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 12月9號早上七點,起得很早,因為記了鬧鐘。
神奇的沒有賴床!
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早起,單純為了寫藍格子。
***********************************************************************
回憶,著實很難拉回5年前,9月21號那天凌晨。
那一陣子嘉義人,最害怕的,是聽說30年一輪迴的大地震,尤其是耳邊不斷充斥著---哪邊哪邊有人開始預言:"可能就是什麼時候......"。
我很討厭生活在那樣的緊張裡,妳想斥為無稽,
可是老實說,那些時候,過日子都不是看日曆,都是在算:離預言日期還有幾天。
1999年9月21號。
那一年,我高三;是哥哥剛搬到北醫宿舍的第一晚。
大地震發生了。
這是我從小到大遇過最大的地震。
可是我再也無法憶起,那種搖晃的程度。
感覺到地震的那一霎那,時間像是被分割著的,單位,也許就是生物實驗在用的"micro-"。
感到"震"後,躺在床上"不久"(micro-單位),就很大力很大力的搖了起來,我很害怕,不過沒哭;
我聽見爸媽向我房間跑來,一面喊:妹妹,不用怕。
然後,媽媽好像是手環著我的頭,我們和爸爸一起跑到三樓。
那場地震不只大,還久。
到了三樓,我發現忘記帶我的yoyo下樓,我跟媽媽說我想上樓拿,媽媽說她陪我上樓。
爬樓梯的時候,餘震來到,那時候的我感覺---怎麼好像這個才是主震。
好大的餘震。
下了樓,我開了落地窗,發現好多人都跑到市政府廣場了,我問爸爸:我們要不要跑阿?
爸爸說不用,爸爸說:如果我們的房子倒了,嘉義也不會剩幾間了。
我們的房子,是叔公幫我們蓋的,一定很堅固!
我們相信!
我問爸爸:是不是就是嘉義大地震?
我們都覺得可能是。
那天,不是預言的日子。
打了電話給哥哥,台北停電了,他走了好幾間便利商店才買到電池。
於是,不久後,我們又去睡覺了。
隔天一早打開電視,我呆住了,
震央不是在嘉義觸口斷層!
怎麼,這麼慘!
就像新聞一樣,人們漸漸不再講起那一天。
只是,
預言,比震前更充斥了些。
**********************************************************************
2004年12月8號。
我碩一。
"921"成了一個記憶的符號。
從知道有"生命"這部紀錄921的片子開始,就很想去看,不過聽說票超難買的,
到了台北的我,又越來越害怕那種---人擠人的場面。
所以作罷。
那天,學校發通知信:
"12月8日晚上6點
「生命」紀錄片欣賞與座談會─全國第一場校園公演
導演吳乙峰先生將全程參加並與我們討論影片內容與拍片甘苦!!!"
立刻覺得,我要去,肯定要去。
同學說:我學長說太悲了,看完心情會很沉重ㄟ,我不敢去。
我說:玫璇都敢去了,我是看木馬屠城都會沉重一個星期的人ㄟ。
於是我們一起去。
我帶了一包面紙。
************************************************************************
一部長達2小時的紀錄片。
很難寫看片時候的不斷衝擊。
被紀錄者,
質樸,勞動,山的子民。
有人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有人說:"大自然反撲力量之大。"
那是紀錄片。
簡單深刻的述敘著不同家庭,失去至親,如何走出悲傷,或應該說:如何能比較不悲傷"的故事。
幾乎每個人物,讓我,有時哭,有時笑。
我在心裡不斷的反覆著:"天阿!怎麼活的下去阿?"
對"失去"的記憶永遠不會消失,只有可能淡化。
"來不及"的感覺,"被背叛"的感覺,"突然失去"的感覺,"反覆質問"的感覺,"面對現實"的感覺,"罪惡"的感覺,"祈求原諒"的感覺,"每天祈禱家人入夢"的感覺...
於是每個人都尋求原諒,淡化的過程,
是生者和死者和解的過程,是生者和"生命"和解的過程。
我想起蔣勳老師說的:"和別人和解,也要和自己和解。"
我想,"和解",著實困難。
對我,這是一部"如何面對失去"的片子,
誠懇真實的紀錄了,921震災家庭,和作者本身的"失去"。
那時候宣傳海報上寫著的:"5封永遠寄不出去的信"。
讓我在看片時候產生了大疑問,因為作者總是用他和朋友間的回信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片後,無聲的打出了幾行大字。
作者的好友,大學時代一起做夢的好友,在1987年5月的一場大火中去世。
不用寄出去的信,也能在心裡閱讀回信。
片後,吳老師分享了許多拍"生命"的經驗和紀錄片工作最擾人的財源問題,
他真的是一個很迷人的文化工作者,
詞藻不很"深"的講話,卻每一句都進到了人的心坎裡。
票房1千2百萬,扣掉給戲院的6百萬,還有6百ㄟ!大家都覺得好多!
導演說:這只是打平唷!
正在想:"ㄚˊ,打平而已唷!"
導演說:"打平已經是我到現在為止最好的紀錄!"
大家都笑了。
我也笑了。
為了經費,
6個工作夥伴拍商業廣告,宣傳短片...
以支持另6個工作夥伴拍紀錄片的開銷,
輪流這麼做。
討論的時候,最後一個問題,是問:"當初怎麼能在家人和朋友的極力反對下,這麼勇敢的從企管轉念電影?"
"勇氣",是我的最大問題,
我覺得,那也是生命中,最難以解釋的"心靈力量"。
導演還是一脈輕鬆的,重擊著我的思緒。
一句:"我肯定的知道那時候的自己不快樂。"
我,想哭。
一句:"你要聽你心裡的聲音。"
我,想哭。
一句:"那就衝阿!~~~
人生就這麼一次,現在不衝,要等什麼時候!"
