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站在對街,我不想往前進也不敢前進,那一條街的距離,那一個跨步,成為我心裡的一顆巨石。
我瞪著那些人臉上的哀傷,那些我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他們的心裡都痛著,那我呢?我說不上梗在心裡的那根刺是什麼滋味,恨嗎?難過嗎?苦澀嗎?似乎都有,也似乎都不是。
我卻步,短短的幾公尺,我橫越不過,所以,我低頭轉身,然後假裝沒有看見我所看見的,也假裝沒有聽見那些哽咽與啜泣;眼角沒有淚,即使心裡早已將自己狠狠哭成大核桃眼,即使心湖早已氾濫成災,我的眼角仍然沒有淚。
緩慢回頭,我連身體都懶得動了,再看一眼那張帶著笑臉的照片,眼角依舊沒淚。
「再見了,嚴芯。」
輕聲在心裡說了句再見,我收回視線,然後帶著滿心的淚離開。
自夢裡驚醒,揮去額上的冷汗,我用力抱住自己,那積欠了八年的淚水,瘋狂的自眼角落下,那一年,那一天,在嚴芯的告別式上,我所吞蝕掉的眼淚,全部都回來了。
* * * * * * * * *
「石憶東!」
「啊?!」
「發什麼呆?」
「呃……學…學長?」我瞪著眼前過於靠近的臉,「幹嘛?」
「幹嘛?」智峰重重的拍了下我的肩,「你最近是怎樣?很愛發呆喔!」
「沒有啦!」我坐回辦公椅,「在想那件事。」
智峰支手撐在我的辦公桌上,「還想?怎麼?難道你真的想把那個傷口挖出來再灑一次鹽?」
我搖搖頭,「我說了,我已經放下了。」
「既然放下了,何必再去揭舊傷痕?」智峰坐了下來,一臉的不贊同。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告訴她。」這種篤定很真實,但為了什麼要這麼做卻很模糊。
「就說你喜歡他!」百分之百的肯定句。
「就說我現在沒這個打算。」
「她很特別嗎?值得你這麼做!」
聳聳肩,「我只是不希望她一直把自己禁錮在那件事裡,八年了,她該走出來了。」
「她要不要走出來關你什麼事?」智峰敲了敲桌面,「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因為我們經歷過一樣的事,而且她又是姐姐最好的朋友,既然我走出來了,我相信她也可以,所以我想幫助她!」這個理由很正面吧!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她有其他知心好友、親人、甚至是男朋友或老公可以幫助她,而你,算什麼呢?硬要湊關係,你只是她的好朋友的弟弟,認真說,你們根本不認識,憑什麼?憑什麼你認為自己可以幫助她?憑什麼你認為她需要你的幫助呢?」
實在是一針見血!
「所以我說我不知道阿,」腦海裡突然浮出她那滿載悲痛的雙眼,「或許只是因為她的眼神太過悲傷吧!」
「屁!」智峰翻了翻白眼,「你想太多了吧!」
搖搖頭,我選擇不回話。
「算了!」智峰站起身,「既然覺得自己可以,那就去幫助她吧!」
「什麼?」我訝異地看著智峰。
「自己的果自己承擔,言盡於此,好自為之!」話還沒說完,智峰已經走到門外了。
「喂!可惡!話也不說清楚,真沒責任感,」我洩氣地嘀咕,「我要叫熙蕾不要嫁給你!可惡!幫助一下徬徨無助的少年是會怎樣?!」
「你已經不是少年了!」門外傳來智峰的吐槽聲。
「蕭智峰!」我站起身,衝了出去。
無聊的衝到門外和智峰唇槍舌戰一番後,我精疲力盡地走回辦公室,多日來,繁重的工作量加上她的事,我好像真的把自己推進一個深淵,腦袋處於紛亂的狀態,似乎隨時都會炸開一樣。
拿起桌上的行事曆,上頭圈著和她見面的日子,或許到那一天,我便可以擺脫這樣的紛亂,或許,我就可以真正的「放下」了。
* * * * * * * * *
自夢裡驚醒後,我足足坐在床上哭了三個小時,若不是因為徐葳來敲我門,我想,我應該還會繼續哭下去,畢竟,這些眼淚已累積了八年之久。不過,也幸好徐葳來敲我門,否則我哭成乾屍也不會有人發現!
