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么依照徵集令的時間至集合地點向役政人員報到,他說他很興奮,像小學生要去遠足一樣的快樂心情。洞么很期待當兵,他高中就有當兵的美夢,為國家服務的榮譽心情。洞么的祖父是榮民,叔公、伯公也是,加上一些投筆從戎的親戚,可說是軍旅世家,或許因此加深洞么對軍職的嚮往。
洞么在我看來已經是個軍人,於隊上表現突出,平日麻煩的內務整理及瑣碎規則,他都能得心應手地應付,給隊長幹部們受教、好管理的印象。結訓前宣佈榮譽假時,他果然獲得最多的榮譽假時數。準備離哨前,洞么向各位長官幹部、同學們敬禮,讓我們目送他英挺背影的離開。
第一天的晚餐飯菜打上桌面,四菜、一鹹湯、一甜湯,以及水果。我大口大口吃著,其實味道還不錯,只是金屬碗筷敲擊吵了點、醜了些,且在進食間必須遵守囉哩八嗦的規定。我鄰員洞兩看見我吃得起勁,回頭說:「胃口不錯喔(台語)。」我笑一笑,繼續把飯菜吃完,又多添一碗飯。
洞兩喜歡喝湯,每次用餐一定先盛鹹湯,喝了一口後說:「怎麼沒味(台語)?」之後放下湯碗不再取用。隨著新訓時間演進,每餐的湯洞兩越喝越多碗,到結訓前的晚餐,他喝了三碗鹹湯,但仍說:「怎麼沒味(台語)?」
前幾天的生活超級緊湊,我只能在晚上十一點後才能摸出寢室,在廁所上大號,接著在洗手檯簡單盥洗與摘下隱形眼鏡,慢慢使用屬於自己的時間。
一天晚上十一點後,我慣例下床到廁所,而洞三也跟進,他問我說:「你會不會覺得時間都不夠用?」我稍微想想,雖然一天行程緊迫,但似乎都能準時完成命令、任務,而且十一點後還有隊長管不到的就寢時間。所以我回答洞三:「還可以。」他看著我,不停苦訴時間的緊張與長官繁雜口令與提醒。我插不上話,就聽他一直說。約莫十一點半,終於他講:「唉,我好不習慣。」然後走出廁所。
洞四是位老菸槍,幾週必須禁菸的日子對他來說痛苦斃了,只要一閒下來,他就會大聲嚷嚷想抽菸。三餐他吃得很多,他的食慾表徵無法滿足的菸癮。
洞四緩解菸癮的方式非常另類,他每天晚上十一點後會到走廊上閒晃,因為這個時間也是幹部放風的時候,讓同是老菸槍的隊長們適時解癮;他們走到軍舍後方抽菸,甚至能聽到使用打火機點菸的聲音。洞四就等著隊長幹部們哈菸回來,經過走廊回辦公室的那刻;他聞著幹部走過遺存的菸味,然後滿足的回床睡覺。
天氣變化快速,早上陰冷而下午溼熱。一晚寢室裡悶氣難忍,我伸手拉開蚊帳,把腦後的單面窗推至45度鋼框底限,讓熱流散去。已闔眼時,耳後聽見外牆的公共電話被插卡使用,並傳來一陣纖細嗓音。我無法勒令自己聽道關閉,因此有些罪惡地接收窗外話筒前的低語。
那纖細嗓音是洞五的聲音,他輕輕溫柔地對某人陳述近日生活,計畫放假活動,並以話語投諸關愛。洞五通話時間不久,最後電話結語時說:「媽,我愛妳。」然後對著話筒作出輕吻。洞五掛上電話,踏著平和幸福的腳步離去。
在受訓隔離期間很容易失向,吃了一餐就忘記上一餐的內容,所以每個人都有自己數日子的方式。洞六數日子的方式很特別,每天早餐,他會把(必出現的)包子的圓底紙撕下,洗淨附著麵皮,然後貼在一張厚紙上。
洞六在厚紙上整齊標記受訓三週的週曆,每過一次早餐,他就把一張包子底紙黏在一個格子裡,並寫上日期。對洞六而言,每吃一個包子,痛苦的日子就又過了一天,離解脫又前進一點。
