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是孤單的,雖然一人吃飽全家都飽,但是大小事情都得自己動手。兩個人可以相依為命,彼此擔待彼此照顧,至少還有個伴。
三個人呢?開始有言語是非的產生,尤其在那可以區分階級的時候,除了言語是非之外,還多了有樣學樣。
這個實驗室原本都是同系所的學長、學姊或學弟、學妹,相互傳承接替。這兒是一個跳板,在此待上一年半載獲得主管的推薦函,即可順利得到國外大學的獎學金出國深造。
當年來到這兒,卻不是學長姊的推介,只是聽說這兒有個臨時助理的缺,就千里迢迢搭上國光號,從南部直奔而來。
一時間,正要準備開會的系主任隔著厚厚的近視鏡,凸著死魚眼瞪著我了半晌,卻也不知要對我說啥。
幾分鐘的尷尬之後,他早上忘了刮鬍子和充滿濃濃菸臭味的嘴裡,終於迸出幾個字來,「唉!下星期五再給你消息好了。」
回到家裡,痛快的玩了一個星期,好似找到工作一般,先透支存款快樂的吃喝一頓!
到了星期四晚間,仍未接到系主任的來電通告,然而行囊早已準備好了,不管如何明日還是搭車前去上任。
提著行李來到系主任辦公室,他同樣瞪著一雙死魚眼看著我,不過此刻嘴裡正叼著一根香菸。
「早上才打電話到你家,你..竟然就這樣來了..」
「對喔!您說今天給我電話呀!」
「唉!既然來了就這樣吧!」他隨即交代一旁的助理幫我安排宿舍,同時帶我認識環境,同時交待另一位研究助理告訴我工作的內容。
一切不是很順利嗎?不!這是他不小心遇上的賭注,正因五六年前他也這般賭過,同時賭贏了,因此他有信心再賭一次。
一切就緒後,打電話回家報平安時老媽才說,在我離家之後系主任來電說,研究計畫尚未通過,因此暫時不要徵聘研究助理。
原來如此,難怪那死魚眼瞪得如此兇狠,但是他卻又讓我留下來了。
原來的研究助理即將出國深造,正巴不得有人來接任,如今闖進這樣一位小子來,為人豪氣爽快的她也不計較在下不是她同系的學弟,花了三天的時間將她手中正在執行的計畫詳詳細細的說個清楚與明白。
同時將實驗室中的人事生態,也毫無保留的據實以告:「老闆的眼力相當好,既然肯留下你,希望你別讓他失望,好好用功在最短時間內成為我的學弟!」
就這樣,一個月後一切交接清楚她就出國去了,而真正的人事氛擾也在此刻起了戰端。
不論田間調查或田間實驗,對一個專科出身的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拿鋤頭或開田間搬運車更是輕而易舉的事。
學姊離開的一星期後,在系主任親自督軍下,實驗室為了這個田間實驗傾巢而出。一個星期的田間分隔與播種,從助理到田間工人與實驗室小妹們,也有了某程度的認識和熟悉。
田間工作已完成,只待它發芽成長才能做調查程序的工作,這段等待的時間卻是實驗室內,病原菌比對與鑑定的工作要進行。
這一天做完培養基之後,順手拿起掃把將無菌操作箱旁的棉絮掃了一下,同時將用過的三角瓶與試管全都清洗了。
這下可好,第二天的早上這一群小妹,都坐在自己的位置聊天修指甲,滿滿一水槽的試管、培養皿、三角瓶,竟然堆積如山無人清理!
「您嘛幫幫忙,把地掃一下,瓶瓶罐罐也要清洗呀!」原本以為和她們相知相熟了,那知她們竟然如此回答:「誰用的誰洗呀!」
「掃地板不是我的工作範圍,我才不掃呢?」
這下可好,小妹本來就不是我雇來的,我也拿她們沒輒呀!一星期前大家在田間,不是很融恰嗎?怎得老天下起大雨來了,要那田間工人去打開水閘門,竟也要藉故推辭呢?
「田間實驗時我在場,她們不敢作怪呀!在實驗室裡,我也沒時間老跟著你,這你要自己經營,雖然你不是她們熟悉的大學生,但也不要讓她們看扁了!」
那系主任同樣瞪著一雙死魚眼,說了一堆有說等於沒說的鼓勵話語!
資深的小妹頭終於大發慈悲的對我說,誰教你自己掃地自己洗試管呀?自己能做她們為什麼要做呢?
這下可好,原來太勤快失去了格調,被看扁了!
好吧!那就不掃地了,更不用洗瓶子,妳們就快樂的修指甲、聊天好了。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了,水槽裡待洗的器皿愈來愈多,都堆到地板上了,她們還真是視若無睹呢!
妳們沒看到,當然我也沒看到呀!
地板不掃沒關係,當灰塵積到可以印出鞋印時再說吧!
這一天系主任回到實驗室來看資料,高大的身形進門就踢垮了一座瓶瓶罐罐堆積的小山丘,嘩啦!嘩啦!的巨響竟也驚動了對門實驗室的助理們,衝過來看個究竟。
他同樣瞪著一雙死魚眼,不過此刻那雙死魚眼裡竟然佈滿紅色的血絲,好似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一般。
死魚眼瞪著那群正吃著泡麵、麵包的小妹們說:「吃飽後,給我清理乾淨!」聲量不高,卻有讓人起寒顫的效果。
「那不是我們用的呀!誰用的誰去洗呀!」
唉!吃了一碗泡麵,竟然忘了「我」是誰呀!
「那我另外找人來洗,妳們明天不用來了!」
老闆就是老闆!簡單兩句話,五點半下班前,整個實驗室已應恢復了以往的整潔明亮了。
在回宿舍的交通車上,系主任輕聲的對我說:「下回你再拿掃把掃地或洗瓶子,那小妹你自己出錢去找!」
唉!勤快竟然也是個錯!(94.02.09)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