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夫配婿
看過歌仔戲的人應當記得這樣一句臺詞,就是「招夫配婿」。
有錢人家獨生女兒捨不得嫁人,總以招婿圓滿人生大事。
在古代皇家招進門的女婿則稱之為駙馬,在民間無馬可駙稱之為贅婿。駙馬和贅婿有差嗎?名詞不同其實一樣,一樣省卻二十年人生奮鬥,一樣是入贅的。
媒人或媒婆,其實就婚姻雙方的仲介或是介紹人,而此一行當中的男女,總是能言善道,除了可以指鹿為馬外,即使喊水凝凍都算平常,所謂能將死人說活活人講死的成就一段美滿姻緣,才是其中的翹楚呢。
就是因為媒人那張嘴,總是滿嘴胡諏以成事為主要目的,因此臺語就有「媒人喙胡累累」這樣的俗諺流傳著。
記得小時候就在戲曲裡看過這樣一段「三人共五目無長短腳話」的故事。
話說古早古早的古早,台灣有著一位人稱邱仔罔的員外,大家都喊他邱罔舍。
舍,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或老爺嘛。
這邱罔舍有位獨生女,雙十年華長的十分標緻動人,水汪汪的大眼不僅眼波能撩人,一般男子若不經意被她望著了,全身總會觸電的感覺呢。
不過可嘆的是,一眼秋波流轉,一眼卻如死魚眼一般,一點靈氣也沒有!原來貪吃的邱大小姐,小時候邊走邊吃串燒,不小心跌倒被竹籤弄瞎了一眼!
年近二十歲還找不到婆家的邱小姐,內心也暗暗著急,再過幾年還是出不了閣,可要留下來升格當老姑婆囉。
不過急歸急,又有啥法子呢?
這一天,比女兒還心急的邱罔舍來到鄰村拜訪那位,遠近馳名南北二路無人不知的超級媒人婆阿蕊官。
希望阿蕊官能幫女兒招夫配婿,成就一段好姻緣。
阿蕊官?緣自客家對女人的尊稱,傳說遠古的客家阿妹曾救過皇帝而封官呢。
婚姻介紹對阿蕊官來說,比喝開水還簡單呀,但是等到邱罔舍說出自己女兒是個獨眼鳳,內心也有著一點點的躊躇。
畢竟這「超級媒人婆」的招牌也不是隨隨便便建立起來的名聲,信心萬分的阿蕊官答應邱罔舍三天後,會帶人過府去相親對看,請邱罔舍照計行事保證事情會圓滿歡喜。
果然第三天上午時分,阿蕊官領著一位俊俏的少年郎,來到邱罔舍的大宅準備相親了。
邱小姐躲在屏風後面偷看著那位少年郎,果真是宇宙霹靂超級無雙無人可匹敵的大帥哥呀!看得邱小姐心頭有如小鹿亂撞一般嬌喘不已,三魂七魄離身茫茫渺渺飄忽於虛空當中一般。
美少年一腳踩在門檻上,一手握著象牙菸嘴的吞雲吐霧,要說多性格就有多性格!
神魂顛倒顧不得禮數的邱小姐,還未等邱罔舍示意自己就捧著甜茶來了。
那時的禮數,男女雙方相親時,女方若中意想再進一步討論時,就會請小姐出來奉茶。男方也在此刻第一眼看到相親的對象,此刻男方若中意想繼續交往,就會在喝過的茶杯中放入紅包示意。
年輕的大帥哥看著邱小姐,捧著茶盤低著頭輕搖蓮步的走過來,雖然沒法子看清楚她的面容,但是看著她婀娜的身形,魂魄也散掉一半了。
「請用茶啦..」聽那邱小姐黃鶯出谷的話語,帥哥的魂魄就像飛出三十三天外險些回轉不來。
當邱小姊放下茶杯轉身離去的剎那,右眼臨去秋波的望了帥哥一眼,那帥哥經不起邱小姐這近身的電擊當場魂消魄散,一張合不攏的嘴當場口水滿溢橫流不止。
在那個當下,阿蕊官適時的講了一句話:「看起來男女雙方都中意,雙方都看清楚了嗎?若是中意那就做個決定吧!過了今日以後沒有別的意見的話,他日不能再有『三人共五目的長短腳話』喔!」
此時此刻,誰還聽妳阿蕊官說啥呢!
就這樣雙方做了決定,台灣俗諺說:「娶一个某好過三个天公祖!」三天後女方緊接著送訂完聘,男方也入贅過門了。
洞房花燭夜,雖然燭光昏暗但卻也濃情蜜意的過了一晚。
等到天亮生米也煮成了熟飯,當陽光不解風情的透進洞房時,新娘愕然發現帥哥的雙腳長短不一,而新郎也發現新娘正在床上找著昨晚翻雲覆雨時,不小心掉下來的那一顆玻璃眼球呢!
