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就是煩的時候貼文。明天公司第一第二第三大頭找本組同仁聚餐,喔,令人胃痛。但用這篇要怎麼求保佑呢?祈求我跟蘇老大一樣有耐心吧。
下半闕,下一篇接[薤露],就知道沒啥好事了。就早點解決吧。唉。
這一集比賽設定用了諜海黑名單第7季第13集的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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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獅子(下)
「方應看送禮物,王小石退禮物」已經變成愁石齋的固定行事。
王小石退禮得毫不猶豫,旁邊人看著惋惜。尤其這次送了臺改裝自由度高的高級廂型車,不管接送輪椅族或者多人出遊,都相當合適。無論愁石齋診所需不需要服務車,象鼻會館也需要能支應的車輛。
「退給廠商。」王小石堅持。
但,那是臺閃亮亮、造型優雅的廂型車啊。無論是不是方應看自己挑的,送來的車子外型好看又兼顧實用,鵝卵石般的色彩也讓人想起小石頭,改裝過的馬力強大,還有升降車底板。前看後看,這臺相當符合愁石齋診所形象和需求的車子,就是讓人想留下。
「越看就會越想留,趕快退回去!」王小石旋即打了電話,請車商過來回收。
車商拿文件過來給王小石簽,一再確認「真的不要留?」、「買車的人已經把費用付清了」、「沒有贈與稅和附帶條件耶」,王小石猶如唱片跳針般重複回答:「不留不留不留」,押解人犯般送車商到門口,監督車商把車開走。
在一旁的唐寶牛和方恨少對看一眼,才轉向王小石,就看到對方預知勸說般地大搖其頭,「不行不行,沒得商量,方應看送的就不能收。」掩耳拒絕再討論地跑回診療間忙碌。
「方應看送的就不能收。」方恨少怪聲怪調地學著王小石的口吻,鸚鵡學舌,唱片跳針般重複了好幾次,但重複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成了默念,彷彿不斷揉捏填土的雙手,捏著捏著,型塑出一個主意:「意思就是:不是方應看送的就可以收。對吧?」
唐寶牛點頭,「石頭仔就是這個意思,車子如果不是方應看送的,他就會收下。」
「如果是我們送的,小石頭一定會收下。」
「對。可是我們哪來的車?」
「路不轉就山轉,山不轉就人轉,人不轉就車子轉。」
「怎麼轉?車都開回去了。」
「車商哪敢退方應看錢。我們去看車子後來怎麼樣?」
買物送物退物的時間差,如同資金周轉的時間差,見縫插針就可以獲利。方唐兩人尾隨被送回廠的車子,發現車商每年皆會舉辦免費送車的宣傳活動,今年的時間就在三天後,報名今日截止。
兩人喜出望外!
只要把獎品換成那臺車,把車贏過來就成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我們就是東風!」
白愁飛哼了聲,「好朋友幫你把車贏回來,你不是該高興?」
「那臺被當作獎品的車可能是贓車。」
「你怎麼知道?」
「因為溫柔也去了。」王小石連聲叫苦。溫柔知道好玩的事情,自然跑去湊熱鬧,一頭熱地起鬨要將那臺車贏回來,在比賽現場當起啦啦隊,幫忙送水送點心。「溫家的人打電話聯絡我,問我知不知道現場有便衣警察、是怎麼回事?溫柔不跟我說,我請朱小腰去打探,才知道那群便衣警察是在查一樁化學走私,八九成那臺車是贓車。」
覷了旁邊的溫夢豹,得到承認的回應。溫夢豹和溫柔沒有同宗關係,純粹同姓又成為同門。因為溫柔討厭被家裡過問,溫氏集團的人只能繞著圈,聯絡王小石,這份通報來得不意外。只是溫夢豹套問情報不成;王小石似乎真是局外人,但為何沒有積極阻止?
