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秉翰:
換我寫明信片給你了!
澎湖的冬天好冷,我在一間小民宿內幫忙打雜,雖然風很強勁,卻沒有著涼,希望彼端的你也有這種好運氣。有些話,打從我一到這裡就想說了,但心始終不能沉澱,直至今日,方才有勇氣提筆。
秉翰,可不可以,讓我們分開一陣子?等你等了十年,我真的累壞了,沒有力氣再等下去。前些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傻子,耗盡心力地守住愛情,守住我自以為可以守住的愛情。究竟守不守得住我不曉得,我只知道,這樣的愛情我不想要。他們說你自私,他們說你不懂愛,他們說你獲得太多而我得到太少。發覺你回來過的那天,我聽見心碎的聲音,那些聲響如同回音一般在我腦裡盤旋不去,我沒辦法不正視它,我沒辦法忽略心傷的感受,對你的信賴也隨之崩解,我有種受騙的可悲想法。
今天,是我發誓再也不想你的第一百天,從食不知味到現在的冷靜,你可以想像我用多大的力氣。親愛的秉翰,倘若你是我的枷鎖,我能不能穿過拘禁我的欄杆向外走?新天新地的世界,或許沒有你的陪伴會十分孤獨與哀慟,至少我會大步走向另一個國度,品嘗屬於自己的幸福。
祝你也幸福。
司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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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個月,我都在澎湖當民宿的服務生,順便協助改裝工程。把大量時間投注在工作上是好的,至少我沒有時間亂想,玩命似地忙碌也不過是想沖淡那股憂傷。離開台灣之後的日子,刻意讓自己沒有空閒想起秉翰,擔心自己想起與他之間的紛擾後會一蹶不振,那太可怕。一晃眼,時間就這樣過了。舒兒仍舊和我保持聯絡,Steven和小靜也寄了信來,但我堅持不讓他們探視,再沒有平靜之前我堅持不見任何人,害怕他們談論與秉翰有關的一切。舒兒為此責怪我許久,她擔心我的鑽牛角尖,擔心我無法放過自己。有些事,該忘的就忘,當承諾不再有意義時,又何必苦苦遵循,她不只一次地告訴我,用她特有地語重心長的語調。我望著船隻捕魚的燈火,反覆練習著默然。默然會成為一種習慣,假如我讓它成為生活中一部份的話。
他不是壞人,只是我要的他給不起,他要的我同樣沒力氣給,十幾年的愛情,到最後一瞬方才驚覺癥結點,會不會過於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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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兒!」
「你怎麼來了?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我一臉驚訝地看著遠道而來的客人。
「奉命來探視的。瞧,這一大袋東西全是你的。」
「這麼多?」看著一整袋的食物與日常用品,除了驚訝我不知該如何形容。有些感動吧,我想。
「對阿,全公司上下聽到我要來看你,想給你的東西堆滿我整張桌子。」松仁甲裝委屈的說。
替松仁安排房間後,我們一起去鎮上吃晚餐。松仁的眼睛透露出他的欲言又止,但我不打算詢問,詢問需要太多力氣,我寧願保持沉默,他想說時自然會說的。飯後我們坐在堤防上看燈塔,兩瓶啤酒是我們的楚河漢界,十五公分的距離無限遙遠,我把心封起來了,而松仁也是。
「你過得怎樣?」
「幹嘛搶我的話。」
「我過得不錯阿,當服務生,當畫家,二十四小時對我來說都快不夠用了呢!」
「是真的不夠用還是假的不夠用?」
「嘿,一定要問這麼仔細嗎?」
「別用忙碌麻痺自己好不好?你會把自己累壞的。」
「我只是,想讓自己沒有空想那麼多,這應該不算是麻痺吧?」
「為什麼不算?你藉此沖淡憂傷就算阿。」
「松仁,如果忙碌就可以沖淡我的憂傷、就可以麻痺的話,我根本不用離開台北,橘子的事務比這裡忙上千百倍。我之所以離開,目的是為了讓自己沉殿,我需要沉澱,但在開始沉澱之前我必須先停止想這件事,否則我的思緒會一樣紛雜,那我的離開就失去該有的意義。」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離開是一種不負責的行為?你為什麼不能給秉翰解釋的機會?你就寧願遠走高飛?那秉翰怎麼辦?你就甘心放棄你們的愛情,長達十三年的愛情?」
「我能夠不離開嗎?我能夠不放棄嗎?他背棄了我對他的信任,十三年的愛情又如何?當信任沒了,承諾消失了,你要我怎麼守這段愛情?信任是我們之間的橋樑,當橋斷了,分隔兩地的人要怎麼相愛?」
松仁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默然無語。
松仁也在民宿長住下來,有一種我不走他就不離開的意味。除了做自己的事外,就是幫著我做整修。我們養成了一塊散步的習慣,每天清晨我們會穿上厚重的大衣去港口看漁船卸貨,有時我們會坐在堤防,單純地坐著,各想各的心事。我知道松仁喜歡我,也知道自己漸漸對他有感覺,但現在是時候嗎?我做好心理準備沒?我是不是只為了想找個伴,或是寂寞怕了,所以才陷入呢?我開始會隻身一身去四處走走,試圖釐清這個問題。我害怕那樣微妙的感覺不過是暫時的存留,我害怕傷害他,好人不應該被傷害的,我不想談一場因為寂寞卻沒有愛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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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兒,那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他做不到的,我來做;他辦不到的,我盡力完成;他無法給你的,我替他給?如果他一直想逃,那我可不可以取代他住進你心中那個位置?」一天早上我端早餐給松仁時,他忽然拉住我的衣擺,這般問我。
「你難道不怕我會因為寂寞答應你?」
「你不會這麼做的,當你開始會獨自散步時我就知道,你想要想想我和你之間,我們可能產生的愛戀。你不用馬上給我答案,但我想告訴你,我真的很喜歡你,也真的有心想陪著你、照顧你和保護你。」
「我,我需要一段時間,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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