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華麗的詞藻,然而這也不是一個特別故事,但一篇好的故事就是完整的呈現其原貌,希望你也能在我的文章裡,發掘你內心的情感和熱淚,也盼望在感動之餘,你能好好的珍惜自己親密的家人,也是這一篇小說存在的意義。
醫生「鐵」口直斷:口腔癌!
在寫這些日記的時候夾雜著許多淚水與不捨,內心只有裡盼望著,能夠紀錄著這些令我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日子。也怕自己時間一久忘了父親當時的模樣。
我還記得在那年媽媽攙扶著爸爸去了榮總看醫生之後,回到家中母親說:『他們說,你爸爸是得口腔癌,他們叫我們回來等死。所以,我就跟你爸爸一起回來了。他們說要拔牙齒,我嚇得說不出話!』當爸爸得知有了癌症,誤以為是口腔癌,失望得幾乎足不出戶。
他絕望悲觀的將自己關在自己的牢裡,那種無法擔負家庭,又必須背著發病時的痛,那樣脆弱又內疚的心情,是才17歲的我無法察覺出來的。只是一昧的怪罪父親為何如此的軟弱,在我的羽翼尚未豐厚齊全,就叫我承擔家計,我是有多麼的不甘、是有多麼的生氣。想想當初的我,是多麼的無知啊。
當時,也怪我太年輕,不知道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是單單靠著醫生隨便說說就信以為真,也不懂沒有做什麼切片、抽血等檢查,醫生怎能那麼肯定父親就是口腔癌呢?榮總這次的錯誤判斷,沒有同理家屬的心情,又刁難患病的家庭,這樣冷漠又市劊的態度,讓一個無知又缺乏社會資源的家庭,頓時陷入困境。
憂慮與逃避。
唯有逃避愛的人,才能逃避悲傷,悲傷並不絕望,可貴的是從悲傷中學習,並保有因愛而脆弱的心。
在那個時候,我總是害怕見到怪裡怪氣的父親,總是以為他在裝病。藉著病情來逃脫撫養整個家庭的責任,我總是理所當然的想,他應該要堅強的像把五百萬的大傘,照顧我們,讓全家人不受風雨的摧殘的啊!他應該是要像一個不倒的巨人,永遠要讓我由下往上仰望著、尊敬著、畏懼著的啊!但是幼稚的我,天真的心,成熟的速度比不上他身體癌細胞的蔓延,那樣的殘忍又極其快速。
想起那一段心力交瘁的輪流住在醫院照顧父親的日子裡,對父親最失望的是他不肯好好的合作,打點滴做檢查!每次要做什麼檢查,都要對他發脾氣,他才揪著臉氣,氣嘟嘟的被動配合!每次都被他氣得衝出病房,氣得不斷希望他趕快死掉!
不過,人總是會在氣急敗壞之後,毫無法子之下,會乾脆選擇原諒。我老是以為他還是那個不倒的巨人,還是以為他要很堅強的,很瀟灑的可以應付所有的檢查的。但不解的是,為什麼他還會那麼脆弱的連做個檢查都峱種的不像樣!
其實,我都沒有發覺到昔日那個耀武揚威的巨人,早就被病痛折磨下成了膽小怕痛的小男孩了。那時候我才明白,不只有我自己,原來他受創後的心靈,是有多麼的渴望家人的鼓勵、護士的安撫,是有多需要『愛』,多害怕『死亡』。
終究在八十五年到八十九年之間,漸漸的他再也不與人溝通了,與他老伴(也就是我媽媽)之間的關係隨著心情的起伏而動盪不安。老媽的個性屬於剛烈的那一種,又不容易表露感情的人,我從沒有看過她哭過,在兒時印象中就算再怎麼沒有錢,她都有辦法讓我有飯吃,她是我眼中的女英雄。
在老爸患病的階段,媽媽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當我們子女不願讓爸爸做化療受苦之下,她是為一支持老爸做化療的人,在老媽的心裡為老爸付出一生,老爸又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她又甘心忍受陰陽怪氣的老爸,那樣愛恨糾葛的心理,是讓我實在很難懂。在這樣的角色扮演之下,她變得越來越強壯了,身兼父職的她獨自承受了賺錢的生計壓力,更擔負了照顧父親的重任。而當時封閉的父親常常就和強勢的母親爭吵、摔門、躲在房門內,冷戰,讓當時的我錯覺到家庭不再溫暖了!
