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八日是一個重要的日子,一個引發中西醫療認知落差與無知驚訝或驚奇起點的日子。
文中無知不是罵人的話,無知不等同於罵人白痴,在這兒所謂無知只是簡單不了解不明白的意思,點滴罵人的意思都沒有。
近來閱讀某知名作者的小說之後,其實自己也發現怎的寫起文章來變的如此拗口不順,舌頭好似要打結一般,所幸那本小說已看完塞進書架去了。
來談談九月八號這個特殊的日子吧!
九月八日是啥日子?九月八日晚間有慈警聯誼會的幹部會議,預定於嘉源園藝美麗又饒富古意的庭院中舉行。
但是一大早事情就發生了,見前文「等一個人咖啡」。
當晚懷著極差的心情來到嘉源園藝,一向守時也準時今天雖然心情低落,竟然還是第二個抵達現場者。
雪鳳交待做記錄,但是心情是亂糟糟的怎樣去記錄呢?我說:「我沒心情記錄啦。」一副「傷在妻身痛在夫心」的情緒怎的做記錄呀!
警察武術教練三鐵高手阿德說:「現在如何?打石膏嗎?這不行的啦,通常打一個月的石膏,日後還得花更多時間去學走路!」
「(骨+非)骨有裂痕,骨科醫師確定骨頭沒有移位,打上石膏固定一個月就好了。」
「以前我二姊扛瓦斯桶砸壞了腳踝,在骨科上了石膏後電話問我怎麼辦?我說拿掉石膏快來找我,我幫她將『癀』去掉,幾天後又能扛瓦斯桶了,若打上石膏還能扛瓦斯桶嗎?那生計怎麼辦?」
癀?癀是啥?在西方醫學上來說,癀就是發炎!傳統醫療中傷筋斷骨還是要三個月的休息,若發炎了也是就產生癀,就得將癀打出來,也就是西醫說的消炎。
老婆的左腳打上石膏,醫生也開了消炎止痛藥還得留院觀察,目的不止在於不要她亂動,也在關察是否發炎以便進一步處理。
「你不要不相信傳統醫療或民俗療法,這有些是西醫無法瞭解也跟不上的,你看分會那位職工魏幸美石膏打多久了?超過三個月了吧?還不能走呀!這就是找西醫的後果!」面對我的質疑,也或許我的面無表情引發了阿德不滿的情緒。
「師兄學過呀?有證照嗎?」這是誰的發言,一時間也忘了,不過證實現場質疑的不只在下一人而已。
「學..學?證照?當然學過呀..我在高雄某人那兒學的..證照當然嘛有..」
應該是有啦,去過阿德家的人都知道他是掛牌對外營業的,只是腳傷的是我老婆,阿德似乎也太激動些,當然事關個人專業,不激動似乎也難呀!
「好啦!開會啦!」
一切爭論在開會令下終止。
拍了幾張照片後,抑不住心頭的憂煩,收好裝備告了聲假直奔醫院而來。
晚間九點半的病房並不安靜,鄰床九十多歲耳背的阿婆,正和孫女們閒聊著,對床的八十多歲的客家把妹正呼喊著那個外勞倩妹。
老婆說:「雅芳和美蘭來過說,後天出院後要介紹一位老先覺(台語)給我....」
「幹嘛?生毛又帶角(台語)的做啥?」
「她們說癀不打出來好不了呀!」
天呀!癀是啥?妳知道嗎?
「醫生不是開了止痛消炎藥嗎?怎還會有癀?」
鄰床阿婆的兒子突然出現,對阿婆大放厥詞的說:「這一遍烏青(瘀血)用我的藥膏可以馬上打散,西醫只會叫妳冷膚熱膚,那沒啥小路用(台語)啦...明天我再帶過來...」
第二天早上兒子外出早餐後,回家睡到天黑再出現時,啥藥膏都忘了!醫生開的去瘀藥膏阿婆用也不用。
「你看大家都這麼說呀?還是得去走一趟呀...」看來老婆心意已是難以撼動的堅決。
傳統醫療與民俗療法就這樣輕易的滲入骨科醫院,更攻占了患者等待復原迫不及待與觀念模糊不清的心湖。
「我認輸...但以後上人蓋醫院別向我募款...除非慈院增設民俗療法的科室....」我內心深處起了聲聲吶喊的迴音。
※※※
出院和住院手續一樣的繁複。
昨晚已向大夜班護士說明今日出院,護士也交代交接了。一早護士就開始整理所有的文件,主治醫師也來查過房說明:「石膏可以換成定製的壓克力鞋,除了輕巧沒有重量但保持固定的效果是一樣的。」
一切手續都已完成,就等著「製鞋技士」來製鞋。
真的是隔行如隔山,當年在學生時代曾利用壓克力封存昆虫標本。在當時已經覺得是相當驚奇的事,如今醫療器材竟如此進化能當場製一隻合腳的鞋子,如何製作呢?擦亮眼鏡就等著親眼目睹這一特殊技藝。
不過,末了還是證明我的認知錯誤。
拆掉原來的石膏繃帶,技士好意的將老婆受傷的腳擦乾淨,緊接著又幫她穿上一隻短統絲襪。
技士同樣拿出石膏來,和上自來水迅速的敷在老婆的腳上,製作壓克力鞋還是要打模的。
兩分鐘不到,石膏固化了,只見那技士在石膏外畫上簡單線條,緊接著拿起鋸條快速的來回鋸著,老婆一時回神不過來,質疑如此不會鋸到腳嗎?