三千公尺大越野很折騰人,每天早上起床就是一股酸痛疲憊的壓力。起跑不到一半,整隊就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員爭先恐後舉手,表示體力無法負荷,只能脫隊慢行。幹部們覺得脫隊現象太誇張,認為有些慣性慢行役男是逃避訓練,所以針對他們,宣佈往後訓練需要醫務所的休單才有理由不跟跑或舉手脫隊。
隔天早上,幹部作法果然奏效,舉手頻次明顯減少。中途,沒有休單的慣犯洞拐舉手,隊長問:「你有什理由不跑?」洞拐說:「報告分隊長,我今天早上發現我好像有一點椎間盤移位。」隊上大笑,連分隊長嚴肅的表情也忍不住破功。
行軍或跑步時,隊長很常下令大聲答數或唱軍歌。洞八非常配合,他是全隊喊唱最認真、最大聲的模範隊員,但很不幸的他是個音痴,並且很常記錯答數順序,所以很容易引起隊伍成員(包含幹部)的騷動與訕笑。
幾次後,隊長終於忍不住而指責洞八,我想這應該是隊長首次請受訓人員唱歌小聲點。
洞勾貴氣逼人,在營隊裡不受歡迎,他的長相、身形、動作、聲調就是位公子哥,有一雙鄙視一切的孤傲眼神。洞勾似有似無地避免接觸同學,當然大家對他也不太搭理。
洞勾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我曾看見他打著手機,一邊向那端抱怨,一邊擦拭眼淚。偶而語氣激動,聽的出來他用英語和對方交談。隔天,他就下成功嶺了,隊長說他已驗退,我們中隊應到人數就此少一員。
我睡上舖,旁邊鄰床么洞是分隊上一位十八歲的小男生,就是高中剛畢業的年紀。第一個星期晚上,就寢時他總是翻來覆去,緊連的不牢固床舖每晚都不停搖晃。放假前,么洞終於崩潰了,他在床上哭泣,引的附近同學湊近關心。么洞坦承他有嚴重潔癖,不敢蓋公共的骯髒棉被,不敢上公用廁所,可以想像軍隊生活環境對他有多大衝擊。
這件事情向上呈報,中隊長令幹部提供軟便劑給么洞解決便秘問題,但我心想,這方法說不定更添增他上廁所的恐懼。
晚上營隊瀰漫放假的快樂心情,大家趕緊致電回家安排假日的聚會行程。
么么打開手機後,首封發進信箱的簡訊竟是役政署寄來的生日祝福,他有點訝異,因為么么真的沒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這是人生至今最特別的一次生日,么么在成功嶺上滿二十九歲,往第三十年的生命走去。
在部隊裡受傷是一件非常非常不方便的事,尤其干擾到日常訓練的四肢傷勢為最,例如大片擦傷、嚴重筋肉扭傷等。么兩就在跑步時不幸扭傷,傷勢不輕,他定期得到醫務所檢查復原進度。每次集合,看他一跛一跛走到集合場,心底很慶幸自己手腳完好。
放假前,么兩仍步履不便地走上開往車站的接駁車。我跟他乘同一部遊覽車,看他入座時還不斷調整腳的角度位置以得舒適。片刻後,遊覽車抵達車站,正當我從容整理行李準備下車時,竟瞥見車窗外的么兩,他健步如飛地衝向車站去。
我和么三住同鄉,但因戶籍不同而編制於不同中隊。放假前我們約好一起坐車回家,又剛好我們搭上同輛接駁車至車站。一出哨口看到全家便利商店,么三說:「看到有長頭髮的人真奇怪。有女人!」我大笑,我也有這種感覺。上車後吃著部隊發的7-11牌麵包,么三說:「怎麼不記得這東西有這麼好吃?」我又大笑,因為我也記得便利商店的麵包不怎麼好吃。下遊覽車後,車站裡就有方便的麥當勞,順著沿路薯條香氣,么三和我吃了超級美味的一餐,第一次覺得麥當勞沒有廣告不實。南下抵達目的地,走出車站遇見50嵐,我們各買一杯全糖的珍珠奶茶,么三邊喝邊說:「天啊太幸福了。」