尤其是看到今天老媽在醫院裡,顧老爸顧到氣的衝出醫院,我們怎麼安慰她都沒用,她氣的直說:『讓他去死好了…..讓他走好了。』可是隔天媽媽又端著熱騰騰的稀飯來看他!
媽媽眼裡,感情並沒有什麼所謂骨不骨氣的吧!她總是在愛之中,容忍和退讓,接受不逃避,「愛」完全在此時顯露出來,是為人子女的我,一直不肯接受父親生病的我,佩服又汗顏的。
絕境的希望?
若是可以重來一次,我希望躺在那裡的是我,那我承受這樣的苦痛,讓他舒服一點。
90年是個關鍵年,父親在今年身體因慢性胰臟炎腹積水加上肝硬化,以及嚴重營養不良之下發生冠狀動脈急性疾病,在10月29日無法呼吸,暈倒送急診!
在一連串的X光、核子醫學掃瞄、斷層掃瞄等以及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檢查,好來方便主治醫師瞭解爸爸的病情。
這一次住院最大的好處是知道老爸並沒有罹患口腔癌。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我高興的推著老爸離開兒鼻喉科的門診處,當時,心裡真是舒坦許多,連他也高興起來!!他還跩的罵我要推好,直說要去樓下一樓散步,尤其是要去抽煙,給他好好慶祝一番。
只是,這樣開心的代價是要用許多檢查的痛苦換來的。所謂的病理檢查並沒有一次都是舒服的。記得有一次,醫生要我們做神經測試(不知道什麼學名),就是用輕微的電流刺激腳部的神經,透過圖表來檢視神經是否有受損。
那一次,爸爸每電一次,就緊緊的握住我的手,父親直視著我的眼睛,我看見的他眼睛因為痛楚不斷的泛紅。而醫護人員還是不斷的在通入電流,一直加強電流,我還依稀記得他勇敢的不說痛,讓護士一直電他,直到整個檢查完成。
就這樣緊緊的握住我的手,那時,一旁的我心裡很心疼爸爸要受到這樣的折磨,我只能一邊安撫他,說爸爸你好乖,你好棒喔!做好檢查,我推你去樓下買紅茶。
當時,我無法替他承受那痛苦,但是用眼睛所看到的,總是比他自己躺在那來的痛、也來的印象深刻!!!若是可以重來一次,我希望躺在那裡的是我,那我承受這樣的苦痛,讓他舒服一點。
醫院裡的人情冷暖:726的故事。
這樣相似的故事,默默在醫院樓層裡不斷的上演,一幕一幕在病房裡靜靜的播放。
在剛開始住進醫院時,爸爸仍舊是個快樂的病人,不但住的開心,有家人在旁伺候著,也會不時的調侃護士,和她們開玩笑要糖吃,並且還坐著輪椅到處跑,去逛夜市、回家(那時家離醫院很近)、看別人打高爾夫球。甚至還會偷偷的到樓下吞雲吐霧一番,享受自己一輩子唯一的興趣-抽煙!
此時,美中不足的是老爸的病情一直沒有好轉,查不清楚明確的病因,肚子雖然沒有發漲,但是在每天只吃三顆不知名的藥,沒有做其他的檢查和治療,無法對症下藥,是這次入院的缺憾。
不過當時由於是住在肝膽胃腸科的一般病房裡,氣氛沒有癌症病房那麼沉重,同在病房的病患及其家屬都會互動,尤其是我們那一間「726」。說起來好笑,一堆病人有的步履蹣跚,有的掛著點滴,有的坐著輪椅互相攙扶的,浩浩蕩蕩的到一樓去抽煙、去聊天。而我們這些家屬都是在病房內聊天互相打氣,甚至打牌!!呵呵!常常護士來都找不到病人,瞧我們神情詭異,她們就知道這些不聽話的病人,集體出外哈煙幹壞事囉!令人感到好笑的是,這些病人,根本不把牆上禁煙的告示當作一回事,真是狂傲不懂事啊!
