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異樣同事終於決定要自己提出離職要求,這讓我的直屬長官開心得不得了。看她開心的模樣,也為她感到開心。只是看到異樣同事失落的臉龐,我竟然有些不忍。
這位同事終於把今年度24天有薪病假全休光了,事假也用上了。因為連二年休假過多,對她的內部輔導也因為她老休長假而被迫終止。我的長官真的快被她氣死了,總是唸著說「又不是不給她機會,給了又不珍惜,動不動就請假,明明就好手好腳,說話宏亮的!」。
好不容易遇到她有來上班,一起休息時……。
「做我們這行,假勤管很嚴的。妳休太多了,會被上頭盯上,妳要小心點!」
「啊~就生病啊!」她裝著無辜的聲音說著。
我和秀姐姐打量了一下她,紅潤的臉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她甚至比起前些日子看起來更有肉,也更黝黑。大家都在私下傳她一定利用病假跑出去玩,甚至還有人說她去找男人。什麼樣的戀情值得這樣子睹?
「妳也不小了,都30左右了,出去找工作不好找了!要自己想清楚。雖然談戀愛很好,可是不值得搞爛自己。現在妳都要被輔導了,要自己注意點,輔導會留下記錄,以後妳去別家公司,人家也有可能打來公司查。」
「會哦!呵呵!」她總是笑笑地,讓人搞不懂她到底有沒有在聽。
那天以後,她請了十四天的病假!那個輔導又因為她病假而石沈大海。部門當然不能容許她這樣子,而且有不少人也因為她這樣子請都沒事而改變態度,部門的事病假有攀升的趨勢,對管理者來說這嚴然不是什麼好事。
等她病假結束回來,因為部門放棄了她,決定要搞走她。她被轉單位到人力資源中心來輔導,同時勞工局也介入了。
「她居然要接受輔導耶!那個會留下記錄,不管哪家公司都可以查得到的。她超有膽量的!」
「真想不到,要我早自己離職了!」
「妳們跟她休息時沒勸過她嗎?」
「都說了,她又不聽,有什麼用!她頂多表現很在乎一直問而已。可是之後她做出來的卻還是一樣。不是一直請假就是有來上班卻遲到,工作又失誤連連。」
「知道嗎?製造部有一個也是一直請假,可是頂多也只請半天而已。結果他長官去醫院探視時,才知道他癌末,每次上班上到中午就得來醫院做化療。人家病成那樣子還不是來上班。哪像她,愛來不愛,一點小病痛就不來,想到都快沒理由了。」
「聽說她有些假沒有醫生證明,上頭不給她請病假。她居然說要用藥包當證明。笑話!藥包耶!我隨便去藥局弄點藥就有藥包啦!」
這個同事,跟每個人說話都不一樣。我們對她真的不太熟,一方也是因為她很少來上班。
「她家到底幾個人呀?」
「她跟組長說她只有姐妹,跟媽媽住,媽媽好像是單親!」
「可是她跟我說她有哥哥耶!」
「前幾天組長打去問她怎沒來上班,她說話很小聲,她說因為爸爸在睡覺!」
「怎麼一下子有爸爸,一下子又沒有,好怪哦!」
「問這些幹嘛!反正跟她又不熟!」
「同事嘛!總要關心一下啊!」
「她請那麼多假,誰知道她到底生啥病啊?她看起來都好好的啊!」
「不知道,之前問她,她一下子說頭痛,一會說頭暈,一下子又胸悶。可是從來沒看過她吃藥,也沒有看她哪裡不舒服。每次吃飯也是一個便當吃光光。」
「太奇怪了!難道是心裡有病嗎?」
由於她的病假一直沒有證明,所以我們真的越來越不相信她。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她就弄到了證明來請假。
「聽說她有證明可以請假了!」
「哦!那到底是什麼病啊?」
「不知道!」
「耶!不知道?那她的證明?」
「聽說是開出身心科的診斷證明!」
「我覺得我們組長開出來的可能可以休一整年了!只要她來上班,組長都快要抓狂了!」
「對呀!我每天都看她在嘶吼,在那裡被她氣到不行!」
「身心科都能請假呀?那我每晚做夢破片,被客戶抱怨,是不是也可以弄到身心科診斷書,來休個大長假?」
「這樣子請不完啦!我還看過有人每到上班必胃痛,還不是照上。」
「人家她不一樣,她大小姐啦!大小姐才可以這麼做!妳們這樣要養家活口過日子的,做不來啦!」
由於上頭想要搞走她,所以私底下長官都要求我們不要理她。她被孤立著,每天上班都被唸,而且很不客氣的唸。
那種唸,近乎人身攻擊。最後她連名字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個綽號-龍眼乾。因為她們覺得她看起來很好,卻是中空的,乾乾地沒料。
「為什麼叫龍眼乾啊?龍眼乾是很好的東西耶!」
「對呀!福圓是中藥耶!那麼補的東西,很不適合啊!」
「她們說因為像龍眼乾一樣,縮在一起啊!」
都到了這樣的局面,在工作中很不如意。大家對她也沒有很客氣,加上上頭有令,她到底明不明白她的處境?
