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崁樓旁,一樣的巷弄,卻是不一樣的氛圍。
跟著徐葳一行人出門,來到的第一站竟就是赤崁樓!說明我不想進去,徐葳擔心的再三叮嚀過後,才帶著樂安與旗子去參觀古蹟,而我則是走到這個我與他第一次見面的巷弄,發呆。
我是否該打電話給他呢?
我是否該傾聽他的故事?
我是否……該走出那個黑洞了?
好多問題在心裡漂浮,為何愛一個人很累,思念一個人也累,就連想忘記一個人也這麼累呢?
那一年,「她」的離去造成我這八年來的陰影,我害怕所有我愛的人都會一一離我而去,所以我選擇不愛,因為不愛,我就不會受傷。八年來,我都是這樣告訴自己的,不愛,就不痛。
對於Jerry,即使我內心真的有那麼一點心動,但終究還是被我自己砍斷那絲情愫,我知道我傷了他。
我用三頓飯,讓自己以為自己愛上他,也用三頓飯讓他以為我對他也有好感,更只用了三頓飯就讓自己赤裸裸的面對他,對於這樣的自己,我感到羞恥,我是這麼卑劣阿。在我清楚看到自己眼神中的寂寞後,我卑鄙地利用了Jerry,企圖讓他的慾望填滿我的寂寞,但事實證明,我的寂寞是多麼地堅固。
他是那麼地真,而我竟成了傷害他的劊子手。所以,即使我內心真的對他有那麼一點心動,即使他希望我和他一起去美國生活的邀約有多麼吸引人,我都不能沉溺,因為我清楚知道,那一點心動,不會換化成愛,對他,我始終只能說抱歉。
不愛,就不痛。
但那因為傷害人而清晰地痛楚卻也是那麼真,我為避免付出而受傷,但卻也因吝嗇給予因此傷害別人而痛,為什麼我這麼矛盾呢?
之前,大家都要我放假,前幾天一位同事竟問我是不是要去看個心理醫生,原來我已經這麼嚴重了?八年來,我雖自閉地活在自己的黑洞裡,但來到台南,遇上Jerry、遇上他之後,我整個人又更往地底陷下去,越來越不能掌控情緒,這表示我真的走到極限了嗎?
還是只是因為,這裡便是我和「她」相遇的地方呢?
* * * * * * * * *
對於北部人而言,成大或許不是最理想的學府,但對南部人而言可謂是高學府了吧!
高中三年,我的成績平平,沒有特別好也沒有特別差,能考上成大中文系算是可以偷笑了,我還記得在成績放榜那一剎那,爸媽的臉上是流露出欣慰、高興的神采的。而我呢?並無太多高興,至少在遇上「她」之前,對於我即將要就讀的學校並沒有太多特別的情緒。
大一新生,對任何事都是充滿著新奇的心態,我當然也不例外。為了適應宿舍生活、新同學、學長姐、教授、新課程甚至是府城這個城市,我很努力讓自己投入,我雖不求當個系上的風雲人物,但也希望自己的大學生活可以多采多姿,可能也是因為我這樣開朗的性格,在班級第一次的幹部選舉時,我被同寢室的室友推選為女公關。
大學的「公關」,事實上就是要到處跟別班甚至是別系的同學混熟,好替自己班的人謀福利-抽學伴、辦聯誼。沒錯,就是大學生特愛的聯誼,剛接下這個工作時,老實說我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可以藉此又多認識許多人,憂的則是我性格裡那陰鬱的部份。表面上我看起來是很活潑開朗、很喜歡交朋友沒錯,但我內心卻是隱藏著一大片陰鬱面。
外表的開朗不能說是偽裝的,但的確是我努力營造的,我希望自己快樂,更希望能帶快樂給大家,所以我更努力快樂,只是內心總是不時有道聲音劃過,「我希望安靜啊!」、「我要一個人啊!」我常常因為這道莫名的聲音而感到憂鬱,但我也總是極力去遺忘那份使我不安的陰鬱,不敢說是故作堅強,只是想努力地生活吧!克服自己的不安定感,我努力交朋友,努力替班上的男男女女製造聯誼的機會,這樣子的忙碌,倒也讓日子過得很充實。
在大一下學期,同學們藉著一次一次的聯誼,多少也促成了好幾對情侶,不過仍是有部分的人仍是單身,為了這些單身的同學們,我和班上的男公關決定再辦一次聯誼,也算是為大一生活劃下完美的句點。決定之後,我們開始四處探聽、連絡,最後,終於在期末考前一個月搞定所有事宜。聯誼的對象是外文系的,雖然同屬語言科系,之前也已經有聯誼過,但其他科系不是時間橋不攏、就是參加意願不高,所以只好將就囉!
這次參加聯誼的只有二十三人,除去四位公關,真正號召到的人數只有十九人,算是比較小型的聯誼了。我們系上出席人數只有八隻小貓,而外文系則是十一人。
其中,女生有九人,男生十人。介紹完彼此,大家也一起聊了一陣子後,慢慢的就可以看出誰對誰有好感,一大群人的聊天會變成一個一個的小團體,而這時「公關」就可以比較放鬆,不用在時時想著要如何炒熱氣氛,而我也快虛脫了,整個人呈現快昏睡過去的狀態。於是,我挑了一個角落的位子,開始發呆。
「妳很累嗎?」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冥想。
「阿?」我轉頭。
她是一個很亮眼的女孩,短而俏麗的髮型很適合她。這是我對她的第一個印象。
「妳怎麼一個人窩在這?」她拉了把椅子坐在我面前。
「喔,」看她有意要跟我哈啦的樣子,我趕緊調整好坐姿,「因為剛剛一直處於亢奮狀態,現在感覺力氣都用光了。」
「嗯,公關很累喔。」她的笑容好可愛,如果我是男生應該會愛上她吧!
