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正在死去。
她仰著眼,唇畔是最野艷的笑意,眼神卻比任何人都接近死亡。
舞台下人群竄動鼓動叫囂,她手指飛快刷過弦線,耳邊震耳欲聾的重節奏憾慄著每一個靈魂。
她的世界,構築在這一切之上。
燈光、紅酒、薔薇、節奏,她的一切?
她看不清台下人的臉孔,一如他們也未曾清她。
死亡前的生命總是要極盡光亮奢華燦爛,是吧?
她想起從手腕處盛開的一朵朵赤艷的血花,令她著迷,難以割捨。
接過一朵樂迷遞上的,繫著黑色絲帶的紅薔薇,她斂眉低笑著,吻上她。
而後,在下一首樂曲響起時,她再度仰首,優雅的拋下薔薇,和舞台上的同伴一起投入嘶吼。
那就墮落吧,她想。
是依賴或是獨立?
欺身吻上戀人唇辦的那一秒,他這麼想著。
十五樓外的夜空雨勢滂薄,十五樓內的他們抵死纏綿。
碰觸,親吻,體溫交纏。
窗外世界如何運轉都不甘他的事了。他仰頸微瞇起眼,享受頸間酥麻搔癢的啃吻感。
迷濛的視線投向另一端的大落地窗,雨幕裡的萬家燈火顯得迷濛虛幻。
得不到的,就是虛幻了?
哪裡有屬於他的一盞燈守著他歸來?
來場大地震吧。他低喃。
讓世界崩毀,如此一來,就不會有人是寂寞了。
這麼一來,他就不用想著下一分鐘要用誰的體溫來作陪了。
雙手圈上寬厚的懷抱,他湊上唇迎接愛人的吻,眼裡卻有著空洞的寂寥。
只要不讓他一個人,怎樣,都好。
都好。
一段快樂的保存期限,有多長?
還有七小時十三分又四十秒。
手中的筆轉了一個優雅的弧度,她在那道題目下方精準地填上運算公式。
桌上散亂著一堆試卷題庫參考書,而擺放在一旁的馬克杯已經失去了熱氣,孤零零的顯得寂寞。十足的準考生氣息。
略為放鬆的向後一靠,她眨眨酸澀的眼,手向馬克杯伸去,摸到一片冰涼後,她站起身,輕快的走出房。
經過客廳時,她看見難得的燈光,卻不意外的聽到一成不變的吵雜聲。
她側著頭聽了會,笑著走開。
她的父親,她的母親。
她見過父親吻著那美麗年輕的戀人,也見過母親羞澀的挽著另一道身影的臂彎。
就算她消失在世上他們也不會發現。
水龍頭嘩啦啦的沖著杯裡的咖啡,她揚著笑,彎起的眸子閃著清澈的惡意。
該消失的是他們啊。
她完美無缺的人生,不需要汙點。
早晨。
男孩牽著另一雙溫暖的手走進便利商店,和那個像薔薇的女子拿起了同一份報紙。他瞥見女子白皙的手腕處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疤痕。男孩於是放了開手,轉身走向另一端。
那女子朝他笑了笑。
女子一手挾著早報背著吉他,打開大樓的門時和一名高中模樣的女孩擦身而過,她回頭望了一眼,然後沒多久她聽見四樓的那一戶模範家庭的夫妻倆雙雙服了安眠藥燒炭自殺的消息。
那女孩朝她笑了笑。
女孩哭腫了一雙眼到學校接受眾人的安慰呵護憐惜,卻沒人發現她眼底那抹笑意。放學後她哼著小曲,不經意的瞧見那名全校聞名的男孩,正從某人手中接過一筆錢,然後笑吟吟挽著他的手的與那人一同離去。
那男孩朝她笑了笑。
──Everyone is crazy
This world is dying。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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