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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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很久沒夢見老爸了，那天讀著侯文詠的「我的天才夢」時，提到父母對子女的期望時，我突然想起，我那已過世的老爸，是個十分神奇的爸爸。

當然我爸沒有像朱自清的爸爸這麼有名，每個看過「背影」的都認識朱老爹，但是他對我的期望卻很簡單，不知道他是太認清女兒的不成才，或是我家老爹實在太跟得上時代了，他對我的要求，很簡單，只有「誠實」。

當父母的，對子女總是有所期待，我不知道我老爸對我的期待有些什麼，大概是因為我爸是老來得女吧！對我疼寵的緊，對子女的期待，反倒沒有加諸什麼在我身上。

我不清楚父母對子女的期待有什麼，又是懷著怎麼樣的心情，對子女有所期待。

不過，我很慶幸我爹只負責提供我好的環境，不會限制我讀些什麼，做些什麼，學些什麼或玩什麼，甚至我認識的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我爹也不會禁止我跟這些朋友來往。

他只是站在我的身旁，陪著我，分享這些事情，讓我自己去思考，去決定，去面對。於是，我擁有相對足夠的自由，很神奇的，在我的慘綠歲月中，沒有發生過所謂的叛逆。當然還是有所爭執，但比起絕大多數親子間的劍拔弩張，要清淡許多。

隨著年紀的增長，認識的朋友越多，聊到彼此的父母時，越發現我爹是個很神奇的老爸。

在我爹的那個年代，是個中國剛起步的年代，那個時候戰爭、軍閥…有很多人悄悄來到這個世界，又莫名所以的離去，混亂的時代充滿著死亡，唯一支撐的只有人的意念。

聽說，我爹是個富家公子，在信用卡還沒發明的年代，他們已經有所謂的認證方式，比現在的信用卡還要保險許多，每次聽著我爹緬懷他的青春時，我都很好奇，他是帶著什麼心情，去看待他的黃金歲月，他是怎麼轉換心境，是如何克服心裡的不甘願，才能從一個無憂的時代，邁向一個紛亂的戰爭；從一個傲視群倫的富家少爺，變成一無所有的軍官；從一個教條軍官，變成狡詐多變的商人。

我沒辦法了解他的人生，我沒辦法體會到，在他們那個充滿變數的年代中，活下去可能是多麼的難。可是我卻在成長後認知到，因為我爸充滿變數的人生，讓他教育我時，只會堅持大原則，而不去跟我計較細節。

大部分人都是像汽車廣告說的，是當了爸爸之後，才開始學做爸爸的。我不知道我家老爹，是不是也是這樣，或者是以他的父親，我的爺爺教養他的方式教養我。可是我卻由衷的感謝我爹，一方面把我教養成人，一方面維持良好的親子關係。

在我認識的朋友中，我發現，大多數的女兒和父親是不親密的。也許是源自於長久以來，中國文化對父親嚴苛的要求，也有可能是每個爸爸都是這樣被教養出來的。

我愕然的發現，不是每個女兒都能和父親手牽手逛大街，不是每個女兒都能和父親聊心事，不是每個女兒都能賴在父親的懷裡。

也許是女孩兒長大，所以有了男女之分，也或許是父親拉不下顏面，我不知道為什麼父女間的相處，會逐漸疏離，會明明彼此關心，卻是如此冷淡。在我還未喪父的歲月中，父親，是理所當然提供寵愛的存在。

我頭一次發現不是每個父女都像我們這樣相處的，是在我念高中的年代。

我的高中離老家很近，於是，我爸總是會趁著上、下學的時候，伴著我一起來回，一方面當散步運動，另一方面是我們父女獨處，聊心事的絕佳時光，時間不多，零零總總一天加起來不過20分鐘，卻讓我們父女的關係一直親近。

有一次，一個不太熟的同學突然很艷羨地對我說，你和你爸的感情真好，還會手牽手一起上下學。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同學臉上帶著既羨慕又忌妒的表情。直到那個時候，我才逐漸發現，每對親子間的相處差異性這麼大，也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發現我的父親花了多少心血在教養我。

直到現在，我都還是很羨慕父親依舊健在的人，有時候，佇立在街頭，看著正值壯年的父親，懷中擁著小女兒，那天倫之樂，往往會讓我動容，雖然，很平凡，很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