在20幾天的相處下來,這群726的病人會互相聯絡,有些的病人已經痊癒出院了,還會回來看看戰友,鼓勵大家趕快把病養好,在出院好好聊聊聚聚呢!看在我們的眼裡真是窩心。
我想,一個病人醫院冰冷的環境下,透過護士細心的照顧下,其實他們真的需要一些同病相憐的伙伴,好一起度過無聊枯燥的住院時光,互相鼓勵和支持,這是在冷漠社會中一股溫馨的暖流,雖然渺小,卻足以令人暖和好久。
病人都有的苦惱:與醫生的代溝。
每天日復一日的望著窗外明亮的陽光,何時才會照在我們的身上呢?讓我們感覺到溫暖呢?
話說每個病人都有不同的主治醫師之外,都還有一個共同的住院醫師。在那個時候,我是剛入院的菜鳥家屬,根本搞不清楚到底住院醫師和主治醫師的醫療權限和差別在哪裡?
因為擔心老爸的病情,衝動的常常隨便就抓了一個醫生就霹靂啪啦的問了一堆,等我們說完了,醫生也不知道到底老爸怎麼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尷尬的隨便應付我們幾句就走了,得不到答案的我們還誤以為怎麼醫生都是這樣冷漠無情,讓我們又氣又傷心。
記得那時照顧父親的住院醫師好年輕、好帥喔!!可是卻沒有什麼耐性,又常說一些家屬聽不懂的專業術語來回答我的焦急的疑慮。但是說來說去,還是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麼?有沒有說出病情的癥結所在。那時我心裡就想:「就不要讓我搞懂你們在說什麼,等我知道你就跩不起來了………..。」
然而,住院久了因為老爸癌症都會讓他痛得死去活來的,他都會要求醫生給止痛,但是…但是…他卻不聞不問,我們不知所措的看著老爸痛得在床上翻滾,無法給予老爸其他的舒緩疼痛的辦法!這樣的醫生實在無法讓我們心服(在治療上)口服(溝通上),我們便稱他為『賽桶醫生』。唉!醫生為什麼老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感覺、很難親近呢。
病人都有的苦惱:巡房。
我們實在像是在大海浮沈的落水者,只要找到一個病因,就像找到一塊浮木般,拼命的思索老爸他患病的原因。
除了上述解釋病情的情節下會產生所多的代溝,更是常常發生在每次醫生拖著一堆實習醫生和護士的巡房時。那時候都讓我深刻的感覺到主治醫生根本不知道老爸的病是在哪裡?認為他只好一拖再拖,每次都是帶著隨行的護士,而護士呢就好像是個小跟班,跟著醫生到處跑。我們這些急切知道病情的心情,無法從忙碌的醫生口中得知完整和清楚的「病情」!
當我們顧不得談話禮儀,開口就問醫生病情如何?劇情通常都會這樣發展:
我:『我爸爸到底怎麼了?』
醫生:『今天的有沒有不舒服?』
我;『有啊!肚子很痛,痛到無法躺著睡,睡眠也不正常,食量不大。』
醫生:『嗯,(轉頭向護士說話)這個MISS陳怎樣…..那樣…..知道嗎?你們別擔心就這樣。』
我:『那到底怎樣?』
醫生:『等下護士會告訴你』
我:『@$#%…』
每一次都只有五分鐘的看診,就摸摸肚子就看看紀錄,也不解答些什麼!而且又只有和護士說得口沫橫飛,用的也是那一套醫療專業術語。
真是不解為什麼每次的看診都是和病人片面的寒暄、再來就是敷衍家屬的詢問、再來就是假裝很忙不斷看手錶,然後看下一個病人。為什麼我爸明明就是不舒服,為什麼你們說不出個什麼來,除了營養不良之外有個囊腫外什麼也說不清楚。
對我們來說醫生無法正確及直接的告訴我們病情的內容,只是會加重家屬看護病人上的疑慮,無法平靜的照顧病人,像熱鍋上的螞蟻,焦急的情緒更會造成與醫生間的溝通上的不良,與醫生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相敬如冰。這樣的溝通環境境對病人無益,對醫生也沒有幫助。醫院不是應該要好好的醫治病人,但怎麼會落到這樣的地步呢。
住院病患普遍的問題:被遺忘的病人。
天真的以為病情因此可以從接受治療中受到控制,可以在治療中獲得一絲絲的希望,然而就像是電視八點檔泡沫劇的劇情發展一樣,天總是不從人願。
主治醫師的囑咐下我們決定,看是要以開刀的方式來取出囊腫,或者是接一個管線不用開刀的方式,把水泡囊腫移出來。最後我們決定不開只用一條管線來將囊腫移出,其實全憑一條管線就可以讓病情好一點,不過這一個手術可真是折騰老爸了。
從手術的開始先打麻藥,之後就拿那條管線在裡面東挖西挖的,主治醫師彷彿將他的腹腔當成一個冒險的線上遊戲,恣意地尋找那個令老爸發作的囊腫。歷經二個小時,手術結束了,人也倦了,心也沈了。
因為手術並沒有成功,無法有效的處理囊腫問題,也因為老爸麻藥退了之後還是挺不住劇烈的腰酸背痛而一直不斷的呻吟和蠕動,主治醫師也無能為力的叫我們去推他回病房。可憐的老爸受盡手術的折騰,疲倦的樣子看起來真是令人心疼,回去病房後,連吃都不能吃,只有不斷的睡,不斷的睡!