「小石頭沒過去?」
「溫柔不要我去。」
「我知道你不方便過來幫我們加油。」溫柔自信滿滿、善體人意地說著:「沒關係,有本姑娘在!你放一百個心!」
後邊的方恨少和唐寶牛知道是王小石來電,也跟著大喊不要擔心、他們會搞定。
「全力以赴!」「相信夥伴!」「信手到來!」「旗開得勝!」
電話那一頭的三人異口同聲、默契十足的大嗓門精神喊話,表明卯足全力、勢在必得、奮戰到底,電話這一頭的王小石臉上滿是黑線,在心裡連聲叫苦。
「我過去是火上添油。」
「三弟傷腦筋的不是方恨少和唐寶牛的輸贏,是溫柔會如何。」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傷腦筋。」
若只有方恨少和唐寶牛,無論比賽輸贏,王小石都有辦法解決「方應看的禮物」,輸了,擺脫禍事;贏了,無論方恨少和唐寶牛會不會把車送來,王小石也有辦法透過發夢會社的人,轉著彎把車脫手。
但事情參上了溫柔。
心上人努力贏取、開心送來禮物,王小石會不收嗎?退也不是收也不是作假也不是。這不是溫柔明不明理的問題,是小石頭能不能狠下心的問題。而小石頭的智商和情商,遇到溫柔就會往下降。他桌上排了老半天的鵝卵石對策變成一團石子堆,再放回後院的步道,暗自希望三人失手輸掉。
「活動會持續多久?」
「還要一天多吧。」雖然煩惱沒用,仍然很煩惱。
「車商的活動方式是什麼?」
「看誰把手放在車上放最久,兩個鐘頭休息十五分鐘,半夜也不會停。不能換選手和睡眠不足的情況下,整個活動大概持續三天,到現在已經過一天了。」
方唐溫三人什麼不行,牛脾氣耍賴最行,這活動較量的正好是他們的長處。
瞥見溫夢豹點頭回應,蘇夢枕繼續問道:「車子真開回來,三弟現在打算如何?」
「只好照實講了,希望溫柔不會難過。」
「小花社有與你聯絡嗎?」。
「師叔那邊嗎?沒有。朱小腰說現場的警察不是盛京裡的人,現場沒有盛京的警察。小花社那邊有聯絡大哥?」
「鐵探長得到贓車的消息,也曉得有其他警力追查。原本這事情無須通知我,但那贓車所運的化學物質有放射性,對尋常人無妨,對我似有影響,他擔心小石頭去了現場轉過來找我,把那邊的物質夾帶過來。」覷了溫夢豹的反應,錯愕和不滿寫在臉上,另一邊的白愁飛則散著幸災樂禍的氛圍。「我在建國安業寺遇到你師叔,才會遇到鐵探長。」
「啊!我得跟溫柔講,免得溫柔也跑去大哥那裏。」能拿蘇夢枕當理由,卸去一半的壓力,王小石的開心反映在聲音裡。
「我不會讓那ㄚ頭進來。」若贏了,溫柔肯定神氣活現地到處宣揚,自然會跑來找白愁飛和蘇夢枕。白愁飛樂得使用這項正大光明的逐客令,順便消遣一下驕傲的小母雞。
「那就拜託二哥了,我再問鐵學長,討論看看要怎麼處理。謝謝大哥。」
放下電話,蘇夢枕看向臉一陣青一陣白的溫夢豹,安慰道:「你信任部下,讓馬德里和利霧譜在現場,艾華敦和史奪城交互候令,車怒仕為掩護,沒有親到現場,所以你無需擔心夾帶放射物質。若不放心,我讓二弟拿輻射檢測器當場檢測,未嘗不可。」
白愁飛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場面話講得四平八穩,給溫夢豹放心,阻他多疑趕人。
對於這個學弟,白愁飛有些拿不定處理方式。這麼多年,也不聞這個學弟傳訊或者入京探望。紅袖上人的收徒是一個推薦一個入門,蘇夢枕會推薦溫夢豹入師門,和溫柔入師門的情況不同,如今蘇夢枕清楚點明學弟下屬情況、顯然對學弟的情況了然於心,難說蘇夢枕對其另眼相待到什麼程度。