我實在有點看不下去,可是上面要我儘量別理她。她這樣子,不如快點走,免得輔導結束留下記錄。她這個樣子,就算她真的改好了,也無法留下來的。
中午跟她吃飯時,本來我不打算說話的。可是我實在忍不住了。
「妳知道嗎?我們都覺得妳好厲害,敢接受那樣的輔導。她們說都跟妳說了,那個輔導不是內部的,妳知道會留下記錄還接受。」
「記錄?沒有人跟我說呀?會哦?」她臉上堆滿了笑容,可是笑起來好假。
「怎麼可能?我聽組長跟上頭都有跟妳談過。」我明明看到她們輪流找她談的,而且她們二個也在討論她怎麼勸都不離職,還要接受輔導。
「總之那個輔導不是我們部門內部的,那是外部輔導會留下記錄,跨公司也能查到的。」
「會哦!?哈哈~有那種輔導哦?我沒被輔導過呀!我以為是內部的耶!」喵的哩!真的像組長說的,看到她笑就莫名有股氣冉冉升起。
「啊!是妳上回帶我那次嗎?那也算哦!」這個小妮子,到底懂不懂自己的處境呀?我上回帶她都是她第二回被輔導了!哪知道她居然第二天就給我請假不來,一請還十幾天。
「對!那次,因為妳請長假而失敗,所以留下沒成功的記錄。」
「哦!那樣子也算呀!」妳以為沒來就等於不用輔導嗎??
「不是我要說!妳去看看報紙,現在找工作的都寫幾歲佳,妳年紀也不小了。沒工作妳要怎麼活?真的看重這份工作就要做出來,如果不想做就早早離職。妳知道嗎?我們都很佩服妳,怎麼會接受那樣的輔導。要我們早離職了!」
我看她不說半句話,我靜靜地吃著我的飯。突然她笑笑地問我們……
「四月我們上夜班嗎?」
「4/1呀,要看,不一定上什麼班?
「班表還沒有出來!」
「我們還會一起吧!」她笑笑地問著。
「那很難說!」
「我會去別班嗎?」她的笑容,實在讓我受不了。
「那也要別班組長要妳啊!妳現在根本沒有組長想帶妳。要我是組長,我也不會要妳!」我的氣亂了,真是沒修為呀!!
「班表沒出來誰在哪一班還很難說!下次上班應該就會出來了!」秀姐姐在那裡打著圓場。
這小妮子根本不懂自己的處境,她這個樣子別人很困擾。酒促小姐和我還有雯,為什麼還要為她想,為什麼還要替她感到不忍。她到底把這份工作看成什麼!!
隔天她請假了!理由是她外公要撿骨。
「真怪!連撿骨都出來了!她沒父沒母嗎?怎會是她去撿骨!?」
「誰知道,我不想管她了!」
「嘿!生氣啦!難得哩!看妳動氣!」我實在受不了,她來上班都要看著她被孤立,又要看著其它人因她而生氣。我知道那樣的孤立是不對的,可是上頭有令,而且她又那個樣子。真煩,當人怎那麼累。
「沒有啦!我只是說了想說的話而已!」秀姐姐在我面前捉狹地笑著,活像個小孩子。
3/29她無預警的不來上班,對於正在輔導中的人來說,她這樣的行徑真讓人感覺不出來她哪裡想改?
「假單丟不出去耶!公司3/29算國假,那個龍眼乾真聰明,挑這天不來!」
她的處境,看來要更糟了!
四月夜班的生活開始了,如果她真的身體那麼糟,應該要申請留日班的,可是她沒有。我勸她申請留日的事,也被她忽視著。真的搞不懂,把自己弄得那麼爛,還說有心要在這裡工作下去,她在堅持著什麼?這份工作那麼好嗎?
這二天工作時,她真得很可憐,每次組長找她談事情,都活像在吵架。我真的覺得這樣的處境,怎會還想待下去?我不懂!
4/2她終於提出了辭呈,組長高興到快飛起來了。工作的氣氛應該會在她離開後,好起來吧!
「終於她要走了!」
「誰呀?」雯笑笑地。
「那個龍眼乾!」真可悲,弄到連名字都沒有了。
「哦!她終於想開啦!」
「對呀!這樣子也好,看她被那樣子對待,我們又看不下去又不能說什麼。看組長氣成那個樣子,工作氣氛糟透了。她走了,也好。對她、對我們、對組長、對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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