能下凡太幸福了。
放假期間學員需要向排頭電話回報,指定時間內我守在手機前,等各員致電。二十分過去,么四沒回報,回撥也是語音信箱,我猜想他應該是忘記了。么四感覺上是個被寵壞的小孩,很常以命令口氣請學員幫忙雜事,我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好,直覺上他家裡的撫育方式應該出了點問題。
隊員聯絡資料上除了手機還有市話,我撥了么四家裡電話詢問情況,是他的母親說話。詢問之下,么四的媽媽完全不知道他的放假行程,因此么四也沒回家。么四的媽媽緊張地尋問我一堆事項,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支吾回答。
另一個沒回報的人員是么五,大家都閃他遠遠的,因為他背上有一大片精緻的刺青,無奈我是么五的排頭,每天都要跟他打交道。么五還算守規矩,平常生活也沒有什麼狀況,只是表情常顯兇惡,讓人退卻。
一樣二十分過去,么五沒回報,回撥也是語音信箱,我也猜想他忘記了。隔天回報時間也是如此情形,等到限定時間過後,我才接到么五的電話,他只說一句:「排頭,我應該不回部隊了。」
收假後么五果然沒回到隊上,但我發現他似乎現身在輔導中隊的隊伍中操練基本教練。許多同學都好奇么五被處罰的原因,但隊長們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洗澡時大家離么六很遠,因為他胯下的東西很大,大到下流的地步,讓在場男性無地自容。
大伙常拿么六的巨大特徵開玩笑,是很低級的玩笑。某次寢室洗澡完的聚會聊天中,同樣的主角、一樣下流的笑話,有人問么六:「我們這樣開你玩笑,你都不會生氣嗎?」么六回答:「無所謂啊,反正我的很大。」寢室裡所有人都被激怒,接著就是一連串的限制級酷刑。
么拐是中隊上的麻煩人物,他在洗澡時常用言語及動作騷擾同袍,幹部也因為無親臨現場而拿他沒辦法。
又是每晚的盥洗時間,么拐進入澡堂,上下打量一位正在洗頭的同學,然後說:「同學,很大哦。」這位冒充役男的區隊長轉身,嚴肅地看著么拐說:「很大嗎?聽說輔導中隊裡的人比我還大,要不要去那裡看看?」
於是么拐成為隊上第三個離開的人。
么八叫我大哥,他說中隊裡年紀比他大的沒幾個。我們互相交換分享背景,當他說出他的學歷、家庭成員時,赫然發現我是么八的姊姊的國小、國中、高中同班同學。原來我跟么八互相久仰大名,過去的回憶與事蹟又聯結的更廣闊。之後受訓生活我們常作夥伴一同進行,一起聊天來排解無聊的苦差事。
一天,么八突然跟我說他姊姊(也就是我的同學)非常崇拜我,她覺得我是她的李大仁,讓我尷尬的不知如何答話。從沒想過世界會如此小,小到在一個軍事訓練場地中扯出這樣的巧合與兒女私情。
大部分在餐廳上的課很無趣,只有少數厲害的講者,可以整節課抓住所有同學的興趣,而演講內容又切合主題。坐在長長的餐桌上,有的打瞌睡、有的發呆、有的聊天,但居然有一大部分同學在寫日記,真的有這麼多人習慣寫日記?
