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最近老是夢見一個紅衣小女孩。我完全不認識她,怪的是,我卻老覺得跟她很熟,熟得像深交幾十年的知心好友,甚至熟得像結緣三世的骨肉至親,彷彿她就是我老公……不,不可能的!我老公可是個男人,一個男人怎麼會是個小女孩,就算他可以被我的潛意識轉化成「她」出現在我夢裡,又怎會穿上他憎厭不已的紅衣?!
難道……我暗自期望陽宇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會喜歡我喜歡的紅色、會為我改變嗜好與興趣,還會永保赤女之心的小女孩?……或者,我始終忘不了高中三年的戀情,那個老被我們戲稱為「小紅」的─總愛披著紅圍巾、身著紅外套還染了頭深紅短髮的,帥帥的向虹?問題是,她從來就不是個小女孩,她也不會像我夢到的小女孩那樣穿著裙子!!而且她最討厭被人「小紅」、「小紅」的叫著了,她才不會像我夢中的小女孩那樣,只要聽我喊她幾聲「小紅」就好開心好開心笑得猶勝盛夏夜的沁涼;向虹她只會臭著一張臉,碎碎念些「我才不要那麼娘的名字咧」、「敢再這樣亂叫小心我休了妳」……小紅絕不會是她的!
「又夢到小紅啦,子瀅?」
「嗯……」
「這次她又帶妳上哪玩啦?瞧妳滿身大汗的!」
「……」
這次的夢很特別,夢醒的汗,也很不一樣;從前都是蒙古紐澳的四處跑,渾身臭汗、筋骨酸痛地醒來,這次卻是在冰冷冷的、驚懼惶恐的冷汗中揪著心扼著腦痛醒的!那天真善良柔順乖巧的小女孩兒,居然會說「我要宰了妳爸」!!那簡直是向虹的語氣了,可是……向虹再狠也不會想殺人的,而且我們都分開那麼久了!紅衣小女孩,妳不是我受壓抑的潛意識,透過夢的形式來向我宣洩妳的不滿、表達妳的需求、跟我對話、幫我完成現實裡不可能實現的慾念幻想的嗎?載著我翱翔世界尚可理解,殺掉我的父親?這太難懂了!
「子瀅,妳……和小紅吵架了嗎?怎麼……臉上會有這個的?」
我是那種夢見自己跌落斷崖,醒來時會發現自己正巧躺在床下而非床上的人﹔可這次我都不曉得自己哭了呢!
「呃……我,剛剛沒講什麼奇怪的話吧?還是我有做什麼奇怪的事嗎?」
「哈哈!!」
「陽宇你笑什麼?!」我有預感他一定是要胡謅一堆黃色的事,才會笑得那麼邪惡,還一邊笑一邊挨進人家胸部……我逼自己不能乖乖就範、沉浸在他肆無忌憚的溫柔撫愛裡,趕緊死抱著他不放,絕不讓他、讓他……
「哈!嘴巴上說不要,心底卻癢得很;身體是最誠實的妳就別再裝了吧……」
「討厭啦你!」死陽宇又亂學A片了!!好不容易才狠狠將他踢開躲到床角去,他又欺了上來抱得我喘不過氣……陽宇、陽宇……我才酥麻地感到一股快意、正要潛入更深的恍惚失神裡,我就覺得、覺得他變成了小紅……身體的觸感,那大小、那溫度,還有那重量都沒變,可他的手上彷彿染著血漬!我覺得自己被一大片污紅圍住了,再聞不到血腥之外的味道!!他的調皮笑聲一下子高了八度、好陰森好刺耳﹔我沒有看他也知道他怨毒地盯著我看讓我顫慄不已……他沒有開口我卻聽得到,那一清二楚的,小女孩的聲音、小紅的聲音!!!
「不祝福我們的都該下地獄去,媽咪?」
那是小紅!發狠瘋魔的小紅!!本來是我被陽宇壓著的一下子變成我抱著紅衣小女孩了!?我被她那突然殘暴的言行嚇得奮力一推,卻見父親被我推落到地上折斷了脖子,眼裡盡是不解與驚恐!我清醒過來連忙伸手去扶他,哪知他又變成小紅臥倒在我懷裡傻笑!!又用那套不出聲的招數跟我道謝什麼「多虧妳扶我一把」、「不然我這老骨頭不全散了才怪」,說著說著又像陽宇一樣不停含吮我的乳頭撩撥我的禁地……我被如此無禮挑逗的舉止氣哭了,試圖把她推開卻領悟到她那小不點的身軀簡直蘊藏了壯碩男丁的蠻力……喔不!那力道根本就是陽宇才有的,抓得我手臂好痛,我害怕到喪失理智朝她下體踢去,看她果然像個要害受重創的男人那般緊護著跨下又使勁在地上打滾喊疼的,她的長髮變短她的體態漲大,我才意識到自己也許闖了大禍!癱在牆角畏縮如球的是我家親愛的陽宇!?我一直在作惡夢結果變成尿床還夢見自己在完成橫越太平洋的壯舉……
「對不起,我……」我哭著衝向老公希望能好好安慰他也從他身上得到安慰,人家也是受害者人家被嚇慘了嘛!
「瀅瀅我就知道妳不會不要我的……」
那聲調竟是如此溫潤柔美、那短髮竟是深紅的、那大人般的身軀竟不是陽宇的……而是向虹!?夠了!這一定還是惡夢我不要再相信小紅了,我乖乖的跑乖乖的逃、跑遠一點讓妳好好發揮妳凌空飛奔的厲鬼本事把我一次嚇得夠、讓我冷汗出盡、哭著醒來、歇斯底里地窮喊「老公我作惡夢了」吵到街頭巷尾都失眠行不行?!
「子瀅我知道這很難接受,可是……」
我總算醒了,完全醒了。身邊不再是猙獰著噁心笑臉、一步一血印的小女孩,而是暖和的陽光燦亮的白雲清澈的天空,是好溫暖好溫暖緊緊摟著我好用力好用力卻一點也不會弄痛我的陽宇!!是汗更是淚,他的和我的,溼了我們彼此吧!好幸福啊……
「我會永遠陪著妳的,別哭了好嗎?」
「嗯~」
「爸不小心從床上跌下去摔斷了脖子……」
我赫然驚覺自己的雙臂上有十道指甲劃過的紅腫抓痕,不不不!!!不要這麼殘忍又這麼湊巧的再說什麼爸掙扎著爬去按鈴求救,粗手粗腳的菲傭急忙開門卻結結實實地朝他老人家最脆弱的生殖器撞了下去,現在剛從加護病房裡推出來靠一堆機器維持呼吸跟心跳……
惡夢最可怕的地方是一個接一個來,還偽裝成甜蜜美滿的現實,在妳才剛安下心時卸除羊皮狼吞妳,而妳永遠不知道何時才會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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