知道自己沒有給學長帶來麻煩,溫夢豹鬆了口氣,追問:「小花社的人已經知道走私的物質藏在何處?」做為中央指揮的偵查組,溫夢豹和首都警力不對盤,特別是小花社的人,總有競爭較量之心。
「沒提到多少。既知是放射物質,能藏的方式不多。史奪城是檢驗局出身,定會發現。」蘇夢枕輕描淡寫地掠過。「你調查參賽者的背景,是想知道原本將接收贓車的人是誰,不料意外出現溫柔他們。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發現?」
「有幾個嫌疑人。他們會想辦法一一支開,再各自調查。」他的心腹部下受長官影響,做事向來是做得徹底。挖出所有參賽者的背景,想辦法援引利用,讓參賽者把手從車上拿開,例如假借家人名義打電話,讓參賽者因為接電話而鬆手,或者巧立名目有緊急事件,讓參賽者自動退賽。若有參賽者主動放棄,也會清查是否為走私者的共犯。「最重要的,是做為證據的贓車一定要到手。循線抓到的走私者才能起訴。」
問題是唐、方、溫三人沒有後顧之憂,鐵了心要把車贏過來。
「下場比賽的唐寶牛,耐力和決心不可小覷,你的部下也會全力以赴,結果恐怕明天才能出爐。王小石要等,你也得等。」若溫夢豹下令部下收手,讓唐寶牛贏得車子,王小石以發現車子有異狀,恐危害人體而報警,事情依舊能持續調查。只是偵辦者換成了盛京警察,一直追查此案的溫夢豹肯定不願放手,就算王小石不通報當地警局,做人情而通報溫夢豹,溫夢豹不一定會接受。於是蘇夢枕不勉強學弟。「為防萬一,請二弟把那臺輻射檢測器拿去愁石齋,溫柔他們回來,檢測一次較妥當。」
「蘇夢枕,你想支開我就直講,不用拿溫柔當理由。」既然知道有輻射物質,又是醫療儀器可檢測,王小石就知道該用哪種儀器,哪需要搬家裡的那臺過去。
白愁飛在外人面前甚少連名帶姓叫他,當下這場合如此稱呼,是給溫夢豹下馬威。蘇夢枕沒理會這股脾氣。「支開是理由,溫柔也是理由。我有些話要跟小獅子講,你不好在場。」
「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的面講?」
「三妻四妾女朋友的事情,說清楚你不高興,不說清楚你嫌誤導。不如不聽。」
「他只是你學弟,你為什麼要跟他說?」
「因為你不只是我二弟,還是我的未婚夫。」
歪理對無理,因為任性所以無邏輯,以無邏輯待之。白愁飛曉得蘇夢枕會顛倒是非,可沒料會當著其他人的面與他亂扯。冷笑了聲,「如果我就是不走呢?」
「無妨。二弟不想讓我和小獅子單獨相處,就一起走。上午老師問我怎麼沒有帶二弟過去讓她看看,現在就同去,小獅子加上二弟,老師肯定高興。我讓無邪安排在精舍一同用晚餐,」
「你吃定我討厭去那種地方。」紅袖上人可不是等閒人物,菩薩慈眉,金剛怒目,無論佛學或武學皆是一方翹楚,他去佛學研討會,先不論動武會不會給人聯手制住,現場一片佛學理論,白愁飛不是秀才遇到兵,是被無聊山洪悶死。
「老師既然連溫柔都能指導,二弟不用擔心舉止不得體。」
然後給溫夢豹看笑話嗎?即使知道蘇夢枕所言非虛,且挖了陷阱等他跳。權衡之後,白愁飛決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晚點再來計較。
眼見那不滿的人形氛圍消失在關上的門後,再看學長風波不興地喝著溫開水,溫夢豹思索今天來的目的還有什麼。