雙方吵吵鬧鬧拖著阿蕊官,來到縣衙告官興起訴訟了。
縣老爺昨晚打牌槓上開花外加自摸贏了一大把,心情正好一邊喝著蔘茶一邊數著白花花的銀子。
突然間聽見有人擊鼓鳴冤,隨即丟下銀兩下令:「升堂!」
公堂上雙方唇劍舌槍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深怕少說一句輸了對方,更怕音量太低被對方壓了聲勢的愈說愈大聲!。
縣老爺一邊哈著熱茶一邊捻著嘴邊長長的痣鬚,細細的聽著雙方喋喋不休的爭吵,突然間舉起擊板在那案頭上重重擊出聲響,沉著聲音說了一聲:「肅靜!」
兩旁衙役也出聲威嚇的喊出:「威~~武~~~」
縣老爺說:「獨眼有啥不好呢?人們不是常說婚前睜大雙眼看清楚,婚後就要閉上一眼嗎?婦唱夫隨一切就會圓滿。人們不也常說夫行婦就跟,長短腳就不會亂走迷失方向,尤其這樣的大帥哥,不會到處亂走就能安於室也好管顧呀!如此完美的組合那有什麼『長短腳話』好說呢?當時媒人阿蕊官不也提醒你們雙方『過了今日以後沒有別的意見的話,他日不能再有【三人共五目的長短腳話喔!】』嗎?」
縣老爺一口氣講完,堂上的眾人也都心服口服了。
於是,新郎牽著新娘的手一跛一跛歡天喜地的回家去了。
等大家都退堂走了以後,媒人阿蕊官笑瞇一雙眼對縣老爺說:「老爺真是英明有如包青天在世呀,老爺您的一張嘴比婦道人家的我還能說,乾脆咱們倆人『雙雙對對萬年富貴』湊成一對,您看怎麼樣呀?」
縣老爺一聽差點從官椅上摔下來,直呼救命的往內堂奔逃而去!
風生水起
北京語說媳婦,講的就是兒子的老婆。閩南語裡若說「媳婦仔」,從語音來分辨意思就不同了。
「媳婦仔」翻成北京語就是童養媳的意思。
話說台南府城有一大富人家,或說為富不仁吧?或許是經營買賣時偷斤減兩!俗語說吃人半斤還人八兩,舉頭三尺有神明因果報應履履不爽,有時不是不報只是時間未到的差別而已。
年過半百的林大富妻妾成群,可惜卻無子女承歡膝下。
這一年六姨太幫他生下一個兒子,母以子為貴的狀況下,六姨太扶正成了夫人,其餘人等呢?林大富再次造孽的每人給了幾百兩銀子「資遣」出門,剩下升格夫人的六姨太,獨享三千寵愛於一身。
造孽損德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了,兒子六歲那一年突然得了怪病,三餐食不下嚥,鎮日精神不濟了無生氣,到後來卻是面黃肌瘦好似一尊活死人似的。
看過多少名醫仍無起色,這一天林大富聽信術士之言,為兒子娶了一位十二歲的童養媳,打算藉由沖喜治好兒子的怪病。
那知,這童養媳進門第二天,兒子卻暴斃而亡,沖喜不成卻變成了辦喪事。
最可憐的是這童養媳罔腰,從此落入人間地獄,在林家受盡虐待過著非人生活,每日受盡凌虐的苦楚。
原本盼望娶進門一家喜氣洋洋,怎知一進門就死了人,要那林大富不發狂也是不可能的事。
到了罔腰十八歲那年,林大富和夫人也不知何故染病身亡。
一門房產就在林家長輩爭奪當中,罔腰也被掃地出門了。
帶著簡單包袱無處可去的罔腰,走過旗山地沿著高屏溪畔南下,茫茫渺渺的走了幾天幾夜。
那天在一處破廟過夜,怎著一覺醒來,身旁的包袱不見了,卻多了一個小嬰兒。
小嬰兒長得清秀可愛,圓睜睜的大眼看著罔腰直笑。
「這..這是啥場面啦?(閩南語)」
叫天天不應的罔腰,抱起那小嬰兒繼續往南走去。
天黑之前終於來到麻竹園(今日的佛光山),走進山路繞過懸崖進入山內,終於回到娘家了。
一進家門才知道,當年父母收了林大富的錢財把她給賣了,怎知銀子還沒花用也相繼染病身亡。
當然,這是左右鄰居說的。那..那些銀兩呢?卻沒人知道!
怎麼辦?碰上罔腰的親人怎都無一善終呢?
罔腰將那小嬰兒取名李財勢,意思是這天上掉下來的孩子,將來有財又有勢,當然她也暗自祈禱他別倒霉和相繼死亡的人一樣,在短時間內就死運難逃。
住在破茅屋,門前搭了竹架種絲瓜怎奈長來的全都是瓢瓜,當然自己買錯種耔又怪得誰呢?然而種葫蘆瓢卻又生出絲瓜來,屋後買來幾隻小雞來養,偏偏長大都是不生蛋的公雞無一能下蛋,清晨群雞齊鳴又吵得自己不能安眠。
終於老天有眼,買了幾隻會生蛋母鴨,門前兀自生長的地瓜也長得十分茂盛。
就這樣罔腰帶著財勢每日三餐,地瓜稀飯配鴨蛋的活了下來。
十五歲的李財勢長得十分的俊俏,可惜天生的長短腳,或許是老天的惡作劇,然而兩腳長短不一卻是個事實。
這一日母子兩人在屋前挖著地瓜,山路走來一位蓬頭垢面的老道士。老道士在隨身布袋裡找出一只葫蘆瓢,在罔腰門前的奉茶桶裡取水喝著。
罔腰生性善良,看見自己的茅屋處在半山之間,特地在樹下擺了個奉茶水桶,讓過往的路人或村民能喝個歇息一下。
但是地處山間偏僻之處那來路人呢?在往前上山都是墳堆,平常的日子裡更沒有人從墳堆走出來下山呀!
十多年來,這一奉茶桶的茶水是天天更換,然而這茅山道士卻是喝水的第一人呢!
