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異地,以為是一如往常的生活著,除了語言的隔閡外,沒有太多值得書寫的事。坐公車和地鐵上課,遇到歐洲和東方的面孔,戴上耳機,熟悉的歌讓我有自己的空間,可以稍稍忘卻深植於靈魂中的不安。說來這般的不安和身處的空間無關,是否一個人才是關鍵。於是一本書、一張表演的宣傳單、一台隨身聽或是一根點燃的菸,都變成我的朋友,讓我感覺有被陪伴。
很多小細節就在這樣的生活中被放大,比如說,嘴唇的顏色,眉毛的粗細,甚至是臉上的毛細孔以及皮膚的乾燥度都要一一關心。然後會想起某個乾性皮膚的朋友、某首和人提過的詩、某段喜愛的對白,也可能是某次和同事的對話。那些小細節,似乎無關緊要的充滿我的生活;但若將它們抽掉,我又可能什麼都沒有了。
其實是想講眉毛的事。
大學開始懂得修眉,不管是讓同學操刀,或是在百貨公司的專櫃給人服務,媽媽永遠是我的專屬修眉師。媽媽是不太化妝的上班族,耳環手飾一律不戴;但是眉毛一定仔細修剪,口紅也要謹慎配色。忘記什麼時候開始讓媽媽幫我修眉,通常是在飯後或是洗澡後,拿著小凳子在她慣常的座位前,閉起眼睛讓她細細的觀察兩眉的形狀。可以感覺自己的呼吸碰到她的掌再回到我的面頰,也可以清楚聽到媽媽的鼻息。有時候很好奇,媽媽們到底是怎麼看自己的孩子呢?會不會和我一樣,覺得鼻子應該再挺一點好,額頭太寬了,臉可以小些比較好看……?還是會像賣瓜的老王,對自己的「產品」都免不了自誇?
專屬修眉師幫我修過很多不同感覺的眉,一開始太細太高,看起來很是霸氣;是經過多次的嘗試才變成現在的樣子。我總嚷著我媽不懂我,可細想又覺得臍帶的相連不是沒有道理。小時候要學麻花辮,別人怎麼解釋我都不明白,老媽兩句話我就懂了,約莫是她知道我學習上不通的地方,所以解釋便一針見血地讓我瞭解了!難怪她和我說話總是不小心變成;「你幫我拿一下那個。」「東西不就在那邊嗎?」到底「那個」和「這邊」是哪兒或哪邊,我還是會一知半解,恐怕不是老媽不懂我,而是我懂她沒她懂我多。
眼鏡讓我惰於修眉,畢竟,眼鏡下誰會注意呢?而今天看到自己的眉,竟想到媽媽。想到她每個星期去上的台灣歌謠課,回家總要擾得我們不安靜,還要問唱得好不好;想到台灣已經是端午,她大概又得在廚房奔忙;想到她特別為我炒的xo醬,我居然該死的沒帶過來;想到她說自己是公司團購的「組頭」,還會打電話去和店家「哈拉」。我這個做女兒的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可愛,還會用哈拉這樣時髦的字眼?
啊!這些莫名其妙的小細節,居然讓我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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