現在的我,不快樂,
現在的我,努力的聽著自己心裡的聲音。
這聲音,總有點微弱,易被驚嚇,
有時候噤不發聲,讓我陷入困頓,
有時候一發聲,就讓我雀躍!原來想做的,喜歡做的,渴望做的,竟然,有這麼多!
這麼這麼多!!
有這麼這麼多ㄟ!!
生命是連結著的,我不只為了我而活!
如果我和別的生命,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沒有連結,我想我會---爛。
我想我會不斷的質疑"為什麼要努力工作呢?我為了什麼努力?"
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這樣的連結總及時在我出軌的時候,有多方伸出的手,把我拉回,
感覺就像:在高空,掛在堅固的蜘蛛網中;我因為有了不斷糾結著的絲,可以俯瞰美景而不重重摔下;每當差一點就要摔的粉身碎骨之前,總是有多方的絲線,及時的拉了我一把。
對我,
有時候,這是挽救;
也有時候,這是箝制。
發現自己對生科越來越沒興趣的這時候,
最常出現的聲音是:"我要怎麼跟爸媽說?"
說:"爸,媽,你女兒其實對這沒興趣!";
有時候出現的聲音是"不甘",不甘自己讀了6年結果學非所用;
有時候出現的聲音是:
"玫璇,你只是天生浪漫,可是你沒有浪漫的本錢,
你要怎麼去找工作?那些個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卻口口聲聲認為自己喜歡的領域,
而一切怎麼能肯定的像是當初在志願卡上不斷填上的"生科系"、"獸醫系"、"生物系",在那個時候,你不也十分確切,甚至是不用思考就能那麼直覺的回答許多人看似困難的人生選擇題嗎?"
可是我真的不喜歡生科嗎?
那又為什麼當作者被中風所苦的老父希望研究人員可以發明快一點的時候,
我的心中,又有高中那年對生科的憧憬,對自我的期許
---我希望我學好,好到足夠有一天,我能造福那些被疾病所苦的病人!
為什麼這個聲音在我想放棄生科的時候總還是能不斷的響起?
對這條路,我究竟還有多少對自己的失望,究竟還存在有怎樣的期待?
我困惑了。
是因為我不夠好所以想離開?
是因為我沒有熱忱所以想離開?
還是因為我有更喜歡的方向所以想離開
還是因為我對別個現實存有太多憧憬所以想離開?
我不想因為想離開而離開!
而生命中,我最害怕回答這樣的問題。
我想我不是想太多,
我是"ㄋㄠ"!
去闖吧!就去闖吧!
遍體零傷也無所謂!
怎麼平時衝動的我偏偏在這個抉擇的時候,缺乏了不經思考的衝動。
想的越多,需要的"勇氣數值"的threshold就會狂飆上升!
有兩個同學休學了,
原因欄瀟灑的寫下:"興趣不合",
大家都疑惑,可是給予祝福。
一直到現在,我始終沒有勇氣在我遲交了3年的這張答案卡上寫下"興趣不合"的回答。
我還像個小孩,
家人朋友是我的靠山。
我承諾會給他們帶來幸福,我也希望自己幸福。
我想過要賺很多很多錢!
我想過如何賺到很多很多錢?
我想過如果我當個文化(字)工作者,我要怎樣才能讓爸媽過安穩無憂的生活?
吳老師說:"我用半離家的狀態念電影,直到大二那年拿到金穗獎,我爸才開始支持我!
後來要拍紀錄片,我爸還是不能理解。每次都罵我還在拍什麼鬼紀錄片。"
"如果你能快樂的走在自己想走的路上,我相信每個父母都希望小孩子快樂!"
快樂的走在自己想要的路上。
我不那麼幸運的是:我知道自己不快樂,
可是,又無法確切的指出一條:就是他!他就是我想走的路!
可是,我真的夠好,好到足以圓滿我的喜歡嗎?
老天爺一定會幫每個人開一扇門,那是一種仁慈,
而每個生命,
我相信:有其天命。
有時候不能枯坐著等一扇可能永遠不會開啟的門打開,
應該,起身尋找。
也許得走很多冤枉路,但如果找到了,一生值得。
在現在這扇門前,縱使我不信邪的奮力撞了多次,始終,也只是換得遍身傷痕,
現在,我還在追尋那扇我可以打的開的門。
<後記>
也許是歌手在台上賣力歌唱的眼神,也許是像這樣文化工作者的信念,
也許是一個孩子能坐在那裡一個下午,
只為想把一個積木疊到另一個積木上頭......
往往,在看到一個人或一群人的執著的為著一個共同目標前進的時候,
我就會很羨慕很羨慕,也很佩服很佩服!
我也會很懷疑:為什麼可以這麼做?
原本以為單純的"921震災紀錄片---生命",
卻因為一場映後座談有了不同於看片時的體會。
從別人的人生經歷中,不斷的內化,在自己的人生歷途裡,做為借鏡、指標或印證。
總覺得:紀錄片不是為了轉嫁悲傷而成型,而是,為人帶來反省和改變的"善"的力量。
和解,並且寬容。
"生命",的確讓我難過流淚,
但一些什麼的,有似無的改變,總會累積。
像藍色大門裡:"留下什麼就變成什麼樣的大人。"
10幾20年後,這樣看過"生命"的年輕人,包括我,會對社會有怎樣的影響?
同悲,同喜,
卻各有各的悲喜。
我清晰記得畢業前的10年之約,
那個現在安穩坐在土裡的時光錦盒。
我看不見確切的未來,只企盼,一步一步走的穩健、紮實、心安、快樂。
我希望,我祝福,
我,可以!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