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以圍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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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除夕，從她的手中接過一封紙幣。

雅致的磚紅色，有一種淡定。

翻面，四個淡金色的字，乖巧地躺在封底—

歲月靜好。

 

那是最後一次從媽媽手裡拿壓歲錢了，

有些感傷，當你開始倒數拿壓歲錢的次數時，

那表示，壓歲錢終究壓不住歲數，

於是有人老了，施者與受者皆是。

但是，在感傷之餘，我反覆看著那四個字端詳許多，

彷彿紙袋本身比袋裡的鈔票珍貴似的。

 

 

歲月靜好，長輩給我們的紅包袋裡裝了錢，

我們總是乖乖地在年三十的夜裡，

把這紅色的賄賂，放在夢的底下，

收買在夜裡無聲無息流逝的時光；

或許時間會站出來為自己平反：

我的腳步聲從來不曾放輕，也不曾停歇，是你們從來不肯諦聽。

 

有些人，就是視錢財如無物。

於是我們年年壓歲，也年年長歲。

收著收著，

終於到了最後一次收紅包的時候。

 

歲月靜好，這是我的紅包生涯最後一句結語。

像在暗示我，歲月從不可壓，但求歲月靜好。

這一句祝福，裏著媽媽給我的最後一筆不勞之獲。

於是我按照往例把錢給存進銀行戶頭，

紅包袋則一反常態地收進我的藏寶箱。

我的歲數從此可不能壓了，反而是要漫長地為了某些存在而蔓延。

枕著紅包袋香水味而睡的除夕夜，咱們就此別過。

 

結束的下一步就是開始。

明年，要換我來壓長輩們的歲了。

不過，關於歲月，我是知道的：

壓不住的，我們就祝福它靜靜地，好好地，增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