道士喝足了水伸了伸懶腰無意間,看到罔腰母子兩人。道士皺著眉頭端詳了罔腰許久,拈了拈嘴下的山羊鬍子對罔腰說:「感謝喔!好家在您佇這兒放了茶水...(閩南語)」
「免客氣啦。(閩南語)」罔腰快人快語的搶著回話。
多少年來,沒有村民願意接近這兒,大家都怕一旦和罔腰沾上了鐵定死於非命呢。而那些本就沒命用棺木抬上山的,卻也不會跟罔腰打招呼呀!
突然間,晴天霹靂一場大雨即將從天而降...
道士五個指頭一掐,嘆了口氣說:「天意如此呀!」
一場大雨下到太陽下山了還不停。
下雨天留客天呀,罔腰卻也好客的做了菜脯鴨蛋、荷包鴨蛋還有鹹鴨蛋,一桌都是蛋外加地瓜籤飯好生款待道士。
欲言又止
看著滿桌的鴨蛋全餐,這髒亂的道士好似饑荒災區逃出來的難民一般,捧起蕃薯籤飯舉起筷子開始狼吞虎嚥。
一旁罔腰看得瞠目結舌,要那財勢到屋子後方再揀幾顆鴨蛋來下鍋煎炒。
當第二鍋蕃薯籤飯上桌時,道士已經飽足得撐著肚子呢!
不時看著罔腰又轉頭盯財勢端詳,看得財勢低頭扒飯連夾菜都不敢,本是主人的他卻好似成了來吃飯的客人一般。
年過三十的罔腰,十多年前被父母賣給了林大富,當了一晚上的沖喜新娘,沒想到卻將小新郎給沖死了。後來檢了個小嬰兒無端了當了財勢的媽,但是畢竟還是雲英未嫁之身呀!
長久的歲月以來,不曾有個男人正眼看過她,如今不知何處蹦出來的道士,卻不時張眼盯著她看,看得她心亂如麻,心頭彷若小鹿亂撞一般。
道士留著一撮山羊鬍子,全身髒亂不堪,看不出多少年歲,只是從他的眼神和說話的聲音判斷,似乎年長罔腰沒有多少年紀。
道士看著罔腰欲言又止的,讓罔腰心頭的小鹿似乎要撞出胸廓了。
又是一道震天雷響,一時間罔腰突然清醒了過來,她開口說:「歹勢啦,壞所在無間隔,雨已經停呀..麻煩請你離開...(閩南語)」
道士點了點頭,起身拿起了隨身的布袋,說了聲:「感謝!魯力!(閩南語)」轉身走出茅屋下山去了。
第二天,罔腰才出茅屋和財勢採著蕃薯菜,卻又見那道士從門前經過了。
道士一步不停留往山上的墳地走去,中午時分下山來在罔腰的奉茶桶舀了水喝。東張西望不見罔腰和財勢在茅屋前,喝過水又上山去了。
一連三天,在茅屋內看到此景的罔腰心中有了主意與盤算。
第四天中午,近午時分不再躲避的罔腰在茅屋前等著道士。那知等到太陽偏西快下山了仍不見道士下山來!
「早起明明看見伊上山呀..(閩南語)」罔腰望著山上內心思忖著。
耐不住的罔腰帶著財勢,母子倆一跛一拐的上山往墳堆裡尋著道士來了。
山頭裡除了各家宗氏的墳頭之外,盡是長的比人高的叢生亂草,連個鬼影也沒有,那裡去尋那道士的身影呢?
眼看太陽已過了山頭,天色逐漸暗了下來。畢竟孩子眼尖吧?財勢發現前方空曠處趴著一具身穿灰袍的人影,一旁還有一面羅盤,這不是道士又是誰呢?
一番折騰,道士終於醒過來了。原來上山尋找陰宅地理風水的道士,耐不住酷熱又缺茶水,中暑倒在地上。
回到罔腰的茅屋,道士好生打理清洗一番,終於現出了蘆山真面目。
年近四十的道士,除了身形仙風道骨之外,留著山羊鬍子的臉龐其實也是俊俏非凡的。
同樣是鴨蛋全餐的晚飯,暗淡的油燈下,罔腰盯著道士看得出神,然而道士卻自顧吃著飯無所反應,倒是財勢心中正想著:「跡擺吃這慢..免擱煮第二擺啦...(閩南語)」
耐不住的罔腰終於開口說:「頂回..你..為何一直..一直看我?(閩南語)」臉頰漲紅的罔腰顯得有些口齒不清。
「我..我..」道士嘆了口氣,低聲的說:「袂誤會..我考慮詳細以後...以後這講..(閩南語)」
「啊!你..你真正...(閩南語)」
「不是..不是妳心內所想的啦..(閩南語)」
「我心內想啥?(閩南語)」
「我..」道士突然起身說了聲:「歹勢!」拿起那隻布袋,搶出茅屋匆匆下山去了。
「阿母..這..這是啥場面啦?(閩南語)」財勢學著罔腰的口頭禪問著罔腰。
「那會知這死冇人哭兮..底按怎?(閩南語)」罔腰咬著牙恨恨的說著。
接連幾天,罔腰不在躲避,總是在接近中午時分,就喊著財勢上山尋找道士下來用午餐。
半個月後,罔腰正在廚房煎鴨蛋,突然聽見財勢喊著:「阿母..阿母緊來看啦..阿母..(閩南語)」
罔腰丟下了鍋鏟匆匆跑出茅屋,只見一陣出殯的隊伍,吹著哀悽無比的嗩吶,敲著喪鑼浩浩蕩蕩的上山。
住在山頭墳場的半山處,這種場面簡直是隔天不隔月的演出,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呢?
是不值得大驚小怪,但是奇特的是,隊伍當中一頂小轎上坐著一位道士,他正是天天來吃中飯的道士呀!