紅袖上人的入門弟子原本只限女性,破例收了蘇夢枕之後,便要求男徒得一個帶一個,如同保人。當時未成年的蘇夢枕為得罪京官而負案失怙的溫夢豹做保,讓他免於被追殺和餓死,還重新打造得以出人頭地的背景,受此大恩的溫夢豹對學長極是敬愛。但這不代表親近。紅袖上人本無開宗立派的打算,學風和師徒皆不喜攀親帶故的利益交換,入室弟子也不曾同聚一堂上課;學長學弟一個帶一個,也僅知道自己直屬的學長和學弟,門下弟子間不相熟。蘇夢枕和溫柔會知道彼此是同門,是因兩人父親和紅袖上人皆是好友。
於是不見容於盛京、在外跨省查案的溫夢豹,和久居盛京的學長見面的機會極少,對於學長的情況,溫夢豹多半透過報章雜誌、網路消息、人脈管道瞭解,對於學長那著名的婚事,前前後後也有耳聞。
尋常人以為金風細雨總長的婚事該是公事,蘇夢枕則強硬地歸為私事、雷純是無關金風細雨,現在的婚約對象引得外界流言流蜚語、繪聲繪影一古腦的葷腥八卦。
溫夢豹關心學長的安危,但不敢妄自插手,畢竟他曾經好意聯絡調來保鑣為學長護駕,卻弄巧成拙地招來殺手。藉口查案回到盛京,想上門問學長是否安好,又礙於白愁飛對學長的威脅,溫夢豹決定先至建國安業寺請教參加研討會的老師,不料老師笑稱溫夢豹若早兩小時到,就能直接詢問當事人。
「學長是自己過來?」那麼學長沒有流言所懷疑的被牽制或者「軟禁」──這真是溫夢豹認為最扯、又認為最有可能會與白愁飛待在一起的原因。
眼前學長顯然未被牽制威脅,且對白愁飛多般縱容。
學長到底是怎麼想的?
溫夢豹不知道自己想事情的時候,眉宇的表情很多,眉頭的皺褶有時五、六道,有時沒有,有時三、四道。坐在一旁的蘇夢枕看得饒有興致。
上午面見紅袖上人時,諸葛正我和陪同來的鐵游夏也在場,鐵游夏提到溫夢豹回京。
「溫廠主追人進京,又和老三追查的事情碰在一起。我們認為這事情交給蘇公子處理較為妥當。」
鐵游夏和崔略商都曉得烈火脾氣的溫夢豹僅服蘇夢枕,直接將事情交過來,畢竟追案之功不必在我,能破案擒人正法才重要。於是蘇夢枕稍訊給楊無邪,確認一些事情,進屋時聽警衛報告白先生和訪客在庭院裡,他便知道溫夢豹上門,九成九跟白愁飛相看兩厭地大打出手。
江湖變故,每次見面可能是最後一次,道聲再見可能是永別。熟識之人知道對方安好,也就安心,親身上門都是有事。案子決不困擾溫夢豹,楊無邪查了一圈沒查到案子之外的事情,溫夢豹上門肯定是想與蘇夢枕單獨見面。
「你想問就問。」
被戳破心事,溫夢豹有些驚嚇,心虛轉了轉眼。「問?問什麼?」
「你想著我是不是被軟禁、是不是白愁飛在監視監聽?你若不放心,我們到建國安業寺,在老師面前商談,未嘗不可。」
既然學長直接說開,想問的人咬了咬牙,直接問:「是那樣嗎?」
那樣是哪樣?不清不楚的問題,到底是溫夢豹開始會向學長套話?抑或不好意思?「你認為無邪不會更在意這事情?」
「楊總管是學長最親之人,也最重視學長的安全與利益。」與學長心有靈犀的楊無邪都沒有行動,自己憑什麼越廚代庖?「學長的私事,我知道不該過問。上次打亂學長的計畫,我有深切反省。」
「但你仍有疑問。」蘇夢枕目光閃著惡作劇的笑意,「你有七妻十八妾,子女滿堂,美婦成群。」
皺起眉,「學長和老師知道實情。」