這個手術並沒有成功的處理囊腫的問題,於是醫師決定以開刀的方式來取出囊腫。也說要安排日子來開刀,頓時,我們突然又充滿的希望,以為真的開刀之後,老爸又是活龍一尾。沒想到就在靜靜的等待開刀的日子之中,我們成了被遺忘的病人了。
一天、二天、三天、四天過去了,始終沒有開刀的消息,在這個等待的日子裡,老爸的醫療只有打點滴和靠一顆胃腸藥來撐著他劇痛的身體。沒有醫生也沒有積極的治療,漸漸的我們天真的以為老爸的病是因為慢性胰臟炎而已,應該沒什麼大不了,應該透過營養的調整,準時服藥就可以好了,也不知道真正的病情是什麼 ,反正醫生怎麼說,我們就怎麼配合就是了?
可….可是,在我們剛對老爸燃起一絲的希望時,醫院卻叫我們辦理出院,院方說只要門診治療就可以了,在家吃吃藥,看看固定的門診病就可以好起來了。滿心狐疑的我們,只好無奈的將老爸的行李捆了捆,叫輛計程車打包回府了,那個時候,根本笨到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被趕回家。
住院病患的憂慮:出院,然後呢?
住院的病患無法得知病情,卻又被醫院給出去,但事實上身體的病症可能不斷的在惡化,在醫生的刻意疏忽,隱隱約約就已經將一個病人推向鬼門關。這樣的「疏忽」是醫院的問題、醫療體系的問題也是醫生的問題,但是唯一承受苦果的只有病人而已。
『好吧!既然我們這樣被趕回家了,那老爸的病情應該不是如猜想中的嚴重吧。』我心裡不斷的這樣安慰著自己,也安撫著家人。不過,我那精明的老母卻不這麼認為,從醫院回家之後,不斷的嚷嚷說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她只能懷疑卻說不出到底問題的主因是什麼?
就這樣一個星期回診一次,而醫生也只有吩咐吃藥運動而已,沒說什麼又被醫生趕回家,我們只能像雞群一樣隨著醫生的意思把我們趕來趕去,絲毫無法自主。降子回診了兩次,拿了大大小小的藥包,有顏色五彩繽紛的,有像糖果一樣的藥,也不知道吃了什麼,卻讓老爸枯瘦如柴的腳迅速的『澎』起來。喔!這就是人家所說什麼…..水腫來著。
老爸不僅腳水腫,連肚子也腫了起來。晚上,都可以聽到他躲在房間裡痛苦的呻吟,因為劇烈的腰痛,可以看到他挺著大肚子去廁所泡澡,聽他說這樣泡著熱水可以讓他舒服,就因為泡熱水澡會讓他很舒服,一泡就是一、二個小時,所以泡到腳都脫皮了。看著佈滿斑斑白屑的腳,就算是鐵打的心也會不忍吧。何況看到的是自己最親密家人。
看這樣,病情應該是嚴重了吧!可以找出病因到底在哪裡吧!我們擔心再這樣的腫下去,好像不太妙,於是趕緊送老爸去醫院!這次的住院,不但沒有做什麼檢查,沒打點滴和藥品,也沒有什麼檢查和治療手術。
短短的一個星期,我們沒有接受任何的治療,甚至醫院在刻意忽略病人的潛在的病徵,還用微不足道的理由來叫我們出院,也就是住院病患常聽到的-『因為健保不給付,超過一星期的住院期限,沒有接受治療的病人,因為病床數目不足,所以請你們出院!』。在這樣勢力和藐視病人求醫的權利的環境之下,病人常常又會被醫院趕出院。
癌症的轉換:病入膏肓!
