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的暑假記事
※星期一 墓園的早晨
學校的暑假, 不經不覺已經快一個月了, 天氣非常炎熱, 銘的墓園卻像是另一個世界, 走在裡面總是有一種清涼的氣息, 像是永遠停留在春天, 銘說因為這裡被封印在一個結界內, 所以這裡的時間是永遠都停留在「那個春季時期」, 我曾經問他這結界是誰布下的, 他說是他的爺爺, 為的是要讓地底下的東西永遠沉睡, 「地底下其實有什麼?」我問, 「 可能是遠古的魔神之類吧。」「那麼, 為什麼那些喪屍又能出來呢?」銘笑了笑:「可能因為這裡一直都是這樣吧?」
因此, 這個墓園總是帶有一種奇妙的氛圍, 彷如一個流完了的沙漏, 被世界遺忘, 沒有了時間, 獨自靜存於一個不變的時空中。走在這樣的墓園中, 我總是思潮起伏, 也許亦是受到這種環境的影響, 我的心態好像也有些改變了, 我也不知怎樣形容, 我變得很嚮往孤獨, 變得不喜歡走在人群和熱鬧中, 雖然我的性格本來也是比較內向的, 但現在我是終於找到了這種孤獨的根源, 因為這裡是我一直在尋找的地方, 對這裡我總有種莫名的歸屬感, 待在這裡我會感覺很安心, 和銘漫步在墓園中, 我倆就像是遺忘了世界的一對情侶, 被放逐到世界最遙遠的角落。我喜歡這裡的早晨, 墓園的早晨, 是世上最美麗和寧靜的, 當我在他的廚房, 和兔兔一起做我們的早餐, 然後一邊聽著輕柔的鋼琴音樂, 一邊在春天的陽光下喝著紅茶時, 我只感到無比的幸福。我想這樣就夠了,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就夠了。
※星期四 颱風過後的咖啡店
今天我到了平常打工的咖啡店, 颱風過後, 人流稀少, 我和小司在店內閒著, 她索性坐在一旁玩手機, 只有我獨自在整理店面, 這咖啡店是我們一個學長的叔叔開的, 學長放假或閒著時便會來幫忙, 後來學長找我過來打工, 小司覺得有趣便也來了, 學長給我們算是十分不錯的工資, 但亦有一個要求:就是要我們穿上女僕的服裝。但這裡不是女僕咖啡店啊!(真不知為什麼他能決定這些事的?咖啡店不是他叔叔開的嗎?)我們這個學長叫夏薰, 總的來說, 是一個變態妹系女僕控, 有收藏女僕服裝的癖好, 尤其是蘿莉系的女僕服;因此大家不難想像, 我和小司現在是何等模樣……但亦有趣的是, 薰學長從來不曾要求過我們叫咖啡店的客人做「主人」;倒是小司很入戲, 非常投入「女僕」的角色, 對客人非常體貼到簡直是無微不至的地步, 平時那些小姐脾氣那裡去了?因此我也取笑過她原來是個制服控, 一穿上制服就變了另一個人!小司嘟著嘴, 不滿地說:「受人錢財嘛!這叫專業精神!」而我呢, 偶爾也會叫叫薰學長「主人」, 這時他就會好像特別高興, 有時也會泡杯咖啡給我, 或是摸摸我的頭, 笑笑說:「乖貓咪!」總之, 我再說一次, 這裡不.是女僕咖啡店。
我把店裡整理好後, 走到窗前, 看見外面下雨了, 而且雨勢不小, 這時有一個男人進來了, 小司連忙收起手機, 過去招呼「主人」, 我則走到吧檯裡, 準備客人的餐點, 小司把咖啡奉上時, 那男人和小司傾談起來了, 我看他大概是個年約四十歲左右的上班族, 外表成熟穩重, 似乎偶爾會來這裡, 所以對這裡突然有二個女僕感到有點意外。小司則說我們只是偶爾來客串的, 那男人便微微一笑, 也沒再說什麼了。小司走到薰學長身邊, 小聲地問:「他是熟客?」學長則說他偶爾會來, 每次都是一個人, 亦從沒見過他和其他人來。那男人埋頭整理一些文件, 我在窗前看了一會雨景, 心中掛念銘和墓園, 不知銘現在在做什麼?突然有了興致, 便跟薰學長說, 別放唱片吧, 讓我來彈幾首曲子。學長笑笑說:「哈哈, 我的女僕真是多才多藝呀!」我走到鋼琴前坐下, 彈了Moonlight Sonata和幾首那類風格的曲子, 彈完後才發現那男人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在看著我, 我感到有點尷尬, 便走到薰學長身邊, 他泡了一杯熱可可給我, 說是給我的獎勵!那男人也沒再整理文件, 只是再坐了一會, 吃完東西便走了, 小司為他拿雨傘和開門, 一直恭送他出門口。那男人走後, 薰學長笑嘻嘻地說:「還好這裡很少有學生來呢!不然我這兩個可愛小女僕, 還不招惹很多狂蜂浪蝶了!」
※星期六 不為人知的我