午時過後,出殯的隊伍回頭了。
道士在罔腰的茅屋前下了轎,不跟隨隊伍下山去了。
罔腰一如往常,好生的款待著道士。飯後道士對著罔腰說:「下山以後,不知何時何日會擱倒轉來,迄仝的代誌我向你解說乎清楚....關係妳甲財勢真重要....(閩南語)」
陰錯陽差
那一年江南大水之後,年幼的牛牧夾雜在饑饉南遷的災民中和家人走散了。後來牛牧被一位茅山派的老道長收留,帶回雲南地區成了老道長的跟班童子。
天資穎悟的牛牧,長年跟著老道長讀書寫字不管是催符施咒,或是起壇做法事無一不是一學就會,到了二十歲那年己經是位能文能武的年輕道士了。
這一天老道長自知大限將至,召來牛牧當面囑咐交待。
牛牧將繼承老道長的衣缽成為新一代的掌門人,傳承儀式倒也十分簡單隆重。該門只有師徒二人也沒有賀客佳賓,老道長在門前起了神壇,除了三牲四果和各項法器之外,最醒目卻是壇中央的三碗酒。
老道長焚了告表文疏和奏天符籙章表之後,舞動桃木劍搖起了追魂鈴,佈罡踏斗的胡亂呻吟一陣之後,要那牛牧在三只酒碗中任選一碗一口喝乾,傳承儀式即告圓滿。
牛牧動作俐落的舉起中間的酒碗仰頭飲盡,隨之如神靈降身一般跟著老道長舞動了起來。一時半刻之後師徒二人都安靜了下來,老道長拿起牛牧飲過的那隻酒碗翻過碗底一看,一時間怒目圓瞪,手裡桃木劍往牛牧腦門直劈了過來。
牛牧不躲不閃,一個劍步已在老道士跟前,老道士劍勢已老剎那間,牛牧奪下桃木劍,虛空中畫了道圓弧,收劍在項背之後。
依照茅山一派的規矩,那三隻酒碗分別寫著「貧」「孤」「夭」三個字,代表著喝酒人往後的命運與情境。
怎知乖覺的牛牧在起檀時,用硃砂紅筆分別寫了「樂」「樂」「樂」,掩蓋了「貧」「孤」「夭」。
老道士說:「命運入骨利刃削不去...」
幾天後,老道士坐化歸天去了。牛牧繼承了衣缽,將派別改名樂天,為樂天派始祖自稱樂天道士。
樂天道士離開了雲南,帶著一隻裝著法器的布袋,天南地北遊化天下去了。
雖然以「樂」「樂」「樂」掩蓋「貧」「孤」「夭」企圖改變前程命運,然而恰如老道士所言:「命運入骨利刃削不去。」
偶而幫人看個陰宅風水或起壇做法消災解厄得些銀兩,偏偏銀兩方才入袋,前方就來了成群老少乞丐,牛牧心有不忍惻隱之心起,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分散出去了。
偶而留些銀子打算吃頓好的,卻不料飯後總是上吐下瀉排個精光。履試不爽之後,果真成了安貧樂道的樂天道士了。
有人請吃飯吃再多都沒事,花銀子吃飯鐵定出事,就這樣遊化天下幾乎成了叫化子一般,到處尋找富有人家或善心人士奉茶或施捨糧食。
那一年渡過黑水溝在里港上了岸,在旗山地遇上一戶人家生了壯丁,請他擺個四柱流年,批注孩子的未來運勢。
接過孩子的生辰八字,掐指妙算直覺這孩子實非常人,怎會生在平常人家呢?
這孩子長得十分白胖可愛,出生時不哭也不鬧,咧著一張嘴似笑非笑的十分惹人疼憐。
但看孩子的媽,卻是一張病入膏肓無生氣的容貌,所有家人長輩的額頭隱約都有一股黑氣竄動著。
「這...這不妙呀!」牛道士口中喃喃自語,順手扳開孩子雙手緊握的拳頭!
不妙呀!這孩子雙手皆斷掌呀!扒開襁褓看那兩隻腳掌,竟然也都是斷掌!當然牛道士也發現這孩子天生的長短腳!
長短腳不礙事,倒是四肢皆斷掌,命裡剋折父母兄弟姊妹與親族長輩呀!牛道士意有所指的說:「孩子的命太硬了,該給他找對契父母,否則..」
「否則按怎..」那孩子的生母氣若游絲的問著。
「找個歹命人拜契..否則難養飼呀..」
好好的人家辦滿月酒,牛道士卻來滿口胡言盡說喪氣話,銀子沒賺到即被趕了出來。
您道牛道士的話沒人相信嗎?孩子的媽是不相信,然而孩子的爺爺奶奶卻是深信不疑。
牛道士走了沒幾天,孩子的媽就病故了。
一個月後,當牛道士再度轉回此地時發現,這一戶人家只剩孩子的姑媽了,親人相繼無端亡故。孩子的姑媽暴怒異常的拎著孩子往山間走去,打算將孩子丟在山裡以洩心頭怨氣!
「找個歹命人拜契不就好了,小事不為出了大事怨在孩子身上何用呢?」牛道士暗自尾隨著孩子的姑媽上山。
跳過山澗繞過一處懸崖時,姑媽腳下一個跟蹌人往山崖摔了出去,手中拎的孩子卻往後拋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在孩子姑媽尖叫聲中,牛道士身形竄出接住了即將落地的孩子....。
聽到這兒,罔腰和財勢各自張著一張嘴說不出話來,尤其是財勢那張嘴,擴得幾乎可以讓一顆鴨蛋輕鬆的放進去。
「後..後來..」罔腰結結巴巴的問著!
