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二十多年前和朋友上過霧台鄉的最高點,十多年前也和人醫會上過霧台義診,之後幾年也常帶著孩子們上霧台看山景。
不過,今天上霧台卻一路的陌生,好像路不對了。從三地門開始就一頭霧水的搞不清楚方向,太久沒來了吧?
昨天長治百合部落完成入住啟用典禮,央廣的人文真善美工作室也撤站了。正忙著修改報導文稿,正想明日不必再到工地,可以有充份的時間來完成。晚間載著老媽上街,突然接到潘明原來電說:「明日要跟張仁傑上山採石板,要去補幾個畫面,李委煌、林炎煌都要去,你去不去?」
有車可搭,有風景可看,怎能不去?回到家趕緊將文稿整理好上傳,準備明日「遊山玩水」囉。
一早,其實也沒多早。到百合部落園區已經六點半了,跟著張仁傑的卡車來到隘寮溪畔才發現,原來繁仔寮就在三地門邊而已!本來就在這裡,只是開了大馬路加上好久沒來因此忘了!
潘明原問說:「上霧台是左邊還是右邊?」「左邊到賽嘉應該是右邊!」「右邊又有叉路!」「還是右邊吧?」
真的好久沒來了,坐在副駕駛座當「人肉GPS」真的有點信心不足!
在檢查哨,張仁傑說:「路只有一條...」他要先走了,要我們小心慢慢開。
路當然只有一條,不過八八風災之後,這條路不知成了怎樣的路?
檢查哨的警員碎碎唸的說:「路不好走啦,這種轎車恐怕爬不上去!」
潘明原在辦登記,個人和林炎煌卻是忙著「隨手亂攝」山崩石落的場景尚未出現眼前美景先拍個痛快。
行程踏上佳暮而來!說真的雖然去過霧台、好茶,但是「佳暮」這個村名,直到百合部落園區動土才弄清楚有這個部落名稱。
一路山清水秀,今天雲層不厚但陽光也不強,山的崚線隨著山嵐霧氣起伏,隱隱約約若隱若現。林炎煌說:「好景色不拍,對不起老天。」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只是抬頭可見遠山含笑,低頭看路可是崎嶇難行!怎會這樣?這是路嗎?
路是人走出來的沒錯!但怎是碎石路呢?大小不一尖銳突出大小石頭,讓車輛走起來巔跛不已,這不是原來的路吧?當年來時,雖然路不寬也有碎石崩落卻不是這種狀況,當然這是八八風災造成的餘殃災況。
路,已不是原來的路了。
到了新佳暮又是叉路,一條往上一條往下。該走那一條?其實十多年前來時,也曾在這兒躊躇過、也問過。不過,此刻真的沒有信心說往上或往下。
張仁傑來電說:「走下面那條路才對!我看到你門了!」看到?在那兒呀?
「我在對面啊!」對面山腰有個村落,但是對面隔著深深的山谷呀!原來這兒是新佳暮「對面」是舊佳暮
往下繞過碎石滿佈的谷底,往上時遇見一位原住民朋友趕緊問路,前面叉路那邊往舊佳暮?
您道這位大哥怎麼說?
「哈!這裡是工地啦,往上就是啦!」
好在叉路一條往上一條往下。
終於進了舊佳暮,車子直行進了一所廢棄國小的操場。張仁傑和他的頭目老婆柯銀花,已在此候駕多時了。
整個舊佳暮靜悄悄。只見到兩位原住民朋友還住這兒,真是「人聲寂靜」呀!處處可見的是,百合花和百步蛇的圖騰,「蛇」與「花」都是栩栩動人。
據說,這些圖騰只有頭目的家才能使用,張仁傑指引了大頭目的石板屋讓我們見識見識。果然簷下鏤刻者好幾尾「百步蛇」心裡想著:「這蛇若是真蛇?有人敢住嗎?」
大頭目的石板屋果真傳統,完全由石板堆疊,連屋頂也疊蓋著石板。各色的圖騰花飾讓人眼花撩亂,只可惜竟然加上了不鏽鋼的鐵窗,這也太突兀了吧!