說時遲那時快,技士迅速換了隻外科用安全剪刀,依著鋸痕找到短筒絲襪那一層直接剪開。
一隻完全合腳的鞋模就產生了,接下來壓克力如何製作呢?技士說得回公司做,削掉前半面裝上魔術沾的鞋帶就完成了,明天準時送鞋到府上,接著請來護士將原來的石膏在綁上固定。
※※※※
終於出院了,車子行在回家的路上,但是卻不是要回家,而是前往雅芳介紹的那位鄉野高人的住處,接受另一場民俗療法的療程。
就如武俠小說的描述是一樣的,真正的高人不會居在鬧市,即使住在鬧市也都外形平凡不起眼。
正當前往拜訪的高人完全符合小說中的說法,住在不起眼的鄉下和令人意想不到地點,即使打你五十大板你都不相信他是位高人。
在雅芳騎機車帶領下,在上高屏大橋前迴轉到逆向,右轉進入中州地,停在一家機車行前。
機車行是高人的二兒子經營的,高人與大兒子則住在右手的現代透天厝中。
厝內走出來消瘦無齒的老人,就是被雅芳捧上半天的高人。他無法肉白骨也不能活死人,但手中有一帖絕無僅有只有他有的秘方,不管多少人的痼疾(骨科)他都有把握讓人藥到病除,哭著進來笑著出去。
「你知道我幾歲嗎?」
「@#$%」
這關我啥事,怎先玩起猜猜看呢?原來高人都有怪癖嗎?
「去年也是她(雅芳)帶來的,來時一隻腳腫得像麵龜一樣(台語的形容詞若能瞭解很傳神)「糊(台語)」一趟第二趟來時,就消腫能走了...」轉頭看雅芳臉上的笑靨,不得不相信這是事實。
「一個報一個,他好了帶一位鳳山縣政府的課長來,他的姊夫還是高醫的骨科醫生,整個腳都透濃了,不得已的情況下來找我,我的藥一糊(台語)不到一時三刻,所有的濃全噴出來,接著把藥糊上不到一星期就自己騎機車來了。」
高人講得臉不紅氣不喘,我心中可是不耐煩了,我是來求醫不是聽你吹牛的。
屋內傳來「趴啦!趴啦!」的拖鞋聲,雅芳笑著說:「來了!」
原來高人年事已高,不再自己動手目前只負責招呼來者,由大兒子在屋內調製藥物。
只見高人的大兒子,同樣是莊稼漢的打扮,但卻和他老爹一樣看不出高深莫測的樣。
他手裡抓著一隻碗,碗裡頭清水樣的液體飄浮著幾塊白色物體,這就是高人口中驚人的藥方?這怎麼糊(台語)呀?
但見大兒子從門口儲物櫃下拖出一塊髒得嚇人的覘板,表面一層厚厚褐色的髒物,緊接著在抽屜中抽出一隻類似於飯匙的竹板,難道就是這樣糊(台語)嗎?那覘板是啥用途呢?