孩子是救到了,但孩子的姑媽卻落下山崖死於非命。
一個道士抱著二個月大的孩子,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牛道士抱著孩子胡亂的走到大溪邊的一處破廟,此刻已天色昏暗正想入內找個地方休息。
卻見一名勁裝打扮的女賊,手裡抓個包袱竄了出來。進到廟中一看,大殿旁躺著一位蓬頭散髮的女子正睡得香濃,方才發生了何事似乎無所知覺。
此刻牛道士驚覺遠處人聲鼎沸,正尋著破廟方向而來。荒野破廟裡孤男寡女,恐怕惹來非議,心有所思的牛道士將孩子放在熟睡女子身旁,跳出廟門打算將來人引到別處再做打算。
投錯胎認對娘
牛道士竄出破廟朝著人聲方向疾速飛奔而去,在半山處卻見一群鄉民人人手中不是鋤頭即是釘耙,正圍著方才廟中竄出的女賊吆喝著。
原來那女賊偷得包袱來到山下,解開之後發現其中只有幾件老舊的衣物,心有不甘即往鄉中再行偷竊。
近來鄉中竊案不斷發生,村民早有戒心也商量好對策進行守望相助。
合當賊星該敗,女賊進入某家偷竊時,不小心觸動了該戶人家佈下的絆索,引動了牛鈴聲響。一時間,守株待兔等著甕中捉鱉的村民全湧了過來。
原來那日牛道士被那長短腳小男嬰家人趕出來之後,正好遇上一大戶人家,那員外請他幫忙緝拿盜賊。
緝拿盜賊?這不該是衙門捕快的事嗎?怎找上遊方道士呢?
原來這戶人家,不時發現庫房銀兩短缺,卻又不見被盜賊侵入的痕跡,因此懷疑有人行那五鬼搬運大法的邪術暗中搬走了銀兩。
那員外在茶樓說出此事,怎知周遭鄰座茶客也紛紛道出各人家中也都遭竊。牛道士好管閒事,答應為大家設下機關絆索幫忙擒拿道賊。
眾人圍著女賊只是吆喝吶喊,卻無一人敢上前捉拿。此刻牛道士大喝一聲,跳進包圍圈布袋裡掏出繩索,準備將女賊綁送官府。
牛道士雙腳方才落地,怎知那女賊腰間解下一條九節鐵鞭,咻一聲往牛道士門面砸了過來。
牛道士果真不凡,偏頭閃過一鞭,人已在女賊右方,正伸手抓她右肩,怎奈女賊身形一轉,鐵鞭又往牛道士腰間甩過來了。
牛道士後退一步,招式未老卻又向前踏出一步,瞬間桃木劍已在手中,直點女賊眉心。
女賊身形一偏躲過這一劍,然而右手的鐵鞭卻直搗牛道士左胸...
鐵鞭和桃木劍過招數十回合,兩件兵器卻不曾碰觸,雙方都直取對方要害。兩人且戰且走,兩人從山腰鬥到山下,還未分出高下。
突然牛道士跳出戰圈,布袋中拈出一張黃紙,凌空一揚黃紙冒出火花燒了起來....牛道士右腳用力踏地,請神降身了...
罔腰和財勢聽得目瞪口呆,母子倆異口同聲的說著:「這..這是啥場面啦?」
口沫橫飛的牛道士,不做回應的繼續往下說...
請神上身的牛道士祭起了神打大法,一出手桃木劍直挑女賊上三路,轉身卻又到了女賊後方左右雙肩各刺一劍,女賊吃痛鐵鞭掉落地上。
此刻牛道士繩索甩出,紮實的捆住女賊。
「後來..」
「送府嚴辦呀!」
「我是講..我..」罔腰似有所悟的問著。
等那女賊送進衙門,牛道士再次回到破廟時,原本睡在破廟內的女子和小男嬰已經不見了。
「你..赫真正是我?」
「是呀!迄日看著妳就感覺面熟,看著財勢長短腳我確定,後來看您母子無親象,更加確定呀!」
「我...」罔腰和財勢兩人張口說不出話來,原來十五年的母子是如此這般的組合而來。
「其實迄仝直看妳,是懷疑..妳那會活這麼久長...」
「啥...啥意思?」
「財勢的八字本該生在帝王家,但是投錯胎又天生破相剋死了一家人,後來變成妳的後生妳卻是不礙事?但是妳無發現,妳的厝邊攏搬走了嗎?難道妳命底比財勢更加硬嗎?」
「這...我無了解..」罔腰低頭悶想著,十五年前剛回來時,左右鄰居還有不少人住,只是不時有人死於非命或得了急症身亡..漸漸這兒就剩下她和財勢了。
看著罔腰的生辰八字,牛道士左手拈著山羊鬍子,右手掐指一算,半晌之後...
