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確定這一段時間前前後後共持續了多久,但還能明確定感覺時節移往夏天。放晴的次數減少,我被許多不能稱之為愉快的感覺給禁錮著,偶爾我感受到體內有一種能量想要被釋放,像一道滾燙的熔岩在血管內流動,但身體是封閉的,它只能不安地鼓噪著。大部份時?
間我卻什麼也感受不到,如果萎縮可以用來形容我身上的變化,我的生命力也許已經被判了無期徒刑。
我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若無法有效治癒我的創傷,至少也將不再惡化下去才是。甚少做夢,醒著的時候難免會覺得有種正面性的東西自我身上慢慢被抽離,或是不自覺地由我的鼻孔或是唇齒之間逸出,我擔心自己對於意識的自主性會日漸減少,於是能睡著的時候我很少醒著。復原之日看似遙遙無期,我也失去了與人群接近的原動力,反正在那兒我怎麼也不能再遇見鹿了,而與世隔絕的我失去的正常的準則,尚未發現任何除了絕望以外的希望,也不懂可以去哪裡找到奧援。
或許,是我自己也不願意接受協助。
有一天我一如往常地平躺著睡覺時,似乎感應到眼球上方有光影掠過,我以為也許是鹿,但那並不是一個飄忽的鬼影,是我的媽媽
"......"我的表情想必十分失望,她坐在我的床邊,我看著她,卻看不清楚。
"妳已經十天半個月沒講幾句話了...是為了某個男孩嗎?"
當然,如果你在很年輕的時候表現失常,往往愛情便是歸罪的對象,失戀可以用來解釋一切的不快跟墮落...從小媽媽便把我當成是一個正常的孩子,雖然他們始終不管我和J,但是在他們的眼中我就像是一把衡量正常小朋友的尺一樣,其實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但我明白我
並不在乎自己正常與否,從很小開始便明白了。
我清一清喉頭,怕自己忘了發聲的方法。"呃..."
"妳想聊就聊吧,不想聊也可以...只是我今天下午很無聊,想看看妳,想聽妳說說話,印象中妳總是很少說話。"
"嗯...我坐了起來。"是為了一個女孩,我高二那年遇見的一個女孩。"
媽媽的表情詫異了一會,她接著笑一笑。"那也是好幾年的事了啊,怎麼,處不來呢還是有什麼別的問題呢?"
"這故事我怕我現在沒精神講..."
"我本來以為妳這輩子不可能會愛上任何人的...不管是男孩女孩,要是為了一個女孩而"我本來以為妳這輩子不可能會愛上任何人的...不管是男孩女孩,要是為了一個女孩而變的精神不正常也好,總比就關起門來了在自己的世界裡面不發一語,讓外面的人為妳擔心
也好一些。"
我不解地看著她,直率地指出我的精神不正常,又說我不可能愛上任何人的,這不像我記憶中的母親..."我沒有令人可以擔心的地方吧!"
媽媽站起來走到書桌前面,她用手指抹過桌面:"妳很久沒讀書了吧?"
"嗯,我想我應該沒辦法很認真地唸什麼書,也許我也沒辦法寫字..."
"青春真是一件好事,可以很不負責任地把自己的世界給毀滅了,反正將來的世界還很長,可以輕輕鬆鬆地再弄出一個新的來,如果死了的話,至少也是死在很可愛的年紀裡頭,可以被永遠記得,就一輩子漂漂亮亮的,而留下來收拾殘局的人,要面對很殘破的局面,還要忍受
想念死去的人的痛苦,有時候也真想跟著一起去死好了,免得這往後的幾十年裡面要常常長吁短嘆的,但是總要有人留下來把事情都弄好再說吧!也要有人留下來記得這一切啊,否則,那些很早就死去的人不就等於沒活過了嗎?"
她是在對著我說話,但又不像是在和我說著什麼,好像一個水龍頭扭開了開關,她的評論和我的狀況是無關的...但是,卻有一種和我一樣屬於生者的悲哀。"妳和我一樣,愛過的人最後也死了嗎?"
她回過神來。"妳是說...她死了嗎?"
"對吧...只是我不知道她是自殺呢,還是怎麼死的...我想我是還沒準備好吧,沒準備好以後要怎麼樣活下去,等我好了起來,也許我會去想辦法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是現在我連要幹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我猜妳是和我們比較像的,有活下來的勇氣,沒有去死的膽量。"
自己的媽媽把這種極難理解的話講出口,還是夠令我驚異的了,我把腳放下床來,她是想到了J或是C呢,還是怎麼的。"妳說的是..."
"我們都是很不健全的人,所以也生下了不健全的孩子,原來以為妳會和我們都是不一樣的人,但現在看來,不管以什麼面貌呈現,不健全似乎已經變成一種詛咒了啊。"
"媽媽,,妳這麼個一講,看起來好像反而是我以較正常,而妳的問題很多呢,妳也可以向我講講,也許會好過一點,妳說的不健全是怎麼回事?妳說的是弟弟們都死了嗎,可是我不記得妳會這麼難過啊。"
"身邊有人死了都是會難過的,他是死得太早了,我們都沒有心理準備時就死了,看妳還有考試上高中唸書的能力,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媽媽這輩子第一次感受到愛的人死掉了的那種痛苦,跟妳窩在家裡整天不出聲不動作的樣子是不一樣的,因為太難過了,所以才和妳爸
爸發生了關係,腦海裡只想著我要生下和她有關的孩子來,至少同樣的血緣裡你們也佔了二分之一吧...我一心只這樣想,就那麼一夜,我就懷孕了。"
我覺得籠罩在身邊的薄霧正在快速消失,因為太驚訝了,我的表現已經像一個正常人了。"妳是說...可是爸爸..."
"我和妳爸爸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我們都是被拋下來留下來的人,和妳現在一樣。"
我不由得表示我真的聽不懂。"她?男生的他呢還是女生的她呢?"
"女生的她啊,妳和媽媽一樣,這一輩子裡最愛的,都是和自己一樣的女生呢,然後,都很早很早就死了。"
這是一種要命的遺傳嗎?我有想笑的衝動,真是把我給搞迷糊了..."我聽不懂啊媽媽,妳的意思是妳不愛爸爸然後又把我們給生了下來嗎?"
"是啊...而且妳爸爸和我一樣,都是為了愛慕她才決定一定要趕快想辦法生出孩子來,她是妳爸爸的妹妹,換言之,我們都不可能和她生出她的孩子來,而且她又死了,最好的方法就是我們兩個人生出和她最有所關聯的孩子,就是妳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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