今天是週末,由於學校要開學了,徐葳趁著假日要送樂安回台中,所以一早就來敲我門問我要不要隨他們一同到台中走走。
「不了,」我今天要去拜訪客戶,「今天還有工作呢!」
徐葳皺眉,「老闆給妳雙倍薪水嗎?幹嘛這麼拼命?」
「就『浩盛』阿,今天要跟周董見面。」我也是萬般無奈啊!
「『浩盛』的周董?」徐葳整個眉頭都皺起來了,「他不是上個禮拜就應該要搞定了?」
「原本是這樣沒錯,可上禮拜我派阿勝去,結果被打回票,說是周董出國去了,誰知道他是真出國還是不想跟我們談!」說到「浩盛」的這號人物,我就頭痛!
「呿!」看來,徐葳對他也是沒有好印象,「他是業界出了名的大豬哥,上次不幸跟他有一面之緣,我差點沒把他宰了做肉餅!」
「他惹到妳了嗎?」
「豈止!毛手毛腳,都可以告他性騷擾了!」徐葳一臉憤慨。
「我也聽說過他的事蹟,沒辦法阿,」我攤攤手,「『浩盛』是大公司,上頭不可能放過的。」
「妳一個人去嗎?」
我搖搖頭,「我找了阿勝陪我去,這件案子本來就是他在處理,我們一起去比較好。」
「嗯!」徐葳點點頭,「沒錯!找個男的陪妳去也比較不會遭他毒手。」
「嗯嗯!」我瞥見在客廳和樂安聊天的旗子,「旗子要送妳們去阿!」
「對啊!」徐葳轉頭看了他們兩一眼,「也好啦!有人當司機,我當然高興!」
「是阿,」我瞇起眼,這兩個人似乎在我狀況外時,進展的很快,「旗子人真好啊!我似乎聞到了春天的氣味!」
「喂!」徐葳回頭瞪了我一眼,「夏天都還沒過,太陽依舊很大,妳嘴巴別亂說話!」
「嘿嘿!」這是欲蓋彌彰嗎?
「嘿什麼?」徐葳顯得有點侷促不安,「妳啊,先管好妳自己!」
「我?我又沒怎樣?」
「沒怎樣?!」徐葳挑高眉,雙手叉腰,「眼睛腫成這樣,真以為我都沒發現嗎?」
「呃!」該死!忘了戴太陽眼鏡!但……戴了應該更是自投羅網吧!
「妳啊!」眼看徐葳的老媽子架式又出來了,我趕緊阻止她。
「好啦!好啦!我知道妳要說什麼,妳們趕緊出門吧!妳就好心讓我再補一下眠,等等我才能有精神去見周董阿!」
徐葳白了我一眼,「先放妳一馬,好啦!妳自己小心,我們出門了!」
「嗯!」我和徐葳走到客廳,「樂安,這幾個禮拜玩得開心嗎?」
「開心!」樂安甜甜的笑著,「阿姨,我以後還可以來找妳玩嗎?」
「當然可以阿!」我拍拍她的頭,她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孩,有禮貌,嘴又甜,「下次放假,再讓媽媽帶妳來玩!」
「好!」
我抱了抱樂安,然後送他們三人到門口,「旗子,小心開車。」
「知道了!」
「好啦!妳快去休息吧!別送了!」
「嗯!掰掰!」
「掰掰,阿姨!」
「掰掰!」揮揮手,看他們三人進了電梯,我才回身關上門。
看看時間,現在才九點左右,跟周董約十二點半,我還有兩個小時左右可以休息,二話不說,我趕緊回房補眠,要跟周董過招,得好好養精蓄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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