「妳命中帶天掃,又擱是剪刀爿....」牛道士嘴裡咕噜的說半天,罔腰一句話也沒聽懂。
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話說牛道士擒得女賊送衙門之後,回到山上破廟已經是日上三竿時分,破廟內的女子和長短腳小男嬰都已不在破廟內了。
這下可好?那女子不知那家的婦女,為何睡在破廟之內又睡得如此香甜,而那小男嬰雖然家破人亡,如今也跟著那女子不知所蹤!這下該如何是好?牛道士右手掐指一算,嘴裡咕噜的說了聲:「天意呀!」
牛道士沿著高屏溪南下,那日來到嶺口地界。這裡是一處叉路口,往西進入今日的燕巢地區,往南則進入麻竹園的地界,眼看前不巴店後不巴村,太陽又偏西即將天黑,牛道士掐指一算拈了下山羊鬍子,竟在路邊坐了下來不在往前了。
陡然之間,路邊大樹後方一顆石子朝牛道士後腦激射而來,說時遲那時快牛道士頭一低躲過石子,但是鐵鞭破空之聲已經甩到,但見牛道士迴轉身形,右手上桃木劍從腰間刺出,後方暗算者身形滴溜轉動輕巧躲過一劍。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原來那女賊被綁進衙門之後,在牛道士離開時亦緊跟著掙脫束縛逃離官府,一路追蹤牛道士而來。
「臭道士,江湖中事管太多了!」
「妳來找我報仇嗎?」
「不是,只是奉勸你行走江湖,莫忘鋤強扶弱劫富濟貧!」
「講肖話...」渡過黑水溝牛道士的河洛話愈來愈道地了。
「我是遊化天下的道士,又不是江湖俠客,啥是鋤強扶弱劫富濟貧?是搬布袋戲也是歌仔戲呀?」
那女賊看那牛道士嘴裡嘀咕的說個沒完,右手一揚一顆石子激射而出,此回牛道士竟然閃躲不及,左耳被打個正著,牛道士吃痛陡然醒了過來....
原來走到此地的牛道士,饑渴難當昏倒在路旁,路邊大樹上嘻鬧的猴群,往昏厥在樹下的牛道士猛丟石子,不巧打中他的左耳,竟然將他打醒了過來!
醒來發現還在三桃山地界的牛道士,依著夢境南下來到嶺口地區。
饑腸轆轆的牛道士眼見一列迎娶的隊伍眼前走過,心中有了盤算,尾隨著隊伍進到村子裡來了。
這是村內大戶人家黃員外的二公子娶老婆。
喜轎落地,童子捧著柑橘茶盤正等著請新娘下轎,媒婆解開轎後的八掛米篩,準備遮擋新娘。
正當新娘伸手在柑橘茶盤放下喜錢紅包時,牛道士突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暗自吃驚叫了一聲:「不好!」飛身已到媒婆身邊。
牛道士在媒婆耳邊輕聲說:「有孕在身不得遮米篩呀!」
那媒婆甚是驚覺的問聲:「那該如何是好?」
牛道士布袋裡拿出一張符咒往米篩一貼,口裡唸唸有詞眼神示意媒婆,取下米篩遮著新娘下轎了。
飽餐一頓的牛道士,在門口等著媒婆領了紅包出來。卻見那媒婆形色匆忙的趕了過來對牛道士說:「你怎知她有孕在身?」
「她右手腕上不是有顆紅痣?」
「是呀!你怎知道呢?」
「在旗山地曾見過這女子呀,婚後不到三個月丈夫突然染病身亡,公婆認定這女子不祥,所以就把趕出家門..」
「回到娘家不久,某日身體不適,在下正巧路過,她的家人請在下診治,當時就發現右手腕的紅痣,也發現她懷有身孕..」
「原來如此..她家是這黃員外的佃農,那日二公子去收田租,看上了她..卻不知她..硬是強娶進門..那今晚豈不..這..這下該如何是好...」
「婚宴上看那二公子也非正經之人,天意如此..」牛道士從布袋掏出一張符咒,指天畫地的唸了一陣咒語,右手一揚那符籙瞬間著火燒化了。
道士與媒婆在黃家牆外守到天亮,一切風平浪靜...。一連三天,直到新娘回門都無意外發生。
此刻媒婆阿蕊對牛道士竟是無體投地的佩服萬分:「你是如何..」
「天機不可洩漏。」牛道士正經八百的說著。
日夜如梭事隔十五年之後,牛道士再次來到嶺口地區,也再次遇見阿蕊....
形色匆匆的走在街道上,低頭走路雙眉竟自糾結在一起的阿蕊,竟然撞上的牛道士。
「你!?」
「正是在下,看妳印堂發黑..」多年來牛道士好事的個性依然未改。
牛道士把了脈,問了生辰八字掐指算了一算,嘆了口氣說:「唉!真仙難救無命子..」
幾天後,阿蕊的丈夫終於魂歸離恨天去了。
十五年來撮合無數獲得超級煤人封號的阿蕊,身邊攢了不少錢財加上丈夫也留下不少田園錢財,生活無憂的阿蕊委託牛道士在附近山頭,尋找一處絕佳的陰宅風水,能庇子孫平安吉祥好運連三代。
就這樣峰迴路轉,那日進到麻竹園山區墳地的牛道士,因為口渴在罔腰奉茶的茶桶舀水喝時,再次見到了當年破廟中睡覺的女子和如今十五歲的長短腳男嬰。
牛道士兠了大圈子講完故事,晚飯也吃過了。
即將離開的牛道士對罔腰說:「財勢是投錯胎的真龍天子,雖然身在民間卻仍是福星高照,將來也是富貴人家,而妳養了這樣的孩子也是福報..」
「財勢不該呆在山裡頭養鴨揀鴨蛋,讓他下山去做個生意,將來定能娶得美貌嬌妻...」
「有影無?長短腳有可能娶媠某嗎?」
牛道士離開前收了財勢為契子,幫他改名財發,並且交帶他為人處事「少說話說好話」之後,揹起布袋踏出茅屋離去了。
此刻起,改名李財發的財勢心中有了盤算,天亮之後將下山賣鴨蛋。
開金口鴨蛋藏雙黃
一夜無話。
天一亮,財發揀了一竹籃子的鴨蛋仔細清理乾淨,準備早飯過後隨即下山開始生意的第一步。
飯桌上罔腰仔細的交待財富一些話語,但總是要財發別忘了他契父的交待,少說話說好話。
母子倆人都沒有生意營生的經驗,真的也不知道生意要從何做起,心想這一籃子鴨蛋下山能換些錢財就算是生意了。
往常總是和鄰居換些米糧,現在要下山換銀子,說起來興奮但心中也是有些許躊躇和忐忑。
來到山下,要往嶺口方向還是大樹方向呢?
