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
荷著鋤,耙上肩…我踽踽走向荒野,蹣跚的步履不因進入荒煙而減緩!沿途不斷撥開兩旁枯黃雜亂的芒草,前仆後繼地,迷失中,我跟上前人的足跡。汗水撲簌簌如雨般地下著,手指沾滿了焦黃的泥,
一身抖也抖不落的.塵!
「喂!我們休息一下!來一管吧!」天兵甲向乙提議著!
「可是,我們才割一點點而已耶!」天兵乙囁嚅地回答。
「哇靠!你是知不知道狀況呀,這麼一大片芒草,怎麼割也割不完,而且割草機也只剩一台,其他壞掉不想辦法,光是靠這幾把鎌刀一點一點地割,啊是要割到民國幾年?那些狗官只會動嘴巴,每次都把我們當成超人用,也不想一想我們又不是機器,每次只會壓榨我們的勞力,叫指揮官自己來割割看……」甲不斷地抱怨著。
「可是,長官說了算,誰叫他是官,我們是兵!今天要是沒割完的話,會被狗幹的!」乙道。
「那你到底要不要抽?」甲的聲量顯得有點大聲,似乎已被這些遍野的芒草搞得滿腔怒火。
「好啦!好啦!誰叫你比我大二梯……」乙雖不太敢抽,但仍被趕鴨子上架地放下手上的鎌刀。
正當兩人吞雲吐霧偷閒之際,孫排長從遠方瞄到這兩個躲在角落偷偷抽煙的天兵……
一個箭步快步前衝,三個字的發語詞在人沒到之前就已傳到,以最宏量的高八度音脫口而出。
「他媽的!~~~~」
「你們兩個王八蛋,草都割完了嗎?居然敢給我躲在這裡抽煙,我告訴你們,天黑之前這片芒草沒有割完,你們就要倒大楣了!看我怎麼整你們。」
「人哪衰,種ㄅㄨˊ仔攏ㄟ生菜瓜!」甲在彈掉煙頭的同時,仍沒忘了碎碎念!
兩人心不甘情不願,拿起腳下的鎌刀,繼續奮戰。
一隻海鷗從天際「啊~~啊~~~」呼嘯飛翔而過,彷彿像是烏鴉般嘲弄的笑聲。
一直抗拒著離開台灣,雖然僅剩兩個多月的時間,我便即將脫下這身迷彩服,然而在這世外桃源般的荒島上,我感覺不到任何一絲閒情逸緻。
陶淵明當過彭澤令,但只做了八十多天,便因不肯束帶去迎接長官而辭官歸隱,說道「我豈能為五斗米折腰,折腰向鄉里小兒!」我沒那份志節,為了這五斗米,不但要卑躬,且當豬頭指著你的頭罵你豬頭時,還要心悅臣服地說聲:謝謝長官!
陶可以因官場生活而辭官歸田,我卻必須歸田至官場…
或許是這樣吧!
三年半,不算短的時間,汲汲營營、奔忙庸碌於軍旅生活的點點滴滴,風景再美、好山好水,亦覺無福享受。有時夜闌人靜時,望著滿天星斗,星子明亮如眸,一閃一閃於天際發亮,在台灣~~~~應該是看不到這幅景象吧!記得去年的獅子座流星雨,人在這距台灣114海哩的遙遠國度,看到了此生最美的絢爛。每次都有近十數條的流星成群結隊呼嘯而過,此起彼落,宛如一條條盤旋於天空中的巨蟒,十分壯觀!原本準備了好幾個願望,那個晚上,怎麼許都不許不完的願,第一次,覺得自己願望不夠多。
終章
「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
我,還是歸去吧!在家人與長官們聲聲的「續簽」、「續留」呼喚聲中
……掛……冠……求……去……
記.於末次返防收假之退伍前兩月又十四天!我又將離開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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