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艘船,你在船上。船上所有的物件漸漸地掉落到時間的長河裡,你乘著船渡河而去,而我緊緊地扯住風箏的線,要是我還能確定我們之間的連繫就好了…但就像我親眼見到你人生的筆記本上,,屬於我的痕跡一一地被擦布拭去…線應聲斷了,我見到你自己一個人在此岸和彼岸間擺盪,卻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天空裡你的影子也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我翻閱了我自己的人生筆記本,知道你的痕跡都還好好地存在著,因此我想,在我哭了第三千兩百次以後,我就能無畏無懼地,給你祝福,將你守護。
記得否?這其實是三個串場動畫的畫面。
事實上,這並不是一篇評論,它一點也不旁徵博引,不曾細究配樂(我注意到是黃韻玲,也注意到低沉揪心的大提琴)/對白/情節(畢竟也很難,這是記錄片),文字沒有拘謹的理性,因為從一號奶奶出現說到張國棟怎麼死了呢,我怎麼忘記他死了呢這幾句話,我就幾乎眼淚停不住一直到片尾。
那大概就是我媽媽十幾年後的模樣,如果她失智了的話…嬌小細瘦的,笑口常開的,但面對幽暗處會變得疑心病重,想著想著就哭起來的…
而二號阿公裡找的到我爸爸的影子,阿蟳阿嬤的老公也讓我想起我爸爸,國語很標準的王奶奶在被問到年紀時說問一個lady年紀很不禮貌啊…
我想這就是我們所都能體驗的老人家,老人家老了就會多多少少變成那個模樣的,有句俗話說老小老小,眼看著她們退化退化成了個帶著最最深刻記憶與傷痕,其他事情都忘記了的孩子….這是發生在我們親人,或我們朋友親人身上的事情,,,因為愛,所以難以忍受被所愛的人忘記,因為愛,我們還是在內心的衝突與重整以後接受並且處理了…
因為愛,所以到了主要的故事講完以後,螢幕反黑,出現了幾行字:給我們的父母,別忘了我愛你。
二號阿公從未跟最後照顧最力的女兒說過一聲我愛妳,他告訴拍攝者說愛啊,很愛…但當被問到從什麼時候開始愛時,老先生沒有再繼續講下去,那個錯落了的被遺忘的時光,被篩子篩剩的”住最近的女兒”其實百般糾纏,但許是衝著工作人員轉告的那句我愛妳,許是她在電影中講的:當爸爸有天不記得我時,我沒有太多的悔恨。
我想那種轉換就是一種愛的生長…這大概是一部要拍給孩子們看的電影,一輩子教英文的王老師的女兒要回美國去了,王老師說:"你在我就吃得好,你走了我就不想活了,這也很自私吧?"
但那是在她還”記得”的時刻,不記得的時刻裡頭,王老師是個少女,叨念著要人家把照片洗出來,好寄給遠方的爸爸…後來爸爸的年紀跳啊跳的從六十到九十,又變成過世兩個多禮拜…
被遺忘的時光,老人忘了。
景珍奶奶(一號奶奶)的手帕交來看她,頭腦清醒的那個奶奶說的話,我哭著記了下來:她得的病,她不知道,自己不會痛苦,我們不應該同情她。
我們不需要同情她們,我們需要給予,給宇空間與柔軟,給予尊重與關懷…給予愛,失智老人還能感受到愛,就算他們記不得。
被遺忘的時光,就像球一樣丟到我們手上來。
只要我們記得他們…某些被遺忘的時光就沒有真正被忘記,而這部電影的可貴之處就在提醒我們:別忘了我愛你。
尹爺爺發作嚴重時,不只覺得台北在大陸,還覺得處處都是匪諜,怕被殺,他的爸爸哥哥弟弟都死在共產黨手上,那麼大的冤仇啊…但他又說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死也要死在這裡。
因為這裡提供了,我說的:空間與柔軟,尊重和關懷…就像這部電影一樣,它用溫暖輕鬆的色調提醒你:這也許是我們每個人都會碰上的問題,而就算沒碰上,你也不該忘了那句:我愛你。
如果可以,沒有人會真正被遺忘,雖然這個社會上其實總是有人被悲慘地遺忘與棄置,許多失智老人被隱藏被忽略…
他們都是我們深愛過的長者,希望這部電影如同這個機構(天主教失智老人基金會)一樣拋出點點光熱,後繼能有人…因為也許是我們敬愛的長者,也許有天會是我們自己。
遺忘(自己),但不該被(別人)遺忘。
在這裡我要書寫一些我個人的體驗,我是帶著我四歲半的女兒去看這部電影的…周間下午的觀影人數比我想像中多很多,我想應該能在口碑和票房上都取得成功才是…但整場電影裡頭像我這般年輕(三十餘歲)的觀眾不多,大抵都是四五十甚至以上了(也許裡頭有些直接面對了家有失智老人這個問題?而更難想像我竟然會帶一個那麼小的孩子去看”這種電影”,於是我們坐在側邊一點的位置,時不時我會小聲和她討論一下,我發現祐伃的確用自己的觀點去吸納了這部電影。
在一號景珍奶奶出現沒多久,她問我:這個老奶奶的病是不是不記得自己的女兒了?
我說是。
她說:就像妳講給我聽的那個故事一樣(繪本:我的奶奶不一樣)嗎?
我說是。
到了重機爺爺的妻子(阿蟳奶奶)那一段,祐伃又對我說:這個老人家的病是老婆忘記老公了嗎?
我說是。
後來整部電影看完(她畢竟努力了許久,大概剩半小時左右她開始表示她想回家,我們出去上了次廁所,也許落掉一些片段)我問他知道這部電影講什麼嗎?
祐伃說:老人家的這種病,就是會像小朋友一樣帶圍兜兜。
我不能說不是啊,哈,這理就像楊力州講的是齣喜劇了吧。
我在小孩面前很少哭的,但看電影時常常忍不住,雖然我努力別發出聲音,但祐伃還是發現了,她摟住我叫我別哭,我很是感動,雖然我抽鼻子的聲音後來有點惱怒她,她說:不要再發出這種聲音了啦。
但,謝謝妳的體貼,謝謝妳陪我看了這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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