看到那塊覘板心中的不快已升高到忍耐不住的境地,接著看到那隻沾滿不知何種穢物的竹匙,心中已是忍無可忍不想再忍。
但見老婆氣定神閒兩眼茫然,看著雅芳與高人一搭一唱盡情吹噓,真想一把抓起老婆就離開,只可惜我沒練過乾坤大挪移提不動老婆。
大兒子拿來刮刀用力刮去了竹匙上的穢物,撈起碗內的白色漂浮物,經雅芳解釋那白色漂浮物竟然是麻薯,清清如水的液體就是秘方。
大兒子坐在小板櫈上,麻薯和著秘方在覘板上攪來和去終於粘成一沱大塊的麻薯。緊跟著大兒子又從櫃子中拿出一塑膠袋的褐色粉末,拌著大塊麻薯繼續攪和。
一旁的高人仍不斷的訴說著,往日驚天動地打點奇難異症的神奇效果,整個「醫療現場(高人家的亭仔腳)」彷若路邊打拳賣膏藥的現場,高人不斷搥胸頓足廣傳祖傳秘方的療效,就差沒有胸口碎大石或鐵喉折鋼筋罷了。
白麻薯終於調成褐麻薯,同時黏稠度也降低了,成了一沱真正褐色的「麻薯」。原來,覘板表面一層厚厚褐色的髒物就是它的累積,也意味著這些器具從來不清洗的,不知是愈積愈有藥效還是愈積愈髒,不過看來就是髒。
高人在一旁比畫指揮,大兒子舉起竹匙就像泥水匠糊水泥一樣,那一沱褐麻薯終於糊(台語)老婆(骨+非)骨裂傷浮腫的左腳踝正前方。
裹藥的紗布是鳳山縣政府的課長送的,一大卷的塞在物櫃旁,大兒子拿起剪刀小氣巴拉的剪了幾塊方形裹住老婆腳上褐麻薯,緊接著剪了一條長度不夠的網繃網住老婆上了褐麻薯小腿。
「其實受傷那一天就來,這個藥乾時會束住骨頭裂痕,根本不用打石膏...」見到網繃不夠長,高人陡然換了話題說:「打了石膏已後還要練走路啦...」
嚇!這一論點竟和阿德的論調一樣!一條長度不夠的網繃竟然銜接了世外高人與民俗療法「科班」出身者兩造之間的落差。
不!是我思考上的落差。
「三天後再來吧!明天若感覺抽痛或刺痛那是正常正在抽癀的現像...」付了四百元,臨走前高人如此交待著。
第二天雅芳來電問情況如何?有腫脹的感覺嗎?有刺痛的感覺嗎?
答案是否定的!第三天過去了,啥反應也沒有!
拆掉網繃乾掉的褐色麻薯就像海沙屋的牆壁一塊一塊的崩落,腫脹的蘿蔔腿依然故我的腫脹並無改善。
回到醫院複診,醫生說兩個禮拜後再照一次X光若沒問題就能試著踩地走路了,瘀青部份等走路後就會慢慢消退。
離開醫院再去換藥一次。
高人依然不斷的大放厥詞,將前天說過的傳奇故事再復誦了一次,不過今天又增加了幾則更不可思議的故事,大兒子麻薯搓愈久他講的愈多。
第二天是星期五,其實昨天老婆已銷假上班,傷在左腳自排車只用右腳,根本不影想響開車更何況銀行員的假也不多即使有假也難請。
十分關心的雅芳中午時分來電要找老婆。
「啥?去上班了?」雅芳好似中了樂透般的驚呼著!
「昨天就上班了呀!」
「你看我介紹的這個高人多神奇呀!」
「是很神奇!她柱著助行器一家人服伺她上車,到了銀行再請人幫她停車...實在夠神奇的。」
雅芳的神奇和我的神奇著眼點不同。
星期天晚間再次拆掉網繃,褐色麻薯依然像海沙屋的牆壁一塊一塊的崩落,腫脹的蘿蔔腿依然故我的腫脹還是沒有改善。
怎樣?還去糊一次麻薯嗎?小腿都長疹子了,再糊下去鐵定出問題,同時高人到台北去了。
高人不在就換個不高的人看看吧!至少人家是正式掛牌營業,牆上還有衛生單位的許可證,總比只會說故事藥方又來路不明的高人正式一些。
不高的人雖然五短身材,但長的精壯一看就覺得他有真材實料。
審視著老婆的長了紅疹的蘿蔔腿,他説:「毛孔都塞住了再糊(台語)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癀有打出來嗎?」
不高的人搖搖頭,從冰箱中拿出一只裝了黃色液體的保鮮盒,盒內漂浮著一張張薄膜。
不高的人一連撈起六張薄膜膚在老婆的蘿蔔腿上,寬鬆的纏上一層棉紙和繃帶,同樣套上網繃。
兩百元。
老婆說:「那藥感覺十分清涼直透骨頭裡去。」當晚疹子就不癢了。
第二天一樣畫葫蘆換藥一次。
第三天拆掉繃帶與薄膜時,明顯看出大蘿蔔縮小變成胡蘿蔔了,腳踝的骨頭形狀明顯,明明白白是消腫了。
瘀血幾乎全都打進腳踝下腳掌還有些腫脹,據不高的人的說:「這隻腳目前不能走腳氣墜在這兒是正常的,從今天開始幫妳將癀打出來....」
接著,還是從冰箱拿出那一盒裝有黃色藥水和薄膜的保鮮盒,裹上黃藥膜後緊接著糊上一張塗上咖啡色藥膏的不織布就完成了。
「明天若是不覺得麻癢那就後天再來。」離開時不高的人如此交待著。
一路上老婆總覺得那藥透骨的清涼,消腫的左小腿也清鬆多了。
進步的西方醫學會輸給傳統的國術醫療嗎?一方不斷再進步一方卻逐漸演化成秘方或神秘化,甚而鄉野隱士高人也插一腳攪和其中,那一方能勝出一籌取決於患者的心念和耐心耐性,不過患者的運氣也是重要因素,畢竟神秘高人滿街跑真正良醫卻是難遇!(96.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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