財發現兩個男子正挑著菜擔往嶺口方向而去,那兒該有市集吧?跟著挑菜的男子,果真來到嶺口的市集。
提著一籃子的鴨蛋,跛著一雙腳街頭走到街尾來回也不知走了幾趟,就是沒人向他提出要買鴨蛋。銀子總不會天上掉下來,但想買鴨蛋的人在那兒呢?
那年代,雞蛋比鴨蛋小同時貴了許多。近日媳婦做月子,偏偏又買不到雞蛋的阿蕊看見俊俏的跛腿少年問到:「少年郎,你是麻竹園山上來的嗎?」
「是啦..妳那會知?」
婦人笑了笑說:「你的鴨卵賣乎我,三兩銀我總買,好否?」
二十個鴨蛋三兩銀,財發捧著銀子連聲道謝,跛著一雙腳高興的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財發又提了一籃子的鴨蛋來到嶺口,蹲在市集裡等著昨天那位婦人出現!
即使是大戶人家也不可能一天吃完二十個鴨蛋,何況財發家的鴨蛋比平常的又大了許多。財發巴望著昨日那婦人再出現,然而快中午了還是不見那婦人的蹤影。
「少年郎,你的鴨卵按怎賣呀?」一位老人家如此問著財發。
「這..一籃仔..三兩銀啦!」吃米不知米價財發依著昨日的價錢說著。
「搶人喔?這籃差不多二十粒左右,三兩銀..你搶人喔!阿是你的鴨卵是雙仁?」
一頓搶白下,財發硬著頭皮說:「不是每一粒,但是至少有一半是雙仁..」
「騙肖兮...衽兜的鴨母攏生雙仁卵?來..那是雙仁..老仔我一粒一兩銀加你買!」
老人一吆喝,人群圍了過來,財發不示弱的說,鴨蛋打破才知是否雙黃,問題打破之後你不認帳要如何是好?
老人目光閃爍的說:「那是雙仁我亦是照買,但是那無雙仁你以後不准來這做生理!」
原來老人和財發發生了的地盤的爭執。
老人咄咄相逼,財發著實有些招架不住。就在此刻有人說話了:「真好,老仔你二十兩先扎出來,我做公親幫衽打開鴨卵,現場眾人攏是見證人!」
見到阿蕊出現,財發心底好像吃了定心丸一般,俊俏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街道上擺著一個大海碗和二十兩銀子,財發挑起一顆鴨蛋交給阿蕊,阿蕊在海碗裡敲開蛋殼...
眾目睽睽之下連敲十個鴨蛋,海碗裡不多不少有二十個蛋黃。
眾人喧嘩喝采之下,老人臉上一陣青白啞口無言...
「還要繼續嗎?」阿蕊一手壓著那二十兩銀子,開口問著那老人。
眾人注視之下,老人捧起海碗提著十個鴨蛋走開了。愈想愈不服氣的老人,蹲下來將剩下的十個鴨蛋一一敲開...。
望著海碗中三十個蛋黃,老人百思莫解的枯坐到太陽下山才離去...。
「明天起可以安心做生理啦,來先問人今仔日鴨卵按怎賣,你照賣就可以啦。」
得到指點的財發,從此生意一帆風順,但是沒有雄心大志的他,每天總是賣完二十個鴨蛋就心滿意足的回家去了。
二十個鴨蛋能賣多少銀兩呢?但住在山上的母子倆吃原本無所欠缺,每日賺取的銀子更換些衣衫也是綽綽有餘。
五年的時光匆匆過去了。
這一日阿蕊形色匆匆的上山來,和罔腰在茅屋內談了許久。天色將暗時,阿蕊帶著財發下山去了。
第二天再回到山上時,財發已經被邱家的獨生女玉華相中,準備三日後入贅邱家當姑爺去了。
夫妻同心其力斷金
話說經過一番折騰,財發與玉華終究是恩恩愛愛的渡過新婚蜜月。
平日早上起床就是養鴨子和揀鴨蛋,如今入贅為邱家的姑爺,清晨起床洗臉刷牙丫鬟都已備妥,來到飯廳熱騰騰的稀飯也有丫鬟送到跟前...如此這般的生活步調,卻讓財發感到萬分的不自在。
每當捧起稀飯財發眼淚就泛濫不止,財發總是想起和罔腰吃早飯的情景;飯桌上罔腰總是嘮嘮叨叨交待,下山賣鴨蛋該注意些什麼。茅屋不若邱家大宅的窗明几淨,卻是溫暖了許多。
長這麼大,第一次離開媽媽這麼多天,財發落默了許多,俊俏的臉蛋不時透露些許的憂傷。
和玉華商量過,想接罔腰到府裡來住,邱老爺雖然不置可否,玉華卻也不敢擅自做主。
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嗎?這是財發腦中不時閃過的問題!
這一天,邱老爺喚來財發說道:「玉華是我的獨生女,將來的所有都是你們夫妻繼承,玉華是婦道人家不好拋頭露面的,因此從今天起你得跟著我出門,瞭解我所有的事業經營,將來才能掌理...」
面對如此長短腳又不識字的女婿,心中著實不甚歡喜,但是自己女兒看上的,心有不甘卻又奈何呢?畢竟外表的缺陷並代表人品也有問題,因此邱老爺決定從頭教起,盼他是個將才之料未來真能接掌他的所有!
