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這句話時人在激動中,聲音就不由得提高了幾分。
夏鷗本來在收拾桌子,她又穿著那件白的裙子,
像一煙迷惑的幽魂在客廳飄來飄去,臉上帶個淡然的表情。
聽見我突然高聲的說話,她愣了一下,隨即又轉到廚房去了。
我又些到憤怒的邊緣,
我又想到了那被夏鷗和我都稱之為母親的美麗而可憐的女人,
她那麼努力的營造一片無塵的天,去籠罩自己的女兒,
我甚至可以猜出她為什麼喜歡讓夏鷗穿普通很中性的衣服,
因為她實在不願自己的女兒受到一絲自己的影響。
如今她很滿足了,她覺得女兒平安長大了,
也快嫁人了,她的一生美好的願望也快實現了,
她整天開心得像只毛色發光的鸚鵡,
重複那幾句「真是太好了,夏鷗和你真的太完美了。」
但是她越開心我越覺得她可憐,夏鷗只是我的情婦,花錢包養的。
剛開始我看她那麼毫不修飾的用目光欣賞我時,還很內疚,
但此刻我看見夏鷗墮落得沒理沒由,我就把所有的情緒全部發洩到夏鷗身上。
「你到是給我說話啊!你以為你很清高嗎?」
我追到廚房,激動的說,然後就看她把吃剩的菜倒掉,
她十分優雅的做家務,好像在充滿藝術的彈鋼琴。
她臉上那抹平淡也正好和我的呼吸不定形成對比。
「你是啞巴嗎?我讓你回答我!」
「你希望我說什麼?」她緩緩地抬頭看我,
「你不是已經去看她了嗎?」
我覺得我快要瘋了,好像那是我的媽,我逼一個陌生人去喜歡。
我說夏鷗你沒良心!
「你媽她已經在盤算著等你畢業就直接結婚了你知道不知道!」
是的,最近每次去伯母都很興奮的對我說乾脆畢業就結婚,訂婚都免了。
她是個極為敏感的女人,每當我稍微表現出一點不滿,
她馬上緊張地問
「怎麼你們本來都是要結婚的不是嗎?
難道你不想娶我們夏鷗?還是你嫌棄媽的身世?」
弄得我每次都必須積極配合。
但是我那顆已經被激活的良心,無時不在譴責我的欺騙,
對一個可憐的妓女,偉大的母親。
夏鷗手上的活停頓了一秒,在聽見結婚二字時,
但是幾乎是馬上,她又開始變得忙碌起來,洗碗,然後出去擦桌子。
在從我身邊經過時,我聽見一句努力保持平靜但卻洩露出點悲傷的聲音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快死了。」
我平靜下來,我開始審視她,臉色蒼白身體消瘦,那時刻毫無內容的眼睛,
我知道,她擁有一顆比任何人都愛她母親的心。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
「你為什麼要是個……妓女啊?」
我喃喃的說,我不是在看不起她,
我既為她母親悲哀,也在呼喊出自己的心聲。
「你應該是個和你外表一樣的純潔的女孩啊,花一般的年齡。」
夏鷗沒動了,她突然向我走來,我看見她眸子,水在溫柔的靜靜的流,
「小斌,我很感謝你,去陪我媽。真的。說不出的感激。
讓我媽多個兒子吧,你不用為你身為女婿而不安。」
原來她什麼都洞察出了。
「我只是不懂,你為什麼要那麼不聽你媽的話。」
「很多事,知道得越多越痛,還是不知道的好。
就算知道了,也是一種無奈。」
我望著夏鷗,此時她已有了一抹清清的哀愁。
我就沒問什麼了,不忍。
已經入秋了,我像一個接近新婚的青年忙碌而規律起來,
每天早起上班,按時回家,準時吃飯,四菜一湯,
保持每四天一次去看望夏鷗的母親。
我不願意去分析我和夏鷗的關係,也從不去面對給她的超乎平常的憐愛,
我給自己的理由是我全看在快要病勢的母親。
但是我卻一天天消瘦起來,我像捲入一場美麗而善良謊言,時刻都在欺騙。
我已經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幻。
很少做愛,我不願意提醒自己身邊美好的女孩是我的情婦,
每天都抱著她入睡,她總是用溫情的目光看著我,用極為女性的聲音,
帶著女人天生的母性說「睡吧,別想那麼多。總會好的。」
於是我就睡了。可以睡得很安定。
我和夏鷗的事情只有大板知道。
大板曾在我剛開始告訴他時驚呼說你怎麼掉進窯子裡了。
但隨後看我痛苦的樣子,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
大板用他的思維方式勸著我妓女怎麼了?
妓女也是人啊,妓女也有她們悲慘的故事,誰想啊,
哪個女人不願意正正經經的被一個男人寵幸呢?
然後大板說了句,他一生說得最準確的話
「你少在這裡亂找借口了,你最大不了的痛苦就是你愛上了一個妓女!」
我驚訝地望著大板,這個從小跟我打到大的兄弟,
大大咧咧的竟然如此精準的說中我的心事。
「得了,本人拒絕盲目崇拜,可別把我捧得跟神似的啊。
你也不照照鏡子,啊,小斌,你都被折騰得什麼樣了?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愛上那女的了,而且是很愛!」
我愛夏鷗?而且是很愛?
「兄弟,你愛上她又什麼了?你愛的是一個你可以愛的人吶!」
一連幾天我都激動著,
夏鷗也看出了我的反常,她說你沒事興奮個什麼啊。
我看著她,我可憐而善良的夏鷗,她美麗得讓我欣喜。
為什麼不可以娶一個妓女?而且那妓女還是自己深愛著的女人。
我就情緒波動了,我常在看著她默默的收拾屋子的時候給她一個感激的擁抱。
「夏鷗。」我喊,卻不多說什麼。
「怎麼快30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
她輕聲罵我,卻絲毫不帶責怪。
「你沒聽人家說過麼?再成熟的男人在他深愛的女人面前都是孩子。」
這是我第一次對她直接的表白。
我至今記得她當時的反應,她那不可置信的眸子裡流露出滿滿的驚喜。
在那一刻我想,我是願意娶她的,儘管我在此以前從未想過,
我會娶一個妓女。
從那以後我像個初嘗戀愛的少年,每天都保持著莫名的快樂。
在母親那邊,也時刻毫無保留地流露出對夏鷗的愛戀,
這些都是我以前盡力掩飾的。
每當我擁著夏鷗時,看她在我懷裡安靜的呼吸,是我前所未有的塌實和感動。
當我完全放肆自己的感情時,我以連自己都吃驚的方式寵愛著夏鷗,
心疼她每次不小心的小傷,
責怪她學校寢室的鐵床--她午睡是在學校寢室的。
因為那鐵床老把她腰部弄得一片瘀青,我在輕怪她自己不愛惜自己的下一刻,
狠狠地大罵了她們的學校。
夏鷗就笑了,說我的確還是個孩子。
那段時間是我一輩子最幸福的,難忘到到今天我想起來,
都是種淒淒慘慘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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