「是阿,對了,妳怎麼不過去和他們聊天?」我轉頭看看那堆聊得很開心的男男女女。
「因為我本來就不喜歡參加這種活動,是為了陪蕾蕾來的阿。」她指了指外文系的女公關。
「喔,這樣啊!」我點點頭。
「我是不是吵到妳了?」
「阿?!沒有阿!」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剛只是在發呆。」
「喔!」她笑了笑,「我叫嚴芯,嚴厲的嚴,心臟的心上頭加草字部的芯,妳呢?」
「辛婕榆,嗯……我名字太難解釋了,我用寫得比較快。」拿出包包裡的筆和記事本,在上頭寫上我的名字,也寫上下我們故事的第一頁。
* * * * * * * * *
「要不要來杯冬瓜茶?」
突兀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是你!」我跟他有沒有這麼有緣阿?!
「咯,有名的義豐冬瓜茶,不喝可惜喔。」
接過他遞過來的冬瓜茶,我輕輕吸了一口,很甘甜,就像他的笑容,甜入心。
「看妳站在這很久了,在發呆?」
他的樣子看起來很輕鬆,就像那天的事根本沒發生一樣。
「是在發呆,」我低下頭,害怕接觸到他眼裡的光采,「你怎麼在這?」
「突然想來買杯冬瓜茶喝,騎車經過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在發呆,所以,就買了兩杯囉!」他笑著,那神韻跟「她」著實相似。
「你……」
「婕榆!」徐葳的聲音自背後傳來,「原來妳在這。」
「徐葳!」我回過身,思考著該如何介紹他給徐葳認識,「怎麼逛這麼快?」
「快?會嗎?我們逛了快兩個小時ㄝ,」徐葳挑起眉,「妳不會是從剛剛就一直站在這裡發呆吧?」
「呃!」我能說什麼呢?
「真是敗給妳了!」徐葳翻翻白眼,「ㄝ?冬瓜茶?哪裡買的?」
「這……」我轉頭向他求救。
「喔!在對面,武廟旁邊,很多人排隊那裡就是了。」他指指赤崁樓對面的一間廟。
徐葳看看他在看看我,那表情分明就是不懷好意,她對我勾勾手指,「妳跟我來,我有話跟妳說。」
「是!遵命!」我無奈的點點頭,這徐葳八成是想歪了。
「對了,」徐葳轉向樂安,「樂安,讓旗子叔叔帶妳去買杯冬瓜茶好不好?」
「好!」看來樂安跟旗子也混得很熟了。
「旗子,麻煩你囉,我跟婕榆聊一下,順便幫我買一杯,我好渴。」徐葳笑著對旗子交代。
「沒問題。」
待旗子牽著樂安過馬路後,徐葳笑笑的對他說,「不好意思,她借我一下。」
「請便!」
什麼阿?現在到底是在演哪齣?
我任著徐葳把我拉到一旁,「想拷問什麼?」
「男朋友?」
「不是。」
「不是?」
「沒錯!」
「那他是誰?」
「這……很難解釋耶。」
「那就簡單說阿!」
「簡單說……」我搔搔頭,「他是我朋友的弟弟。」
「弟弟?」
我點點頭。
「幾歲?姓啥名啥?工作?人品?」
「拜託,」我求饒的看著徐葳,「我跟他不可能啦!」
「話別說太快!」
我嘆了口氣,「這件事短時間我也實在沒辦法跟妳說清楚,妳給我一點時間,過陣子等我自己也釐清了,我在一次跟妳說清楚,好嗎?」
徐葳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抱了我一下,「別讓自己受傷,知道嗎?」
「徐葳……」
「好了,好了,別肉麻兮兮了,」徐葳拍拍我的頭,「能愛就愛,別再關著自己,有任何事,我這個姊姊可不是當假的喔。」
「嗯!」我的心被打了一針,裡頭裝著的,是名為「溫暖」的藥。
「阿!旗子帶我女兒回來了,婕榆,去玩吧!不用擔心我們。」徐葳對我眨了眨眼。
「我知道了,你們自己小心。」
「嗯!」徐葳拉著我走向他,「我把婕榆交給你啦,你要好好照顧她呀!」
「徐葳,妳在說什麼阿?」這話也太曖昧了吧!
「是!我會的!」他竟還煞有其事地回答。
徐葳笑了笑,對我揮揮手後便轉身走向旗子和樂安。
目送徐葳他們離開後,我轉向他,「要去走走嗎?」
徐葳的「溫暖」讓我覺得,或許,我真的可以走出那個黑洞了。我似乎漸漸可以坦然面對他,甚至是「她」。
「好阿!」
「想去哪?」
「妳餓不餓?」他低頭看了看手錶,「快中午了,我請妳吃飯。」
「吃飯當然好,但不必你請我吧!」
他聳聳肩,一副不想跟我爭論的樣子,「走吧!坐不坐機車?」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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