傳統真的可以改變,也可以變化應用。傳統又是什麼呢?大頭目的石板屋隔壁人家蓋的西洋樓沒有石板,屋面貼的是磁磚。若不說這兒是霧臺鄉佳暮村(舊),這完全是平地漢人的建築呀!除了屋頂的碟型天線還噴上百合圖案外,幾乎找不到任何一樣原住民傳統圖騰。
這一戶人家應該是突破傳統的石板建築,黑黝黝的建築是鋼筋混泥土的建構,地板、牆面以平地漢人的建築方式,貼上大理石板一般方正大尺寸的石板,再鎖上不鏽鋼長鏍絲釘,最後漆上黑漆。能說它不是石板屋嗎?
好幾處歐風建築也都如此建構,這算是傳統的突破嗎?只不過是否也像平地的房子打地基呢?傳統石板堆疊的房舍應該沒有打地基吧?
記得二十年前上霧台時,進到朋友的石板屋,他曾說過祖先就立葬埋在大廳石板坐椅的下方,那個位置也是將來新娘坐的位置。此事若為真,那石板屋應該沒有打地基。
事隔二十多年的今天,似乎沒再聽說有人如此埋葬祖先。或許有也說不定,或許這正是原住民無法放棄祖靈遷居山下的牽絆吧?天曉得我亂猜的!
其實,在舊佳暮大頭目的家門前往新佳暮眺望,這方的山下就看得許多屬於教徒的墳墓,所以什麼是原住民的傳統?傳統又是什麼?
這兒有許多以機械切割方正的石板,張仁傑與妻子所找的石板則是切割後,丟棄在廢棄國小後方的的廢材。
張仁傑要這將這些廢材運回永久屋布置庭院做成石板椅,上星期曾和他聊過,將來可以大家圍坐在院子裡看星星聊天說故事,張仁傑還說可以泡茶。
泡茶?原住民的傳統應該不是泡茶。三個月的人文薰陶讓酒精飲料變成泡茶,看著柯銀花原本紅汁斑斑的雙唇潔淨了許多,仍然咀嚼的嘴裡可是白色的口香糖!
從這兒遠眺新佳暮山清水秀山巒疊翠,可惜右方正是八八水災後崩塌的地方,黃色礫石中有塊白色的色塊那是什麼呢?穿過長鏡頭,視覺上它似乎是一棟房子的屋頂?
雲層突然變厚了,雖然當地人說這還不至於下雨,基於大雨中癱路難行,大家商量後還是決定提早下山。
回到新佳暮,遇見了張仁傑在岡山上班回來整理屋子的姪子,也遇見了賴義仁和陳玲美的夫婿柯正光。
今天新當選的村長宴客,許多八八臨工和入住鄉民都趕回來了。就像昨天入住,許多外地的族人親戚也都趕來祝賀一般相當的熱鬧。
早上上來是若走上方的路,盡頭正是柯正光的家,再往前則摔落谷底了。在舊佳暮看到的那塊白色的色塊,正是柯正光的對門鄰居,也是張仁傑親戚的房子。
八八風災時,山坡坍塌了整棟房子也跟著崩塌。還留在上方的房子正如大陸的懸空寺一般地基外露,只是開門無路可走,兩座窗戶正如吃驚瞪大的雙眼一般,驚恐無助!
這樣的土地該是休息的時候了吧?路一再開挖土方一在崩塌,有必要再挖嗎?
扒開房舍前的花草地基就掏空外露,門前的小路已經出現裂縫,誰能保證下一戶坍到山谷中的房子,不是這一戶或那一戶呢?
生命誠可貴生命沒了,山河再美麗也只留給活人看,傳統再珍貴或許也無法傳襲吧?(99.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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