么勾坐我右手邊,我不禁好奇看見他寫的文字。他下筆很輕,還算整齊的在公發筆記本橫線內排滿字句。么勾不斷在字行間註記「無聊的日子」、「沒有自由的生活」、「很想放假」等等。他注意到我在瞄他的筆記,說:「你不覺得這種生活很沒有意義嗎?」我說:「不會啊,這種日子就盡情放空吧,應該會感覺好一點。」么勾愁眉苦臉轉頭繼續寫。
一樣餐廳課(日記時間),我又不小心看到另一位同學兩洞的日記,他一開頭就寫「親愛的表哥,我好想你」,後續記下許多行句的思念與憂傷,寫著兩洞跟他表哥一起生活的情景。看著看著,兩洞的日記有點露骨曖昧,我就不再擺頭讀下去。
兩洞平常生活表現跟他的日記風格很不一樣,他很強勢、喜出風頭、吹噓性關係,我心裡對兩洞的個性樣貌鋪陳了一些劇情,如果我假設的故事為真,那兩洞處在如此環境可能很辛苦,背厚重舞台服裝悶的密不透氣的痛苦。
除了日記,也有人喜歡寫些歌詞,像兩么一樣;兩么平常不愛講話,比較常看見他在書寫。
下午想睡的行政講座課,兩么如往常振筆疾書,我仔細讀他書寫的那頁上最長的兩句歌詞,沒想到是:「你栽出千萬花的一生,四季中逕自盛放也凋零。你走出千萬人群獨行,往柳暗花明山窮水盡去。」
寫完整首後,兩么翻頁,在下一頁上快速寫實素描出歌曲MV的一景,令我目瞪口呆。
吃飯時可以看出很多人的習性,常與我鄰桌的兩兩,總留下所有蔬菜,他是不折不扣的肉食主義者。兩兩從小如此,就算餓肚子也不願意改變三餐習慣。
新訓中後期,吃飯時可以收看餐廳兩旁懸掛的電視播報新聞。在這秋冬交際,美食新聞放送麻辣鍋的新聞畫面,讓兩兩看的嘴半開,然後對螢幕傻笑,說:「好想吃麻辣鍋!好想吃肉啊!」兩兩的排頭糗他:「你一定會得大腸癌。」兩兩不為所動繼續看著麻辣鍋傻笑。
兩三問我退伍後要作什麼?我游移閃避沒回答,但他卻落落大方地說要作夜店、酒店,就是所謂的八大行業。我聽著兩三敘述夜店、酒店大亨的宏願,那真是我過去日常經驗從未觸及的酒色生活。
兩三講到一段落,沉沉地拍我肩,說像他這樣的人沒什麼條件做高尚的工作,只能沉浸在夜光裡打滾。我說工作不分貴賤,他的職業志向不低微,為了生活,我們這裡每一個辛勤的人都一樣。兩三輕笑一聲,對我說謝謝。
兩四問我:「你想要幾歲結婚?」我說:「不確定,我不太想結婚,可能四十歲後才考慮。」兩四說:「會不會太晚了一點。」換我反問他想幾歲結婚?他說:「大概二十五歲吧。」我說:「好早,不會覺得一個人的生活比較自由嗎?」兩四說:「那就好好享受剩下的幾年日子吧。」
話題停了一陣子,我又問兩四:「那你現在有想結婚的對象嗎?」他想了一會,說:「有,應該有四、五個。」我有點訝異的問:「這麼多對象,你要怎樣選?」兩四說:「都嘗試看看吧,反正現在交往覺得不好就先散。」又說:「如果最後有幾個不能決定,那就選一個結吧,另外幾個當外面的,不然就是看誰先懷孕就先娶誰……。」兩四滔滔不絕闡述選擇婚姻對象的方法學,我越聽越覺得心寒。
隊上學歷高的役男不多,其中兩五是位碩士學歷的準律師。他常在各種集合場合時喃喃自語,一次上課時,我索性就近問他自言自語的理由跟內容。因我提起,兩五好像找到可以傾吐的對象,不停跟我抱怨隊上幹部跟同袍。他的用語已經到偏激的程度,我覺得不妥,急忙順勢轉移話題讓他停止。