終於得知父親病情真相後的我,躺在旁邊的椅子上,頭腦沒有辦法思考,凍結在冷冰冰的空調病房裡,一切的思索讓我感到無比的窘迫。
91年1月17日入院到現在,抽了2次腹水,幾近2500C.C.;龐大的肚子,因為抽出腹中無法吸收及排出的水,讓腫脹的感覺退了一點。但是那小小的止痛針,會讓他猶如置身毫無疼痛的天堂,卻也慢慢被病菌給吞噬。
其實病人自己承受病痛折磨就已經夠痛苦了,在加上醫院醫護人員的手術檢查更讓病人的身子越來越脆弱。虛弱的身體被護士用病床一會兒推去照片子,包含要從床上吃力的爬起來,躺在冰冷的照射台上。對於有劇烈腰痛的父親強迫他平躺在台上簡直讓他痛到直翻滾。或許就是因為太過於疼痛了,就連平常的量體溫、血壓也是見痛苦難耐的煎熬!望著他埋怨的眼神,內心總有許多的不捨,感覺有如一把利刃在割。
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人也越來越瘦,肚子愈來愈大。像是一個孕婦一樣,好大….好硬!我不知道,都底是什麼病會讓一個人的肚子變得那麼大?什麼時候肚子才會消呢?什麼時候才可以康復?他到底得了什麼病?心裡的疑問,醫院一直都沒回答我,盡用一些檢查來搪塞我的嘴,只好耐著性子,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過。
沒想到本來還覺得病情好像越來越好,可以吃也睡得很好,直到醫生慢慢的吐露病情,說道從本來的囊種轉變成腫瘤,明天才會確定是否會有胰臟癌!要照骨頭,看是否轉移到骨頭裡去。所以平常我所見到他穩靜的睡眠,全是拜醫生看父親無法忍受那樣劇烈的痛苦,施打嗎啡止痛所賜。
而現在只能每六個小時,打一針止痛劑(嗎啡)雖然有效只住疼痛,但是無法治療,我該不該讓他舒服一點,還是請醫生拜託醫生讓救救他,不要讓他這麼早就走?或是該讓他走得舒服一點,每天都打止痛劑,但卻又不捨他這樣任護士拿針扎來扎去?我不知道,每一個選擇都讓我好痛心。
癌症病患家屬害怕卻也期待的-病情告知
他再也抑制不住滿腔的委屈辛酸、和長期忍受病痛的折磨之下,一股腦的爆發出來。
晚上9點住院醫生把我叫了出去,在走廊上他嚴肅的表情,慢慢的跟我說:『我們在你父親的血液中發現癌症的指數很高,在胰臟那裡疑似有一個腫瘤,也就是癌症,我們必須安排你們到癌症病房去接受評估,看可不可以用化療的方式來治療。你要不要跟你父親說一聲,讓他知道病情?』
我:『………………….. (無語)』!當時也不知道該回他什麼,就在這樣安靜的走廊,望著站在我面前的醫生,耳畔還存有醫生所說的話語「癌症」,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可以承受這樣的噩耗,直覺想哭,雙腳發軟的很想潰提地好好哭一場。
我怎麼能說的出來呢?臉頰劃下的淚滴,不斷的刺痛,不斷的割著我的肉,不斷的提醒我這是事實,你逃避不了的。你該要收收眼淚,清清鼻腔與喉嚨裡的餘淚,讓這一切事實刺眼的攤在彼此的面前。
我想醫生說的是對的,現在的老爸不肯吃藥,不肯吃飯,不肯打針,連打點滴都不願意。或許讓他知道之後,會比較配合的吧,堅強點吧,不是都會有這一天的嗎?不是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對於最壞的打算在心裡演練不下百次了嗎?
巨人不見了
我心中有一種空虛的感覺,惶恐自己就因為這樣告訴他實情,反而讓他意志消沈。
我說的這些話,真的可以讓他好過嗎?若是我也跟他一樣知道這樣的噩耗,我會像他一樣的堅強嗎?