雖說俗家弟子不禁婚姻,政府法令是一夫一妻,但多的是利用契約產生實質的多夫多妻關係。甫聽有宗教允許一夫多妻、姊妹妻、後母為妻,尋底是戰亂時代,家族同住互保,加上唯有女性才能生育,是珍惜人力與照應孤寡。溫夢豹結婚的意義在於照顧熟人,與正妻間雖有子女,又掛名收養。謠言一傳十十傳百,以訛傳訛,繪聲繪影。這種半似男人勳章的謠言,不只一次被人抓出來當成話柄,溫夢豹不去管。總歸著,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
「你不過問,那你相信什麼?」
「我相信學長,不相信白愁飛。」
「若今天對象仍是雷小姐,你就不擔心?」
溫夢豹不認同這比擬。「雷小姐是六分半的總長,這是學長早已知道的現實。」學長和雷純自小訂定的婚約、學長坦言深愛未婚妻、金風細雨與六分半敵對,人盡皆知。就像長久的痼疾,早已摸索出應對之法,即使無法根除,也無法致命。
「但局勢無法盡知,許多時候我的決定並不理性。我的判斷是基於我的情緒和感性,不全然基於客觀事實。」
以前身患痼疾,當自己沒病,自由行事。不考慮過去,不多想未來,只有現在,活在當下。事情只有要不要做,沒有能不能做。蘇夢枕知道自己任性,照顧他的楊無邪對此傷透腦筋。
「我曾在岳陽樓遇襲,順手救了一個人,他請我喝了杯茶,我們相談甚歡。兩天後,那個人接了殺我的任務,覷機暗殺。茶華保護我,我為了保護茶華不得不殺他。」
他太多情,總想幫最多的人,所以必須接受救不了所有人的悲傷和無力。胸懷天下不是理性,是感性,現實是在不長久的生命裡,他救不了所有人,只能像精衛填海,明知徒勞無功,依舊執著。
「每個決定都是當下,做當時最好的決定。現在我留下白愁飛,把金風細雨交給戚少商。也許有天,我會除掉白愁飛,把金風細雨拿回來。決定是好是壞,等我死了才能蓋棺論定。」
從不想讓人才走脫,到想要他活著,或著留在身邊,經過多少百轉千折?在第四公共殮房藏身時,他有很多時間翻來覆去的思考。太多「假如於是」、太多「若非所以」,太多「可惜不然」,所有的假設和可能,都建立在他不想放走白愁飛、不想讓白愁飛往死路上撞去。
楊無邪聽到決定時,半是開心半是遺憾。蘇夢枕知道楊無邪的表情代表理性判斷:他該與雷純解除婚約斷絕關係、找到另一個對象,他不該選白愁飛這種招惹閒話又麻煩的對象──做為在斬斷雷純孽緣方面是劑猛藥、副作用也強。
所幸至今,同居人的表現仍在能接受的範圍,甚而,自己也有親近的意思。
「但我不需要其他人同意。縱使你不接受,因此與我斷絕關係,我也不在乎。」沒有笑容,也說不上嚴肅,隱然是不浮於言表的命令,出口不容違逆。「無論你如何想,你仍然是我的學弟,我依舊會照顧你,幫你度過難關。」
吞了吞口水,溫夢豹低下頭,歉疚幾乎讓他把頭磕到地板,吶吶地開口:「學長這麼說,是折煞我了。只有學長不認我,我豈敢不認不敬學長。」
「沒有敢不敢,只有做不做。滄海桑田,不及你一頭獅子蠻勁,移山填湖刨地三尺,什麼事都做得出。」
「學長一句話,我就把移山歸位,挖湖平地,一切歸位了。」
蘇夢枕嘴角泛起笑意。他們都憶起那回一同查案的過往。「老師不許我們持明器,因為我太銳、你太橫。你今日拜會,老師有點撥什麼?」
「老師要我放寬心。」一語雙關,溫夢豹知道紅袖上人的意思是尊重當事人,憑蘇夢枕的能耐和性子,誰能勉強?他當時不信,總覺得要見著學長、親眼確定了才相信。
「老師一個小時後結束演講。我們動作快些,還來得及一起見老師。」蘇夢枕起身。「路上告訴我這幾年你在外邊的情況,無邪給我了資料,有些部分我仍想問你。」