天天跟著老丈人出門,漸漸的忘卻思母之苦的財發,心中仍然不忘當年契父牛道士交待的話語;少說話說好話。
話說這邱老爺人稱邱罔舍,財富在這高屏溪西岸,南從九曲堂北至旗山地,西至鳳山仁武南梓地區,可是首屈一指無人可比!
田地遼闊不在話下,在旗山地與鳳山邑多少商家都有他的投資參與,三個月來財發跟著邱老爺各處奔波,終於瞭解他的事業版圖,也學到了不少生意應對的技巧。
不到半年,邱老爺終於放手讓他單獨面對事業的交涉與應對。如此這般,財富的日子就順心好過了嗎?
邱老爺跟前有多少人幫忙著做事呢?突然憑空降下一位姑爺,即將接掌所有的事業版圖,您道這群前朝老臣會忠心護持嗎?至少感情不是那般融洽的,畢竟他們不曾和財發一起打拚過,何來情感呢?
當老爺不在時,不管帳房或管家甚至是婢僕下人,面對這長短腳的姑爺財發總是另外一番臉色相對待的。
謹守「少說話說好話」的財發這一夜在房裡對玉華說:「妳教我讀書識字好嗎?至少與人簽約合同能看懂...」
為人聰慧嫻淑早看出下人對姑爺的輕視,如今丈夫開口要讀書識字,自然滿心歡喜的答應。
天資穎悟的財發凡事一點就通一學就會,進步的程度讓飽讀詩書的玉華也感到嘆為觀止。
看在邱老爺眼裡也暗自歡喜的心照不宣。
這一夜,玉華拿出不少銀兩宣稱是自己的私房錢,鼓勵財發該自行創業,如此這般才能折服一班氣燄囂張的下人等。
創業?該如何做起呢?
在這之前唯一做過所謂的生意,就是每天賣二十個鴨蛋,而且一賣就是五年,這算是創業的基礎經驗嗎?
來到嶺口正巧又遇上了阿蕊。
「這不難啦,賣你家的雙仁鴨卵呀!」阿蕊興奮的說著。
在阿蕊的幫忙下,在嶺口租了間店面,專賣財發家裡的鴨蛋。不同於往常每天只賣二十顆,如今有了店面也立了招牌;發記雙仁鴨卵。
如今超級大媒婆改行賣鴨蛋了。
麻竹園的山上,財發也請人幫忙罔腰養鴨,驚奇的事是「發記雙仁鴨卵」開張之後,麻竹園山上的鴨子不僅每日產下雙黃蛋,同時又大又圓,發記的生意興隆是出人意表的。
不到半年的時間,旗山地、鳳山地區都有「發記」的招牌出現。此刻麻竹園的山上以成了鴨子的王國,滿山遍地的鴨母每天產下雙黃的鴨蛋。
話說天有不測風雲,這一天突然晴天霹靂更打中了麻竹園山上的一片相思樹林。
大火在這片古老的相思數林沿燒了將近十天,雖然火勢不大,但濃濃的白煙卻也讓人心驚膽跳心神不寧。
看到山上竄升著濃濃的白煙趕回來查看的財發,喃喃的說著:「也該下場大雨了吧?」
突然間,天上大雨傾盆而下。
這是一片不知所有主的古老相思樹林。大雨過後,遍地都是相思木炭。
幾天後「發記雙仁鴨卵」的隔壁多了家「發記火炭」。
相思炭耐燒熱度高又少煙,不久「發記火炭」也跟著「發記雙仁鴨卵」大發利市,當然鳳山旗山兩地的分行也相繼成立開張。
生意經營大發的財發,漸漸建立自己的團隊勢力,同時在邱老爺的默許和玉華的暗助之下,新人換舊人的計畫悄悄不著痕跡的進行著。
漸漸大家已經忘了姑爺是位入贅女婿,財發終於順利將邱老爺的事業移轉,完全掌握了邱家的事業版圖。
故事終於接近了尾聲。
當然,姑爺和姑娘終於踏上「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的旅程,罔腰也被接進邱家大宅,從此幸福安養直到終老。
後記
就是這樣一句「難道身為駙馬爺也是一種原罪?」使我想起了這樣一個故事。
小時候曾聽老媽說過這樣一個「三人共五目無長短腳話」的戲謔傳說故事,也曾聽過美麗姨婆招婿入門的故事,更聽過外公幼年喪父努力長大的故事。
入贅不是可恥的事更不是一種原罪,那是一種婚姻的形式罷了。
人原本就該努力向上,但向上過程中的手段還是得符合天理良心,不是嗎?
原本一個簡單故事,牽動了個人「胡思亂想」的習慣,將許多真假故事湊合在一起,其實也只想講一個道理罷了。身為駙馬不是原罪,貪得無厭才是最大的淵藪!
看那牛道士不願向那「貧」「孤」「夭」的宿命低頭,而以「樂」於助人、安貧「樂」道、「樂」天安命遊化天下,雖然不時餓昏於巷道林間,仍然「回也不改其志」,不貪不求不正快樂無負擔嗎?
入贅大富人家節省人世間二十年以上的辛苦奮鬥並不可恥,最可恥的是忘卻做人的本份,自陷於貪得無厭猶然開口說:「有錢難道不行嗎?」。
有錢當然做啥都行,然而犯了法帶了手銬,又何必換上另一付嘴臉閃躲鏡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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