我在12點的時候,告訴他,他的病情。在我嚴肅的表情一字一字慢慢的將病名慢慢的對他說出….『醫生說,你的肚子裡有長壞東西,這個壞東西叫做腫瘤,也就是一般人所稱的癌症…..這….』話還沒說完,老爸彷彿好像早就知道,難過的哭了出來。
那個時候,我看見那個曾經示威風凜凜的巨人,如今卻像個作錯事的小男孩,懊悔不已。在一旁的我好心酸,眼淚也一起掉了下來。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他能夠及早治療便不會像現在那麼的痛苦,搞不好現在仍然是活龍一尾。
我試著將我的淚水吸回鼻腔、顱腔內,深呼吸幾口氣,拍著他的背,撫摸著他因抽咽而搖晃的頭,想要鼓勵他、安撫他,慢慢的輕輕的對他說:『爸!我需要你,你一定要好起來,我們不是還要一起去日本,你一定要身體好起來,我們才能玩得高興。』
我擁著他,試著鼓勵他:『你還是及早發現,所以我們可以早點治療,希望還是很大的,現在科學這麼的發達,癌症還是可以控制的,只要你跟醫生好好的配合,一定會好的。』但是,難過的他還是不斷的哭泣,忙著發洩自己的情緒,還不時將頭躲進被窩裡面,用被單來擦拭滿臉的淚水和鼻涕。
看著他崩潰的樣子,我開始懷疑自己告訴他得癌症到底是對他有益還是在傷害他!在我不斷的鼓勵之下,我告訴了老爸:『你已經放棄自己一次了,不能再放棄自己第二次了!癌症不是絕症,怕的是你不夠堅強抗戰!不接受治療。』終於,他不哭了,他收起了眼淚告訴我:『我們明天就來吃飯吧!』隨後,帶著兩行淚跡,在安眠藥藥效起了作用下漸漸睡去。
與他共度的這沈重的一夜裡,我發現自己好像長大了,大到可以去面對親人的癌症,可以去安慰老爸,會去激勵他,知道該怎麼辦!!在這一段的日子,我變得更堅強更成熟了。因為那個小女孩已經長大了,肩膀足夠讓他依靠了。在生命的路上他輸了,他不能在放棄自己了,他要堅持下去才能繼續感受,這場人生愛的旅程。
無法用文字及言語告訴你和一個最親密的人分享死亡的感覺,是如此的殘忍、是如此的傷心、是如此的需要勇氣。.
病危
千萬不要將失去他人時才來後悔。即時的說出我愛你,即時付出所有的感情,對於我們是有多麼大的意義!
從2月8日開始醫生一直告訴我們撐不過農曆過年,本來我已經回南部準備要過年,卻因突然一通病危通之又衝回台北。在通往台北的車程中,眼淚一直情不自禁的流下來,內心中有一股遺憾的感覺,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沒有全家人一起到日本去玩,我還沒有陪他去打從來沒有接觸的高爾夫球,我還沒有帶他去陽明山洗溫泉,我還沒有告訴他:「我是有多麼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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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心中好像刀在割,到了醫院爸爸昏迷的狀況並沒有好轉,我和我懷孕的姊姊一直在醫院守著,兩個人擠在一張小小的陪客床上,捱著彼此的體溫,內心只有一個願望,他能趕快醒過來。睡在空調忽冷忽熱的病房裡,感受到那沉悶的死訊,死亡了腳步一步一步的接近,病房中有人走了,就在人人圍爐過年的前夕,沉重的氣氛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父親害怕見到死亡,不敢回到病房,我和他又再度聊到死亡,我們又一起哭了…. 哭很久.......!
但是,我父親卻說了一句我很感動的話:「我雖然財產都被兄弟佔去了,但是他們的下場都很淒涼,可是我不一樣,我有一個愛我的老婆和兩個愛我的女兒,都在我的身旁。」
知道嗎?這一句話對我的意義有多重要!
因為之前的我好被動,不勇敢一點都不相信我爸爸會好轉起來,因為醫生告訴我們要有心理準備。在這之前,我一直在潛意識裡狠心期待他能早一點離開人間!但是,堅強勇敢的他,竟然,一直在和死神掙扎,不論是在清醒或是昏迷時,他不斷的堅持要活下來,看到他奮戰的樣子,我不禁羞愧起來,透過他求生的意志,我跟著堅強起來,並且告訴自己不要再悲觀了!要積極的鼓勵我爸爸趕快好起來!
終於在今天他坐起來了,他可以起身坐輪椅到日光室散步了。他可以吃東西了,他可以和大家交談了,哪怕他只是一天突然的清醒!哪怕他只是一天突然的睡著!雖然他坐不太穩.需要人扶著,雖然坐在輪椅的他不時的睡著了,雖然只吃一點點東西,雖然他回答的有點無厘頭,但我都希望是陪在他的身邊,在這最後的一段路程裡!
