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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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這場研習會，純是慕名為他而往。高中時，虛長我幾歲的他已是文藝刊物中的得獎常客，更是我好幾個以文學為志業的朋友言談裡的｢偶像｣。我文學的啟蒙晚，當時更遑論以文學為終生職志了，因而不以為有什麼可艷羨，但他投注詩文的心確實是能感受的。

此後竟因緣際會，真與文學相遇，一拍即合，浸淫中國文哲之博大精深，無庸刻意尋找，即能時見其名、其詩、其文形影綽約，予人驚艷。我開始愧慚自己受｢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餘毒之深，莫名狹隘的偏見，原來，早慧才人仍可一往無悔，雕琢自身為一塊美玉。

這麼樣個人，豈可只識其名，只讀其文？至少，得親往印證他是否｢人如其文｣呀！

人初見很平凡，但談吐蘊藉，誠摯，徐徐地人文光輝散發。

他言及二、三類組的學生或理工背景者慣於以科學分析觀物，實事求是，而習文者則有別眼觀世界。舉以柳宗元〈鈷鉧潭西小丘記〉為例：「得西山後八日，尋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鈷鉧潭。西二十五步，當湍而浚者為魚梁。梁之上有邱焉，生竹樹。」然淺言則止。

我卻陷入另一層尋想。

柳宗元政治失意，謫貶永州，在｢始得西山｣，胸壑暫朗後，又陸續得覽其他異景，他不用尺寸標註方位，而書｢西北道口二百步....西二十五步｣。詩人意緒難平，一步，一步，一步，穩實落在土裡，意緒也一步，一步，一步漸次平復。

尋訪遊走奇山異景的豈只詩人孤孑的身軀？更有無數錯結糾纏的抑鬱、頹沮、惴慄、不平、倉皇、悲涼...

一步一步，丈量的豈止景與景間距離？丈理的更是心內與快意、清明的距離。

再想起，我愛走路甚於其他移動方式。尤其心緒難安時，就會下意識的起身，走路去。

能經由慕名之人的目光讀得古文未得細處，巧合地與亙古詩人情感意通，美事一樁，值得載記。

不妨，意緒紛亂再訪，大步向前，待得心平意安時，回首，以步丈量，紛亂有多長，悲傷有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