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號房 請進，這裡分成 意識、前意識 (下意識)，以及潛意識。

373愛的鼓勵 4訂閱站台

三月底週末
投宿的地點是近市區的樓中樓
挑高空間
對我連結一種特殊的情結
是隔著時空的青澀


高中
我外宿的套房也是樓中樓格局
父親看得起我
聯考前添購一棟房子
待放榜後向我交屋
如預期選得男校
夜晚休息之處
就鄰近天天必經的校區

回憶共振最強的歷史定位於高三
畢業前夕
同校認識的幾個男生
跟對校幾個熟稔的女同學
想在各自分飛前舉辦一場密會
討論未來
或是為這三年總結最後的留戀
六個人
三男三女
我們一起計畫兩天一夜的行程
鬆散的安排
白天到處逛
晚上我家歡樂

陽光下的畢業旅行忘記是什麼內容
電影吧？
遊樂場吧？
百貨吧？
幾乎沒印象
而落日後的細節猶新
啤酒和真心話遊戲
全世界青少年都喜歡在刑事責任前偷喝酒
都愛玩秘密招供的把戲

我喜歡一個在場的女生
她也是
在大伙知情又不說知情的矛盾情況下
這真心話遊戲最好玩了
其他四人不斷進攻
我跟她卻誰也不讓步
不坦承
就堅守最後一份矜持和面子
還有終究遺憾的好感

深夜
女生二樓男生一樓
捨不得就寢
竊竊私語地分享著什麼
我很快就假裝睡著
需要一點冷靜
將要離別
似乎應對心上人表明情感

我跟她從認識後
始終維持一股默契
不曉得該如何前進的默契
到底從見面至熱戀該有幾個階段？
會有怎樣時程？
情侶該有什麼樣子？
女孩子要如何表達？
男孩子怎麼示好最有氣魄？
我不想公眾討論
卻也急切欲知必勝方針
所以東湊一些
西打聽點訣竅
結果戀愛拼不成型
遲遲未有進展

或許這次的旅遊
是其他四人看不過三年來的糾纏而敲定的真愛侶程
隔天
他們四人紛紛先離開我的住處
我欣喜、緊張、激動
好多話想講
就等勇氣催促

獨處是極為尷尬的場面
我準備好的勇氣全被堵塞
它就只被攔在嘴裡
一用力就可呼之欲出的程度
藉口上樓收整床鋪被套
我還得深吸幾口氣
沒有計算逃避的總時
把涼被翻了又折好多次
終於
準備好了
就是要說
我喜歡妳

我衝下樓
一見
她竟光溜溜害羞地站在我面前
我受劇驚
直覺轉過身
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我只說
妳可以把衣服穿上嗎？
非常沉默
我身後沒有任何動作
劃破靜止的那一對彼此的話
我到現在
都清楚的記得每一個字
與出聲時聲帶震動的幅度
氣息強弱
以及嘴型

她說
「妳不喜歡我嗎？」
我說
「我喜歡妳，
「可是我不是妳想的那種男生。」

她開始啜泣
重重跌坐在地板
我心急卻束手無策
也以悲鳴回應
最後
我衝上樓取了一條毯子
到樓下為她裹上

從那刻起
我深深同情女人
男人也是
我們行事受看不見的規則指導、限制
或許這能具象化為男體與女體的模型
行為範圍牽連甚廣
絕大多數的我們
得擺著與模特兒相同的姿勢
然後塞進模具
不由得掙扎

那天下午
她接受了女模特兒的暗示
奉上她的真誠
我的婉拒
很不著痕跡地擊碎她的身體髮膚
以及心靈
身旁的男模具不斷的大聲斥責我
無法理解為何拒絕
這麼做根本就是銷毀了她的自尊
男模說我是個敗類
根本不配當男人

我跟她兩敗俱傷
好後悔我當時做出的行為
但是也不知該怎樣修正
事發之後
我在同伴面前抬不起頭
雖說他們可能不清楚細節
也從未明顯透露鄙視
不過這事件就像是人格的侮蔑
無論什麼觀點我就是塊渣
她再也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想試著聯繫
但提不起勇氣
唯一接近的一次
不見她正臉
我急欲向前解釋的衝動遭她一旁的同學狠狠白眼
她
一定恨死我了

對愛情的憧憬好一段時日離開我的生活
畢業後
我的日子被抽走愛情至上的重心
行屍走肉太言重
實際上增加許多時間
與歲月一同成熟
高三的難題仍是無解


早起清潔
看到鏡子裡的身體
反省自己投身此行業
想必也曾因她及那事啟發
我仍對她有萬分愧疚
求證當時的感受不可行
而不時好奇她的近況
是否還為世俗所苦
受無形教條牽制
常悟
若人類壽命無垠
這樣的掙扎該會是僵持千年

哪天有幸再見
我意料不到會如何應對
青澀複雜的情感必會一擁而上吧
不過外觀驟變
也得她能識別出我如今的相貌


直到現在
我也不是那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