背上冷汗直冒。蘇夢枕還記得他行事兇悍,破的案多,製造的冤案血案也不少。許多時候,幫著居中牽線收尾的,是金風細雨的人,他名義上的妻妾兒女,許多便是受害者家屬。比起紅袖上人的教誨,他還怕蘇夢枕一些。「我已經沒那般衝動,事情有好好處理。」
「獅掌輕輕一掃,尋常人可承受不住。」蘇夢枕穿上外套。「但我不是要責問你。你多年在外查案,對於盛京城外的勢力佈局有自己的看法。我想借重你的意見。」
夕陽西下,澳熱的陽光在雲氣間,從黃橙折疊成金屬玫瑰色,天空猶如吉祥月掛毯的濃彩,隨著時間轉成幽藍,直至夜黑。取代白日驕陽映照大地的,是家家戶戶亮起的燈火。
蘇夢枕進屋時,同居人往門廊走來,臉上滿是「你死去哪裡」的惡夫模樣,對於後邊的溫夢豹也不打算隱藏情緒,滿臉就是想掐死小三的正宮表情。
被指控外遇的人不為所動。「你回來了。」
「這話是我的。」從外邊回來的人,卻搶先說「你回來了」,就是在搶主客地位。
「不錯。」蘇夢枕脫下外套,交給一邊的家管,回頭看向溫夢豹:「很遺憾你不進來用晚餐,無論比賽結果如何,王小石不會在意你去拿車,他很高興你幫忙解決問題,牽涉到溫柔,他實在需要幫忙。」
「謝謝學長。」溫夢豹知道這話是講給白愁飛聽,提醒他:無論溫夢豹多麼盛氣凌人,王小石對於溫姓人士肯定客氣三分。白愁飛去找溫夢豹的麻煩就是找金風細雨和象鼻會館的麻煩,也就是自找麻煩。
「務必代我問候你那幾位得力下屬,他們紀律嚴明,戮力從公,是不可多得的好部下。」
知道學長提醒他就算屬下輸了車商的比賽,也無需苛責。溫夢豹低頭答允,抬眼卻見白愁飛從示威性地由後邊抱住蘇夢枕,下巴就挨在懷中人肩膀上,眼裡滿是滿是炫耀挑釁、叫他快滾。溫夢豹覺得自己腦門青筋在跳。
蘇夢枕下午搭他的車去建國安業寺面見老師,路上兩人討論盛京城外的局勢。得知金風細雨有意往盛京城外發展勢力,蘇夢枕名義上雖然下野,實際上仍主導著集團內的發展方向,溫夢豹著實放下心。雖擔心白愁飛撲朔迷離的過往不利於學長,特別是最有可能牽扯到的長空運輸血案,但楊無邪查不到更確實或直接相關的證據,溫夢豹也提不出更好的證據,這件事就是無解。
但溫夢豹見不得白愁飛狐假虎威、肆無忌憚、儼然所有人都拿他沒辦法,原本要告別的話岔出其它方向:「學長,我在路上忘了說,長空運輸案的證據箱我調出來了。」見蘇夢枕沒有特別反應,一如往常的瞧著他,溫夢豹刻意不去看白愁飛的表情:「學長如果需要,隨時可以跟我拿。」
白愁飛嗤之以鼻;「你把箱子調出來還可以長久保存?溫廠主,別忘了盛京裡多的是討厭你的人。」
溫夢豹那雙圓圓的豹子眼這回光明正大地瞪了那個背後靈,表示為了學長,他不在乎誰討厭他。
「我會告訴無邪這件事情。」蘇夢枕微笑著,不是客套,帶著一點警告的嚴肅,也帶著一些無奈。「來日再會。」
「學長珍重。」
門板闔上,兩人站在門廊上沒動。被扣住的一方沒掙扎,扣著人的一方沒動作。
彼此在估量對方的反應,磨耗對方的耐心。
兩人間已上演過無數次對峙戲碼,背後摟抱跟敵襲類似,蘇夢枕因為瘦、體重比較輕,自然對此有進行反制訓練;白愁飛試過直接發展成求歡,可怕的是蘇夢枕能將計就計,掙扎個意思意思,覷機翻手壓制或者直接敲昏他。
先打破沉默的是蘇夢枕:「用過晚餐了?」
「我以為你在精舍吃過了。」
「僧人吃飯,由不得俗人打擾。」寺院裡用餐規矩甚多,即使今天有研討會,仍謹遵戒律,沒有外界所想的邊吃邊聊,所以他和溫夢豹皆未打算在建國安業寺用餐。溫夢豹邀他用晚餐,他婉拒:「專心當下是老師給我們的教誨,你在意車商那裡的情況,就回去督軍。做為領導者,不專心在目標上,不只會害了一個人。」被戳破一直在瞄手機的溫夢豹只好送蘇夢枕返家。
