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號房 請進，這裡分成 意識、前意識 (下意識)，以及潛意識。

373愛的鼓勵 4訂閱站台

 

我小時後的樣子很醜
灰灰的
體毛雜亂
一點都不像父母親珍貴的獨生子
不曉得問過多少次
什麼時候會有他們身上美麗的粉紅色羽毛
如此詢問
父母親的回答總是吩咐乖乖吃飯

再大一點

腦袋開始能吸收知識

父親便仔細與我說明身體的生理機制

 

紅鶴毛體紅色澤仰賴水裡的小蝦蟹和藻類

年紀小

我沒有長嘴

也沒辦法濾下鹹水裡的小動植物

自力生活前

只得靠父母親由口泌出的乳汁哺育我

這液體來源本是雙親吃下的食物

紅色乳狀

蝦紅素的紅

消化這乳汁

讓跟我一樣年紀的小紅鶴

經食補慢慢冒出細膩的粉色彩羽

 

長大之後才知道

父親講述時跳過一個大重點

哺育幼紅鶴的成鳥

隨吐出的紅色乳汁

自己的身體將日漸褪色

爸爸說親情是粉紅色的
我們紅鶴的美貌非天生
雙親藉由哺乳
嘔出全身的色調繁衍後代
不惜褪色
為孩子授上世代相傳的髮色
從我有記憶以來
父母就為我覓食
照顧無微不至
每次吸吮乳液面對著慈愛的臉
也發現他們粉色溫柔的髮鬢漸漸褪白
很擔心父母親日趨蒼老的面容
但是他們總說不要緊的
只是暫時的不耀眼

三個月大
又再提起相同的問題
什麼時候粉紅色羽毛能替換成身的灰
這次父親不語
只叫我抬起雙手

我的上臂下方
有一排粉紅色的細緻羽毛連續至腋窩
然後
父親看著我

白髮蒼蒼地對我笑

說我再不久一定是位美男子

得意地入眠
希望一早起床鮮豔的紅附著全身
果真靈驗
但卻是血腥沾滿整村
當晚深夜
有人類抓走幾位長輩
包含我的母親
父親在與入侵者的爭鬥中喪了性命
經同伴轉述
聽說被扭斷頸
樣子很慘

意外事後
人類將我們一族安置
搶救死傷
安排處理後事
欣喜銜接悲苦
我成了孤兒
不再有長輩溫飽童年
那天後
都由人類來餵養我
牠們補給加工特製的食物
讓我能和一般鶴群有相同的生長進展

身體預期地暈染柔紅
甚至比其他鶴們的顏色還飽滿柔和
然而我卻不願向同伴們展翅炫耀
因為
這不是我父母親的顏色

隔離許久
待我能靠自身能力濾食
我拼命代謝舊色
憑自己的力量綻放光采
向女鶴們證明魅力

過去的往事種種
眨眼提拔我為成鶴
與妻子在一個多月前孵化愛女
她迸出時灰灰的可愛樣貌
終讓我了解為何父母總不顧嘔心瀝血的撫養代價
看著她
與妻自許
絕對會交付孩子自豪的粉紅
傳承我們種族的美德

聽到一旁女兒叫聲
想必是餓了
我找到她
附著她小小的嘴
吐出紅色的乳汁

突然
女兒問我
「什麼時候會有像你們身上一樣漂亮的粉紅色羽毛呀？」

我想了一會
然後說
「乖乖吃飯，吃飯的時候不要講話。」
不過是用比較溫柔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