兩五覺得中隊裡所有人都是小屁孩,殊不知我也認為他是。
兩六常寫錯字,或不知道字該怎麼寫,加上他的精細動作不太好,有時需要寫字的課程讓他倍感吃力。兩六讀字還可以,很常見他在寢室瑣碎時間中拿著學科測驗的考古題唸。他自嘲體能不錯、讀書憨慢,所以要多花點時間準備。
最後一週考試完核對成績時,兩六滿臉笑意,因為他的總成績評等是甲等。
原來「母豬賽貂蟬」這句話千真萬確,只要有年輕女性出現在集合場左右,大家的注意力就會特別集中,盡全力獲取這位女性佳賓的注意。
兩拐對女色的慾求實在出乎想像,在任何年輕女性演講者的課程,他一定不厭其煩與其他人交換位置,來親臨女講座。某堂急救課來了兩位年輕女助教協助講員示範急救包紮術。兩拐興奮無比,就是要坐在她們旁邊,讓助教用他的頭顱示範頭部受傷的包紮技巧。終於如願以償,兩拐手舞足蹈地說今晚不洗頭了。
結訓前有個捐血活動,兩拐當然舉手向前奉上鮮血,來換取被小護士餵餅乾、飲料的幸福機會。但他一上捐血車就後悔了,因為這梯次分配的抽血值勤員全都是男性護理師。
結訓前晚,兩八與中隊隊員說了一番話,分享他的心得。他說他國中住宿,經歷三年軍事化管理的住宿生活,猶記那時每天早上六點的起床哨音、入餐廳的隊伍、永遠折不好的棉被、因內務扣分而被教官訓話罰站、每天晚上的晚點名歌「我愛中華」、放假必須回家給家長簽名的「歸省卡」,以及依依不捨的週日收假情結。受訓第一天一進寢室,兩八看見上下通舖與間隔排列的內務櫃,突然感覺一陣懷念感與熟悉感,甚至是親切感。
兩八說各位學員們每天都在忍耐挫折,像是隊長們的刁難、繁瑣雜物,還有面對無聊難過的時間。然而,隊長們也在忍受挫折,例如役男難以管教、帶隊時間緊迫、長官壓力。其實,在這裡的所有人都在學習忍耐挫折,挫折忍受力越高,心就越開闊,路就越寬廣,之後的人生也會更快樂。
兩八結語,大家熱烈鼓掌,連隊長幹部們也是。
兩勾來自一個陽剛的社會環境,他是工廠小開,從小在那樣環境中培養合作的熱血精神,接受團隊的榮譽。
結訓典禮後,兩勾用力抓著我的手,然後熱淚盈眶說我們大家一定要留下聯絡方式,互相照顧到成家立業。我被兩勾的表現嚇傻了,其他隊友也是。我們分隊一一在兩勾的電話簿上記下聯絡方法,他一樣熱淚盈眶的跟我們道謝、給我們祝福。看著他的熱情,我也感到激動。
三洞在結訓典禮時受獎,他是中隊即將退伍的區隊長,三洞表現優異,從未受過懲處。但是很多人不曉得,三洞是非自願進入成功嶺幹部訓練班,他沒有什麼特殊專長,役別徵選時只好抽籤分發到不是很熱門的役別。
三洞退伍日期緊連於我們結訓的時間,這特別的交會,使他執意要背上紅色值星帶送我們出哨口放假。中隊同袍成乘車隊形走到指定接送地點,上車前,我們向三洞整齊大聲地喊出預先準備的熟悉口號:「謝謝值星區隊長!值星區隊長再見!」三洞兩眼睜大地盯著我們,然後迅速面露微笑的大聲回應:「各位役男,再見!」
上遊覽車前,所有隊友仍不忘一一再向三洞感謝道別。換我上車時,我看見他泛紅的鼻峰與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