「你學弟沒拉你去吃飯?」
「你在等我用晚餐。」
「我有說要等你?」
「那就是為兄自作多情。」察覺白愁飛緊繃的身體稍微鬆開,他輕輕地掙開,不是拒絕,是轉成面對,直直看進那雙不滿的藍眼。「二弟出門,轉過兩個街口,小獅子的部下就追不到你。警衛說你一刻鐘前才回來。若二弟已用過餐,是否陪為兄用膳?」
暖飽思淫慾是尋常人,翻了醋,吃完飯把人挾上床就帶著宣示意味。
蘇夢枕在床上說配合是很配合,但說是百依百順,白愁飛可不認同,就因為蘇夢枕些微遲疑後仍是接受要求,反而給人批准的錯覺。尤其做完之後,蘇夢枕翻坐起身打算拿衣服去淨身,讓白愁飛感覺自己是被嫖的一方,掙著把人拖回床、鎖在懷裡不給跑。
因為那人沒想繼續,也不打算抱著人睡,把頭埋在他的肩窩不講話、不放人走,於是蘇夢枕妥協地躺回床,把半落到床下的毛毯拉上來蓋住自己。白愁飛寢室的空調總是開太冷,半身濕漉的自己很容易著涼。感覺肩上又是悶痛,半壓在身上的人又咬又啃,意味著氣還沒宣洩完畢,又找不到清除的法子。
「你下午出門,是去愁石齋?」聽到承認的哼聲,「三弟決定要去現場,你沒想去建國安業寺尋我?」
為什麼毯子下的身軀交纏成極親密的狀態,毯子外的手和頭卻是疏離的公事公辦?發洩後的滿足感都不見了,空虛到他必須將人抱緊到彷彿鉗進身體裡,才能有一點實在感。但蘇夢枕又太瘦,怎麼抱著都沒有飽的感覺。
被扣得很不舒服,蘇夢枕仍不太在意,只要開口說話,手自然會鬆一些。「不想說?」
「你都解決了,還需要我講?」
蘇夢枕只要確定白愁飛是去愁石齋,就能推論出王小石得到其他的消息。即使溫夢豹不是雒京溫晚家族中人,王小石仍不會坐視,既知是蘇夢枕的學弟,更會幫忙。簡單一查就知道溫夢豹在盛京的人緣差,查的又是棘手案,拿到證據反倒惹禍上身。王小石以第三者的身分拿到贓車,直接推給有僑集團或者聯絡小花社──這兩個勢力都能讓真正的走私者投鼠忌器,才能解決車的問題。唐寶牛一夥人贏了車反倒好解決,王小石肯定跑去現場加油幫忙想辦法。
另一方面,溫夢豹的心腹手下知道長官對蘇夢枕甚為尊敬,蘇夢枕曾和溫夢豹一起查案。這麼多年後蘇夢枕還叫得出所有人的名字,顯然知道這些人長久以來一直追隨溫夢豹、願意為溫夢豹著想。蘇夢枕會繞個彎子,讓溫夢豹的手下知道情況、為長官著想,加上蘇夢枕交代溫夢豹問候,那些心腹自然努力以纖微之差輸給唐寶牛,就算溫夢豹到現場,現場有溫柔壓陣,討人喜歡的王小石努力轉圜,到場的溫夢豹就算是頭獅子,也不得不就範。
至於白愁飛,不能去現場做亂──不能把放射性物質間接帶回;「為了誰所以不去」是承認內心有鬼,白愁飛素來不肯示弱,所以會到建國安業寺接蘇夢枕。但時間抓得不好,不早不晚,雙方都從家裏警衛知道情況,蘇夢枕晚了些才讓溫夢豹送他回家。
「連我出門也是你安排好的,我還要說什麼?」
撥了撥白愁飛細軟的髮絲。「你在意小獅子?」
「他又不常來盛京,有什麼好在意。」縱使是中央警部六扇門其下的一員,溫夢豹甚少回盛京。首都有他的敵人,制肘太多,還要金風細雨掩護,這種人不足為懼。
「亦或是在意他講的案子?」
「如果有關係,姓楊的早就拿出來說嘴。你那學弟捕風捉影,兩人成奸,三人成虎。」
「那麼,二弟為何不高興?」向來很享受性愛的白愁飛,在翻雲覆雨之後,情緒會比較穩定。現在抱著人不肯放,是身體滿足了但精神空虛。
