今天是中學畢業後的第一次同學聚會,聽說離澳升學的同學都回來了,報名參加的人數比當年的畢業人數更多,許是攜眷參加,不禁叫她期待:
「他,也回來了吧?」
他,司徒然,畢業典禮的同一天就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
她,盧紫言,畢業典禮的第二天也走了,大家都知道她的夢想——當一個出色的全能音樂人,而她在異鄉亦走出了些許名堂來了。
可是越來越多的成就叫她迷惑,那璀璨的遠景真的是她想要的嗎?在她更深思以前,她收到了邀請函,所以她回來了,她需要一個讓她思考的空間。
而他,一個她只能思念的人,也是她回來的另一個理由。她要知道,他當年為什麼要消失;她要知道,他這年來做了些什麼,去了哪裡……她要知道,她一定要知道。
* * * * * *
同學會選在海旁的小店舉辦,那是一間頗有名氣的小店,最少在同學間非常有名,他們在這磨過不少歡樂時光。確實是個很適合開同學會的地方,只是不適合等待,盧紫言不是個愛等人的人,要她等,她寧可遲到。
於是,明明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紫言卻呆在海邊的石堤上吹風。
今天的天空很藍,是令她感觸良多的藍,是屬於他的蔚藍色調。她還記得每每遇上這樣的藍空,他就要說上一篇的藍色童話,還有他那藍色的眼眸,藍色的襯衫,藍色的……
紫言苦笑,總是會想起他,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他想回來,他就出現在腦海,好像有生命的活在她的身體裡,每每叫她吃驚,叫她納悶,為什麼要想起呢?那樣一個說走就走的人,那樣的無情,為什麼還是忘不了呢?
同學會已經開始了個多小時了,他不是個愛遲到的人,恐怕也到了吧?
紫言收拾起紛亂的思緒,走進那熟悉的小店,看到許多有點陌生的熟悉面孔,卻找不到他。
一番找尋以後,她決定要問人了:
「司徒然呢?他沒來嗎?」
「徒然?他呀,今天好像沒見過,你問問會長,他是聯絡人,他該會知的。」
同學習慣叫他徒然,因為不管他在那方面努力,然後如何的出色,都不會參賽,中二那年,老師曾公開笑他的努力也只是「徒然」,他卻不怒不癢,依然故我,甚至自稱「徒然」,便沿用至今。
「會長,徒然呢?他沒參加嗎?」紫言心底有點不安,努力自然地問會長。
「徒然……他是沒參加。」
「為什麼?你找不到他嗎?」紫言越發不安,會長和他是兄弟般的好友,連他也找不到他嗎?
「也不能說找不到,只是他不能參加。」
「會長!你就不能好好的給我說清楚嗎?我要知道他為什麼不來!」
「紫言,妳冷靜點。」會長安撫她說。「妳跟我出來再說吧。」
會長帶她坐在露天茶座上,靜靜的看了紫言一圈,才說:
「紫言,妳還愛他嗎?」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他到底為什麼不能來?他……還好嗎?」這才是她關心的。
「妳知道他當年去了哪嗎?」
紫言搖頭。
「他去了流浪,所以我們才找不到他。他在幾年內,走過了五大洲,去年冬天,他才回來。」
「是嗎?那他為什麼不來?」她不懂。
「今天四月中,三號風球,他還駕車過大橋,然後電單車失控,連人帶車都落了海。」
紫言的聽著聽著,手心發汗,無力感散發全身,喉頭被些什麼哽住了,想問些什麼也問不出聲。
「救是救回了,可是成了植物人,已經好幾個月了,他的家人把他轉到香港的醫院去了,我沒有問是哪一間,如果你想見他,就找他的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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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酒店的,彷彷彿彿間,好像有好多人跟她說過話;彷彷彿彿間,她好像走過好多路。她要睡,她要睡一睡,也許她其實是在作夢,夢醒了,她就會發現,自己又睡晚了,終於要因為遲到而被記缺點了……
天亮了,夢還沒有醒。紫言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去看他嗎?一個成了植物人的他,就是她得到的答覆?不!她不能接受這樣的對待,他怎能如此待她?他怎能!
讓她想想……當年,他走的時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還給她下戰書:
「紫言,妳信不信我會先你一步圓夢?」
「不信。」紫言記得自己回答得理所當然。
「紫言,妳會看到的,我的夢比你宏達,比你精彩,而我比你強,我會比你更早圓夢。」堅定的語氣,就像訴說著既成的事實。
「你能有什麼宏達的夢?我才不信!」太堅定的話語,讓同樣自傲的紫言氣上心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我們的夢不相容,亦容不下我們的感情……如果在圓夢以後,妳不會回來的話,我們現在就分手吧。」
「分手就分手,誰希罕你!」依然堅定的語氣,叫紫言衝口而出。
紫言想起自己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竟是這樣的一句狠心話,淚流便得更兇。她怎會想到,這樣一別就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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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言走了,最後,她還是沒有去看司徒然,她不要看一個成了植物人的他,她不要讓一俱陌生的軀體,了無生氣的軀體,去破壞他的風采;她要永遠記得他的藍色的瞳孔,藍色的語調,藍色的襯衫;她要讓那抹藍色的影永遠活在她體內,伴她繼續圓夢,伴她迎向那孤單的璀璨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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