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麗日和朋友之間的對話,後半段其實都聽到了,至於,最後那句話會不會讓他誤會……
她明白,不會的。
因為麗日比誰都清楚,他的感情;因為他也比誰都明白,麗日心有所屬之人,始終只有那人。
唯一還不知道的,也許只有被喜歡上的本人。
所以,不會誤會的。
「焦凍。」剛進家門,就被一道輕柔的嗓音給叫住。他抬眼看著從客廳走出來與他相貌相似的母親。
「回來啦!」
母親用柔和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他斂下眼,下意識的迴避那雙包容一切的雙眼,「嗯」了一聲當作回應,將脫下的鞋擺好後,就打算回自己的房間。
「晚飯快好了,冬美應該也快回家了,等等要一起吃飯喔!媽媽可是大顯身手了一番。」母親開朗的說。
「嗯,知道了。」看到母親現在的笑容,很難想像她過去以淚洗面愁容的日子,他勾起一絲淺淺的微笑。
如今的母親跟一般人無異,高二時,就將她從醫院接回家,起先,她因為對他的歉意和父親的關係,始終不願意回家,但他的執意與當初陪在他身邊的人,給了他無限的勇氣,使他不懼怕任何反對的聲浪,及過去的傷害。
因為他明白,他並不是一個人。
曾經。
「焦凍現在……都沒去看綠谷的母親了嗎?」
轟一家人坐在飯桌前吃飯的時間裡,基本上彼此都是沉默的,因為有個和孩子與妻子有隔閡的一家之主,因此顯得比較安靜,但比起幾年前,完全個過各的,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偶爾也會閒談幾句。
如此,這句話講出來,也沒什麼突兀,但飯桌前的幾個人反應都僵持了下來,冬美更是有些緊張的看著她斜對面的父親和坐在她旁邊的弟弟。
只見轟炎司的表情僵沉到黑的模樣,反觀自己弟弟的反應,倒是出奇的平靜,只啜了一口湯,嗯了一聲,一點停頓都沒有。
「為什麼呢?」母親憂心的問他。
「夠了,吃飯別說這個了,心煩!」轟炎司拍下碗筷,在桌上發出極大聲響,但他想要威嚇制止的對象,完全沒在怕他。
轟的母親依舊揪著一雙想知道理由的雙眼,盯著自己的兒子,轟更是連抬眼都沒有,一旁的冬美也不敢說什麼。
被無視的狀態,反應出轟炎司在家中的地位,明顯大不如前,這是自從轟決意接手管理自己父親的事務所後,開始的改變。
原以為是可以驕傲到足以給他極大面子的兒子,如今,他依然是名優秀的兒子,而且還青出於藍勝於藍,他受人愛載的程度比起『安德瓦』要來的高,是個受人景仰的英雄。
但對轟炎司而言,他就像是……要將父親的一切都給抹殺掉一般。
先是改革了事務所,收攏了所有人的心,然後再讓『安德瓦英雄』從世人眼中消失,強制宣布了退休,而且還在家中說的話變的毫無地位可言。
但真正無視他的人只有轟,冬美還是會聽從父親的話,母親的話……是她改變了自己,從她願意回到這個家後,她學著讓自己變的堅強,不再忍耐,為了不再讓自己的孩子受到傷害,她學會了反抗。
而轟所做得這一切,純粹都只是對自己的父親所做的報復。
他想讓他跟他一樣,失去這一生一直以來追求打拼的事物;他要他跟他一樣,失去這一生最寶貴的東西,不這麼做的話,他無法平息心中的焰火。
即便……
他理智上明白,失去最重要的人,並不完全是自己父親的錯,父親給的壓力,並不足以讓他們退縮。
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那人的選擇,並不是任何人的錯。
這些他都明白,即使明白……但感情上卻無法接受,如果沒有個責怪對象的話,他會瘋掉的。
在失去那人之後……
轟將最後一口飯放進嘴裡,慢條斯理的捧著碗筷站起身,把碗筷放進洗水槽後,淡淡的丟下他的回答母親的話後離開。
「我只是認為……引子阿姨並不想看到我罷了。」
對綠谷引子而言,他是害她失去兒子的人,所以他不知該怎麼去面對一個失去寶貝兒子的母親。
從這點來看,他體認到自己的不成熟,跟過去相比,他完全沒有成長,還是一樣碰到事情只想著逃避,如果沒那人在身邊一拳打醒他的話,他就什麼也做不了。
斂下眼,托著沉重的步伐,獨自走上漫漫長道,前方光點被黑暗吞噬,雙腳就像被銬著寸步難行的鐵鍊,獨自一人在這條沒有盡頭的黑暗中,孤獨走下去。
為了能夠在一起,他們全力掙扎過了,但就算互相傷害了自己所愛之人,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反而,一切都變的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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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區,發現有Villain出沒,目前還沒有英雄趕去支援。」事務所內的通報消息,是不論距離只要各區有發現Villain都會報告的機制,這是轟為了……
「身分?」
「還在辨識……出來了。是打著復興死穢八齋會的餘黨。」
為了能鏟除必須肅清的集團。
轟的注意力瞬間從桌上的文件移開,望著底下人將畫面投影到大螢幕上,只見畫面中有四、五個不停在街道上咆哮的胡亂使用個性,造成民眾恐慌的人。
雙色異瞳的眼銳利了起來,如果要說什麼能夠讓轟焦凍在意的事情,莫過於出現的Villain是敵聯合或死穢八齋會的餘黨,就算是能力較為低廉,沒什麼作為的小嘍囉,他相信,如果現在眷養渺小的毒瘤,有朝一日就有可能會重蹈覆轍過去的傷害。
因此,轟的事務所最優先處理的就是這兩個集團的餘黨。
他永遠都無法忘記,當所有戰鬥落幕後,那抹傷痕累累嬌瘦的身影,在殘石碎瓦中,抱著他一生的信仰,慢慢變成冰冷的屍體,原本壓抑的情緒,在放開手的瞬間,潰堤的放聲哭喊。
他們失去的,遠比世人知道的……還要多。
那人怵目驚心的手臂上刻劃著新舊傷痕,在全力的一擊下,那人從踢技轉換成原本的拳技,早就被警告過的話語,被拋到九霄雲外,說是責任也好、憤怒也罷,那人選擇了無法回頭的決定。
造成永久傷害的殘破不堪的身體和失去精神象徵的空洞,加上……自己的母親抱著他的手臂攤軟哭跪在地上的請求……
『已經夠了吧?每個人都知道你是守護世界和平的人、是繼成「和平的象徵」的人,做到這樣已經夠了吧?』
『你能不能守護一個母親,不要讓她失去最重要的孩子,唯一的……心願?』
那人眼中的傷痛和逐日消瘦的身形,他都看在眼裡,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原以為只要陪在對方身邊,就能一起渡過這段困難的日子。
但後來,那人卻慘忍的選擇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轟先生,那個……現在爆豪君跟切島君兩人正在現場,我們還需要出動嗎?」從事件發生到告知轟這段時間,沒人打斷陷入深長沉思的轟,直到最新消息傳來,才失禮的打斷上司的思緒。
轟沉著臉,看著在場的人都用擔憂的目光偷瞄他,他隨後站起身,用沒有起伏的聲調發出不意外的指令。
「走吧。」
他知道,自己所做的每件事情與決定,都是為了轉移心中的傷痛,才有繼續獨自走下去的力量。
為了能一個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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