「你說無論如何我都會是你的二弟,這種話是不是對你學弟也講過?」進了金風細雨,在收攬人心意圖奪權的時候,他便察覺蘇夢枕雖然冷漠、與人有距離,但都不乏讓人感念情誼,若王小石是熱熱鬧鬧做感情的人情債互償,蘇夢枕便是讓人藕斷絲連的過意不去。
「當下只有二弟有婚約,其他人沒有。」
「但你不是只屬於我。」
「沒有人只屬於一個人。」
不屑地哼笑了幾聲。才想說什麼,話被搶過。
「二弟認為兄沒有吃三弟的醋,覺得不公平?」察覺將起的脾氣,他捏了下他的臉。「我確實羨慕你和小石頭同居的生活、和雷純與溫柔在江邊同歡的回憶,但都不是我有辦法參與。何況真正快樂的事情是無法比較。」
「但我想要你翻醋,那是承認你想要我。不,我不要你順應我,我要跟別人不一樣,我要你真的想要我。」看到蘇夢枕在思考,以前會為了自己被看進眼而欣喜,現在認為那是算計揣摩。「你在思考而不是馬上回答,就是假的。」
「二弟在做愛時逼問,得到的答案也是假的?」
「你也是男人,知道那不算數。」
「我對著所有新聞媒體公布我們的婚約,也不算數?」錯誤的提問是得不到正確的答案,鑽牛角尖會往死胡同去。「二弟不信,又說不出為兄該怎麼做,就無法可解。」
「你蘇夢枕會有無法可解的事情?」
「你是我無法可解的事情。」他坦然承認。「但,既已沒有時間的顧慮,終有解開的一日。」
「你在公共殮房的時候,就沒想過為什麼你和雷純會分手?」
「二弟不是雷小姐。且二弟已是為兄的日常,不能相提並論。」
「所以你會想念我嗎?」
「你在我眼前,要想什麼?」
「所以大哥是篤信小別勝新婚?」
「二弟相信嗎?」
「你不要躲問題!」
「我在這裡,被二弟抓得牢牢的,怎麼躲。」輕推了下攬住自己的手。「起來淨身吧。借用二弟的浴室,然後到我那邊睡?」
白愁飛知道情人在安撫他。蘇夢枕甚少用這邊的浴室,因為浴室門沒有鎖頭,某種程度上是默許洗鴛鴦浴,而白愁飛很難拒絕這個誘惑。
厭惡主導權被搶走、疑問被敷衍,卻很清楚無法得到答案。蘇夢枕雖然待人以誠,但同白愁飛一般,某些事情不會坦白。他們都有心防,也很驕傲,不會妥協於情感勒索,也不會輕易認輸。
就如此糾纏到死嗎?或者,總是在魚死網破的瞬間,他們才有真心以對的時候?
就像在公共殮房?在面對六分半的危機?在你死我活的逼命剎那?
將人壓在淋浴間牆上纏綿,而懷中人似乎被養成習慣般回吻時,白愁飛恍惚地想著。
是不是直到死前的最後一眼,才能得到一個生死共命、一蓮托生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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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想寫滿臉黑線的小石頭...........
我很喜歡諜海黑名單第7季第13集的比賽,覺得很適合王小石一夥人。原本單寫小石頭,但故事變得沒頭沒尾,轉來轉去結不掉,最後增加變數加入了小獅子,下去跑劇情,白二少瞬間大翻醋,一度吵到蘇老大發脾氣走向分手擂台。修整之後,這個原本應該是白蘇互通心意後的小故事往前搬到[薤露]之前,變成一個其他人都很活潑很開心,但當事兩人不開心的故事。
嗯,反正結局好一切都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