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號房 請進，這裡分成 意識、前意識 (下意識)，以及潛意識。

373愛的鼓勵 4訂閱站台

我的左胸被開了一槍
衣服上一塊焦褐的黑漬
不過放心
我很好
只是甦醒後不醒人事地倒在客廳裡
是一種新型的電擊槍
很近的距離
貼在我心臟上的一次重擊

疼痛的週期是一次心跳的時間
捂著胸口
皮膚的不適感從軀幹中心深處發源
我得想個辦法暫時安撫傷口
脫去上衣
神奇的是左胸上沒有任何外傷痕跡
然而卻陣陣抽痛
胡亂翻找急救箱裡的藥膏
擠了幾種就混合著擦抹在患部

癱坐在沙發上
這種疼痛感也不是不能忍受
只是規律的發作讓我很不快
打開電視
分心或許能紓緩

新聞台不停放送「浩劫」造成的慘況
很明顯的
我們輸了
看看螢幕右上方的日期
我可能已昏睡個兩三天
任務的詳細內容都不在腦子裡
僅猶記
「浩劫投下」
是打敗仗的戰鬥醒示

轉了幾輪
新聞大概都重覆
這幾天對方或我們的行蹤主播複習地很清楚
無奈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關掉電視
起身準備盥洗
股股汗臊及血腥味從我全身滲出

水龍頭嘩啦嘩啦流出溫暖的水
這是雙手好懷念的觸感
雖然它在手上不均勻的流淌
再怎麼符合人因工程的槍械
舒適地抓握著
它的機芯也都是冰的
戰爭的精神賦予它冷酷生命
就算傳導盡我全身的熱能
都沒有辦法融化手槍裡的靈魂

呆望著鏡子裡我的身體
好像很久沒能這樣觀察自己
縱使這是失敗後的消極平靜
依然很享受此刻
仔細看著搓洗皮膚的每個動作
我在浴室耗了快一個小時
終於擦乾身體
迅速換好衣褲
準備下樓找點吃的

街道上景象狼狽
昏暗的燈光僅能照亮幾十步的距離
好在遠遠的便利商店仍然活著
點亮附近的街景
盡它永不歇業的使命
商店裡沒什麼新鮮的東西
保久乳
速食麵
罐頭
零食
不過生鮮櫃還有更換鮮食真是令人訝異
我揀了幾個麵包
一兩罐佐醬
幾瓶啤酒配幾包零食
到櫃檯結帳
並抽個購物袋
喔對了
我還要一包紅登喜路
很少抽菸
這次試試嗆鼻的難受是否能比過心臟的抽痛

又癱坐在沙發上
換看綜藝節目
一心二用地打開麵包包裝紙、果醬瓶蓋、瓶酒拉環、零食封條
照不出操的速度進食
神遊的期間
食物在眼前無息消失
再關掉電視
接著嚐嚐尼古丁

走到陽台
往下一望才赫然發現「浩劫」的威力
它在超商的更遠處炸出了大概直徑一兩百公尺的大洞
圓周上等距佈滿信號燈
警示勿近
在凹洞中心深處似乎有些人事在工作著
好像敲敲打打傳來依稀的噪音
白煙從鼻嘴散出
我盡量令它們在我視線錯覺上填補眼前的陷坑
煙霧瀰漫
彷彿電影fade out的老套分鏡

轉派這個城市至今恰巧11個月
在如雲似霧的氛圍下遊歷過往的事蹟
哼
我的遭遇可不是一般人有機會體驗
突然自負起來
凡夫俗子同我這樣在心臟一電
恐怕半條命吧
平常的鍛鍊發揮效用
約莫抵銷四五成的傷害

吸菸腦袋空暢
竟然開始揣測到底鍛鍊對於抵銷傷害之間的縝密機制是如何運作進行
思考片刻的結論
推測是平日的激烈修養
已隨著脈搏
在心中有個疼痛的週期
我帶著它
習慣這不舒服的痛覺
繼續完成那無止盡的命令
累積的功勳
不但增加疼痛的強度
也提高痛楚的閾界
經驗越長
在相同的週期下
我能消化更強的痛苦振幅

思緒又繞回原點
其實這樣的能力一點也不值得炫耀
我比常人多的
只是一顆遲鈍的心
沒有痛覺的心
眼前的坑洞總是會消滅曾走過的痕跡
陸地不見了
但在意識裡的解讀就這不爭氣的五個字
我沒辦法再賦予它更慘痛或悲壯的意義
嘿
你的住所附近被轟炸
說不定「浩劫」原本的著陸點是你家樓頂
是不是該要升起一些焦急？
我嘗試用另一個虛擬的角色與自己對話
表明事態的嚴重性

像平常一樣地在客廳昏睡
醒來什麼都不記得
然後打開電視
洗澡
進食
一切都很平常
一切都沒有累贅的感覺
跟自己對話的手段無法奏效
我還是很悠閒地抽著手上的紅登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