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地鐵茶色玻璃窗的倒影上,我又看見他。他的眼神,與我如何相似,不同的是我們內心的性別。
我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似乎,他也凝望著倒影中的我,我們的視線,平衡地交疊著,我看到他眼內濃稠的悲傷。我的眼內有他,他的眼內也有我。地鐵到了站,車門向兩面後退,帶走了我們藉此而相遇的茶色玻璃窗。衝衝,我看見,他垂下了眼瞼,嘴角也一併垂下。我踏出門外,咬了咬唇,心中嘆了口氣。
若要相遇,一定會再有機會。
走過一橦橦向天空伸展的大廈,我抬高頭,此刻,他應該和我看著同一樣的天空。在大廈的銀色玻璃門上,我找到了焦點,是他的眼神,多麼憂怨。我感覺到,他也很想像我凝望他一樣凝望著我。我們倆視線的相遇,沒有令我感到雀躍,只是,加深了大家的無奈感。我加快腳步,離開了,再留多一秒,我怕我會就這樣站著,看他看到天荒地老。但,不可以的,我知道他不喜歡別人牢牢的看著他,我知道他有苦衷。
經過印度餐廳,我嗅到了香烈的咖哩味,那種厚重得壓垮著味蕾的感覺,他很喜歡的,我也是。但每次也會被弄得鼻子癢,我在擦鼻子,他也是吧?不過我仍然會大力嗅著,連他那一份也嗅吧,因為我們都喜歡,好滿足。
在那月光灑銀淚的時候,我從來不覺得孤獨,或許,我只是孤單。我知道在銀暈的倒影下,他一定在我身邊。地上月光的淚漬斑斑,在這一潭潭水中,我再次看見他的眼神,那樣的鬱結,我忘不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世界降低了聲韻,在下陷的單人沙發裏,我雙手環抱著自己,我感受到兩個人的體溫。兩手抱著屈曲了的雙腳,我把頭也埋進去,然後,崩潰般啜泣了。
「你出來吧!你出來吧!我不要這樣!不要……」四面牆迴盪著我的叫喊。
「根本…沒可能……」一串串的眼淚,從他的眼眶溢出。
我費力地從沙發中爬起來,搖擺不定地衝到鏡前,在手觸碰到鏡子的那刻,我眼睛上熱淚的力量在擴散,手中冰冷的感覺也在擴張。那一刻,我以為他會為我的遏嘶底哩而動容,他會擁抱我。不過,沒有。
我頹然地坐在地上,自從上幾次的失戀以後,我發現,我不再想要男人。又或是,我很想要愛情,卻不想要男人。也許再想清楚點,在這個世界,要找一個合適的男人很難,我不要大家的一切都相同,只是,志趣相投、價值觀相近、大家也有上進的理想,的確真的可遇不可求。既然那麼難求,便不求好了。我厭倦了那種離離合合,厭倦了尋覓,我很累。
我也發現,我可以不往外找,鏡中的人是如何熟識,我可以接納我自己。我發覺,愛自己也可以很快樂。惟一對著自己而不覺得累,自己在自己的世界,我發覺也可以很幸福。
漸漸,鏡中演變出另一個我。這也許不是我,這是他。從我心中演變出來的他。
既然愛情無處不在,那麼與自己也可以談戀愛吧。不過,不管對像如何,愛情就是無奈的一種演繹。要愛,就要懂得承受。而我,只想休息。那麼,我當我愛的他一直都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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