今天沒有去咖啡店打工, 中午便去了銘的墓園一趟, 銘和平時一樣, 但兔兔就好像很煩躁, 銘說, 這陣子喪屍突然變得很凶暴, 昨天晚上兔兔和一隻暴走的喪屍開戰時, 就發生了一點小意外——被那隻暴走的喪屍「稍微地」「輕輕地」「擦」到了一點……臉頰的兔毛。非常、非常、非常地, 十級整潔乾淨、以其亮閃閃完美純白色高貴純正兔毛引以為傲的兔兔, 簡直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和屈辱。據貓貓的證詞, 兔兔當時氣得兔毛直豎, 一雙眼睛更是變成血紅色, 然後……就是一瞬千擊。不消說, 那隻喪屍被打得不似屍形(?)而兔兔就花了很長時間清潔兔毛(包括用了面膜)因此變得很煩躁。銘還叫我這陣子要小心一點, 因為喪屍的凶暴化可能是受了外來的力量所影響, 很可能是城中出現了魔物。
聽到這樣的消息, 我原本打算留下來過夜陪伴他, 但銘說我還是回家比較好, 而且家父也說我這陣子常常夜遊, 不單不准我在外面過夜, 還下令要我九點前回到家。入黑前我便離開了墓園, 但又不想這麼早回家, 於是我便去了咖啡店, 星期六的晚上是比較多客人, 小司也叫我過來幫忙, 忙過後薰學長便給我牛奶和三明治, 「餵小貓咪!」薰學長笑嘻嘻地說。小司也過來和我一起吃晚餐, 我們如平常般閒聊, 我說起了墓園的事, 小司這才跟我說起了今天的新聞, 說是有一個女孩子「失蹤」了, 不知和墓園的事有沒有關係。
晚上, 我洗完澡, 在房間內隨便放了些音樂, 我開始進入獨處的狀態, 要懂得怎樣和自己獨處是要學習的, 有人會看書, 而對我來說引導的媒介便是音樂, 藉由音樂的引導來達致恍惚的狀態;這時我會慢慢的放下所有的雜念, 消除所有粘附在我腦海裡的外界訊息, 然後原本的我, 才會開始告訴我真實的事;我真正需要的渴望這時才會顯現。對於這個時刻我稱之為「原初狀態」, 而我的原初狀態是一個廢墟, 一個清澈月夜下的廢墟, 只有一幢孤獨的廢棄建築, 四周只是草原, 在月色下我的影子在我面前, 而這個影子就是我「不為人知的一面」。其實就是我自己也不了解她, 正如我自己也不知我自己是什麼一樣。銘眼中的我, 薰學長眼中的我, 小司眼中的我, 「不為人知的一面」眼中的我, 其實和我所認知的自己可能也有很多出入。因此我自己是什麼其實是一個謎。小月小月, 一個人的名字通常不是由自己決定的, 也因此一個人通常也不會完全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名字是一個象徵的符號, 這個符號塑造他的表面。這是我「不為人知的一面」告訴我的, 所以, 她沒有名字也拒絕我為她命名, 因為她說任何東西只要有了名字, 就會從「真實」中被「剝離」。因此這裡是「不可名之的土地」, 她, 就只是我「不為人知的一面」, 我有時會叫她做「不為人知的我」。
「不為人知的我」的說話卻很抽象。她認為這和她的屬性有關, 因為她正是和「具體」相對的存在, 也因此能孤立地觀察事物的「本質」。
比如今晚, 「不為人知的我」說我畢竟是一隻貓, 有時應該看一下其他的貓。她所指的應是我和夏薰學長的事, 「其他的貓」應是指小司。我說:「我知道小司暗戀夏薰, 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不為人知的我」說:「屍體沒有感情。貓卻有其殘酷的一面。」我:「…?」「不為人知的我」:「看看上面的月亮, 她永遠都總是以同一面對著妳的。」我:「這個我知道。」「不為人知的我」:「但人類往往不知道自己「被」塑造得太多的面貌, 而這往往就是煩惱或痛苦的根源。沒有感情和殘酷有時只是正反兩面, 很多時也是受到外在環境影響下發生的。」我:「…那麼, 我應該和你互換一下麼?」「不為人知的我」:「不, 現在妳是一隻貓, 實際上妳沒有來這裡的需要。」我:「我只是想和妳聊一下。」「不為人知的我」:「很好, 小貓咪。妳可以回去向主人討牛奶了。」我:「其實不是很矛盾麼?妳叫我正視自己, 但妳卻是我不為人知的一面。」「不為人知的我」:「我只是叫妳整理一下妳的想法而已。根本沒有所謂真正的妳, 妳不是知道的嗎?構成妳的, 只是一些想法的碎片而已。」我:「那這裡又為何存在?」「不為人知的我」:「因為人類總是渴望認識不能被認識的真實, 所以不可名之物被按照他們的想法具現化。實際上我就是妳, 只是妳遺忘了我。所以我才會永遠是妳不為人知的一面。」
月夜廢墟, 我的影子仿如一個闇黑深淵, 不為人知, 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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