我很想告訴大家,農曆的新年,家家戶戶圍爐賀新年的節慶裡,當我待在冷清的病房裡,看著一堆因病(癌症)住院的病人,危急困乏的呼吸喘氣,維持生命機器的嗶嗶叫聲,每間病房中一張張圍在病床邊無奈又悲情的白色臉龐。
在這樣強烈的落差下,突然感到過不過新年已經不重要了,回頭看看陷入昏迷的父親,想著這五個月的與他在醫院朝夕相處的日子,從來沒有這樣窩心的感受,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離開我,也不再對他以前年輕時造成的錯誤而感到自卑了,竟然...我寬恕了我父親...也放過了我自己,從新認識自己和家人、和「愛」!
父親的惡作劇
看著煙霧渺渺,漂浮在淡綠色的山巒肩;越遠的的山丘,淺綠的顏色也淡淡的看不見了。
因為微風漂來小小的雨滴,所以感覺自己有點潮濕,不太乾燥,一切是那麼的平靜、悠閒。
爸爸的病危,也沒有什麼徵兆讓我感應到,當我還在陽明山上賞花、烤肉的時候,當我還在想要告訴他陽明山是多麼的美,處處開滿了櫻花、山茶花、繡球花、木棉花、還有淡淡香味可以喝的茉莉花;多到許不清叫不出名的大樹、叢林、小嫩草;還有你最喜歡的又白又臭的、又鹹又燙的溫泉。……..
一切美好的景色都存在透明晶亮的玻璃瓶裡,我像個小女孩一樣 小心翼翼的捧著,巴不得趕快天黑又天亮,期待與他分享。
「鈴~鈴~鈴~」晚上八時,電話響了。
『雅娟 你快來 爸爸心跳又變慢了 只有60以下』
『雅娟 你快來 我是姊姊 快來見爸爸最後一面』
『雅娟 你快來 爸爸已經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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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上面的點點,好像是我的那一個小時的心境,小小的、黑黑的、鈍鈍的、無言的、慢動作的、停格的。跑向亞東的路上,緊張又害怕,期待又惶恐,喜悅又痛苦的眼淚,全部都混在一起,全都掉進捧在手心的玻璃瓶,一下子玻璃瓶「啪」的一聲,掉在10D271病床旁的地上。
『雅娟你來了 趕快跟爸爸說話 趕快握他的手 他在等你來』
『雅娟 爸爸一直在等你來 所以眼睛都一直沒有闔起來』
『雅娟…他在等你.……….』
『雅娟…他走了………….』
『雅娟………………….….』
我趕緊握了他的手,握了他好溫暖的手,他也輕輕的按了我一下,好像知道我回來了。於是,他半開玩笑的惡作劇一下,偷偷的不呼吸了,偷偷的不心跳了,偷偷的離開我們了!
那個躺在10D271床上的,那個臉色稍亮、嘴角微笑、眼睛微閉的那一個人,真的就死掉了,而且巧的是那個人還是我的爸爸。怎麼,能接受這樣突然了噩耗,我心中不停的犯滴咕:『不是才好好的嗎?你們這些飯桶醫生是在幹什麼的?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們護士沒有好好的把爸爸看好喔!是不是你們顧著聊天忘了我爸爸在痛!媽的爛醫院!』
『不可能,不可能,不要哭,搞不好爸爸等一下又回來了』
『爸你,你不知道嗎,明天是我輪班來照顧你的』
『爸爸,你不知道嗎,我還要帶你去陽明山洗溫泉』
『爸爸,你不知道,我還不想你這麼早離開我嗎』
『爸爸,你不知道……….』
爸爸終於走了!留下媽媽、姊姊和我孤單的在這個世界上,你的惡作劇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到我的身邊,繼續吹口琴給我聽,繼續煮我喜歡吃的高麗菜,繼續完成我們說好要做的事?…………………………
在父親過世以來,我還是不斷的想起他接受治療的過程,內心的傷還是隱隱作痛,有時會停下筆來,哭的不能自己,拒絕在面對他已經死亡的事實,彷彿我的心也隨著他葬在土裡。不過,我還是期望自己能夠慢慢的走出喪親之痛,好好掌握自己的生命,重新再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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