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笑的阿媽＠十七歲的溫柔｜PChome Online 個人新聞台

2004-04-02 14:49:32| 人氣77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愛笑的阿媽

我有兩位愛笑的阿媽。

我不明白她們為什麼那麼愛笑，隨時隨地看到她們，都是笑吟吟的。好笑也笑，不好笑也笑；快樂笑，無聊笑。悲傷無能為力時，苦笑；不關己事事出無由，微笑。我私底下問爸爸為什麼，他說，因為她們太苦命了。

奶奶是爺爺續弦再娶的，雖說沒有血緣關係，對待我們晚輩可是比親生的還要親，把屎把尿，忙進忙出。她笑起來整個臉的皺紋像圓心的漣漪漾開，露出一口假牙，金的銀的黃的白的，真是閃亮動人。她很愛笑，常常拉長濃濃的鼻音，從廚房叫著我的乳名，只認聲音我就知道，一定是奶奶。那帶著疼惜又憐又愛的叫法，除她以外沒有別人。

聽說她的命不好，唯一的兒子頭腦不靈光，媳婦一肩挑起重責大任，認了乾女兒也不長進。在我十二歲那年，奶奶和原來的奶奶一樣，因為糖尿病過世。可嘆她忌口緊得要命，控制十幾年的糖尿病還是惡化，那常在耳際的獨特呼喚，自此沒有再聽到過。從此我聽見老人家叫自己孫子的名，我都會微微心痛。

外婆仍然健在，今年高齡九十二，身高不滿一百四十，體重約四十公斤。瘦巴巴又嬌小，我常說，如果大風起兮，她弱不禁風會把她颳走。她笑稱，真的風太大，她的腰會隨風搖曳呢！我說她命好，錢多到住大樓，又有傭人煮三餐，子孫滿堂，可她從不以為然！她從四十幾歲便失眠與氣喘，從此四十多年每天只睡三四小時，神經衰弱，如遊魂飄飄然。她有時面如菜色，耳鳴心悸得厲害之時，只有躺著等痛苦過去；不能感冒，一感冒就喘。禁食生冷、肉類，幾乎所有好吃的全不能碰。體質不冷不燥，外加白內障、手麻腳麻，我開玩笑說她可以租遊覽車到醫院觀光，出書介紹評比各大醫師。她看醫生成精，消息超靈通，哪家死了人死了阿貓阿狗，她瞭若指掌。西醫對她無效，中醫回答說阿桑，你很難醫！下藥很困難，什麼都忌諱。外婆常發明一些奇怪的偏方，街談巷語、道聽塗說裡亂找東西吃，比方說童子尿、香灰、草藥，能救命就吃。

話雖如此，外婆的俗世智慧很高，台語的俗諺典故，她像活字典。不識字是一回事，要騙她非常困難。

兩位阿媽，皆是非常賢慧的婦人，從來不曾聽她們講任何人的壞話。對於風俗禮節、人情世故，照顧得服服貼貼，名聲是鄉里遠播。尤其是外婆，好像是一個善良到沒有壞心眼的人。她年輕的時候，非常勤儉持家，對人的付出，兒女到現在都津津樂道。

外婆凡事樂觀，真是難為她瘦小的身軀，竟有如此堅強的意志。外公常說她是「無米跳嫂」，意即沒米可煮也能樂得跳腳的婦人。外公十分會煩惱，明明沒有任何值得擔憂，也能煩惱到吃不下飯，現在退化得很厲害。

她們都非常喜歡笑，那種笑法，好像一笑解千愁，任何難過難堪都可一笑而過。難道坎坷凝聚成老練、情感收斂成智慧的時候；真的，那種表情，不敢令人相信的是笑容嗎？

耶穌被釘十字架之時，肉體的痛苦與祂完成救贖大使命的滿足，會不會也有祂的快樂呢？彌勒佛修成正果，看透佛法與世間疾苦，為什麼還笑得那樣開心呢？道理就像是濟公，明明境界很高，卻早就超脫規範與道德，表現出來的是自得其樂、歡喜自在的笑顏呢！

我想憂愁無濟於事，何事值得痛苦一輩子？快樂有七個姐妹，其中最差的也比快樂更好。快樂當然值得追求，它是真實與智慧最明顯的附屬品。偶然想起李白的詩：「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歌詞改成：「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溫柔同眠。」此時陶淵明唱道：「田園將蕪胡不歸？」

若是能隨處不悠然，為什麼緊鎖娥眉、深思高舉？這兩者表現出來的，不都是快樂嗎？我想我是摸到了一點超出我現在層次的竅門。

真是感恩，我有兩位可愛可敬的阿媽，連她們的笑容，到今天我都受惠良多。願這兩位老寶貝無論身在何方、心繫何處，真正快樂滿足，繼續恩澤後代，保守我心，讓我們有機會把這份愛與喜樂傳遞下去。

我要檢舉

台長：張真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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