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出差,開頭就是可怕的北藝,這一週還有一場之前沒了結,這週要解決的的會議,只能上供品保佑,
雖然只是草稿,還是請各位樓主們保佑我這週的順利吧。M(_ 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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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夏至之日鹿角解,又五日蜩始鳴,又五日半夏生。
小暑:小暑之日溫風至,又五日蟋蟀居壁,又五日鷹乃學習(鷹始擊)。
大暑:大暑之日腐草為螢,又五日土潤溽暑,又五日大雨時行。
蘇夢枕不討厭夏天,雖然有些熱,起碼不感到冷。很意外的,大家都認為他該像害怕冰雪害怕風雨般地害怕太陽,明明冬日還要他去做點日光浴,增加體內維生素D,夏日卻屢屢擔心他熱到、曬傷、熱衰竭、中暑,彷彿是一點陽光都曬不得的吸血鬼。於是從小吹多人工空調的蘇夢枕,因為能吹自然風表示身體健康,回到老家休養後,能不開空調就不開了。
老家原本的格局很好,冬暖夏涼,重整時,庭院設計師建議保留原樣,只拆除毫無章法擴建的邊屋,於是庭院裡的樹木在夏日發揮遮陰、降溫的功能,宛如處於山林,加上庭院裡沒有造成溽濕的水塘,屋內屋外的體感溫度較宅第外低。夏日夜裡開窗,如水夜風透入,他能由窸窣婆娑的林葉聲相伴,舒服的入眠。
只是跑來擠床睡的,氣血過於旺盛的同居人不開心。
屋裡很涼是對蘇夢枕而言,對白愁飛是太過溫暖。睡蘇夢枕的房間時,他常偷開空調或者放低空調溫度。房間主人偶爾遷就,多半不肯就範,在一樓在其他地方要開空調可以,晚上就寢,在屋主寢室就沒啥好商量。
跟有失眠問題、正在休養的人爭執睡覺時的空調問題,實在很無聊。白愁飛心不甘情不願退讓,玩著花招變著方法把人拐到自己寢室,在自己房間裡,蘇夢枕就不會干涉開多強的冷氣,自己也能做喜歡做的事情,然後舒舒服服抱著人入睡。
也因為冷氣開得強,一旦少個熱源,不多時就讓他醒過來。
他不意外蘇夢枕出去的時把門帶上,留他在房裡吹冷氣睡覺。
一個月有幾天,蘇夢枕會失眠,會在屋裡或庭院散步,或者坐在某個地方看書,好一會兒,也許是等到白愁飛蹴過來,窩在身邊打盹,讓他看著看著也有點睡意,再躺回床上睡覺。
不知今晚失眠的人會在哪邊培養瞌睡蟲。
外邊庭園的燈都關了,屋裡也沒有開燈,但他知道蘇夢枕在哪裡,屋裡不是開了空調那種冷涼,空氣流通的幅度和氣味顯示風是從朝著庭院的落地窗湧進。那氣味參雜丁點溼氣,來自屋邊平臺角落的長型石水缽,那兒承接屋簷排水管延著鎖樋落下的雨水,滿溢的水又循管通往儲存區。午後雷雨時,屋頂的大部份雨水匯聚於此,整片淅瀝瀝下落,成為一道水幕,在平台上彷彿站在瀑布內側般涼爽。在晴朗的夜裡,林間風帶來乾脆的青草味,在夏夜裡雜著蟲鳴。
蘇夢枕坐在室內,腳擱在落地窗外的木平台上。他穿著棉麻的室內長褲和短袖的交領短袍,把及肩的長髮挽起,髮絲在後頸打了個水滴型、隨興的弧,瞧著外邊。月光暗淡的光線沒映出過去不健康的灰白,而是勾出一幅寫意,畫中人活生生的,有人味,閒適寧靜悠然。
「你在看什麼?」雖然不知道外邊有什麼好瞧的,但他認為蘇夢枕坐在那邊很好看。天氣有些熱,木地板很涼,他想窩在地板上,把蘇夢枕的腿當枕頭,舒舒服服地躺下。
「星星。」毫不意外地看到白愁飛上半身光溜溜,下半身只穿著虛應故事的短褲,怕熱程度一目了然。「剛剛想到,夏夜裡該賞螢火蟲。」
「想看螢火蟲?明晚我們去看。」
「賞螢是鄉居的趣味。」
「城裡看也行。」螢火蟲並非鄉居才能見到,除了頂上人的金明池,城裡的幾處開放參觀的私人園邸,夏季都以賞螢為號召,驕其鄰人,蔚為流行。
「看著夜林,想像螢火蟲飛舞,也很好。」
「看真的不是更好?」說歸說,若非不是自己要求,或者特殊理由,蘇夢枕不會想到野外去。他側躺下來,伸手環住對方的腰,蛇圍柱般半盤著,臉窩在腿邊,順勢就啃了口大腿肉。「你看過嗎?」
「很久以前看過。」穿過林間吹往屋宇的夜風很涼很和緩,少了空調那種寒冽的稜角,窩在旁邊的白愁飛像個散著熱氣的溫水袋,不燙,有些暖烘。「螢火蟲的成蟲只吃露水,蟄伏一兩年的幼蟲是肉食,什麼都吃,跟虎頭蜂一樣。」手撐著頭,低頭瞧著窩在腿邊的人,陰影掩去表情,屋外的微光勾勒出輪廓。「水邊腐草為螢,而無水之地的螢火是死人火。」
從上方的那雙眼裡看到複雜的黑影,就像水面一閃而逝的威脅,足以讓他起疑心,僅是閒聊的語句變得涵義深刻,於是回話加上了狠勁:「想講什麼就直接講,不要曲曲折折。」
知道窩在懷裡的是頭有獠牙的狼,還會被低吼嚇到?沒打算曲曲折折的問,甚至不問也無妨,只是白愁飛肯定對「隱瞞」如鯁在喉,少不得借題發揮、興風作浪。蘇夢枕直接坦白:「無邪說有具無名屍要處理、白幽夢從死亡變成失蹤了。」
哼笑了聲,事情因為白幽夢的名字而被報到楊無邪手上,肯定不是從金風細雨的敵方傳來。「大哥想如何?」
「你想如何?」
「大哥不會無情地不幫我吧?」
「要幫也得有依據。」據西塔的資料,白愁飛之前的化名很多,大部分不是失蹤就是死亡。這些資料當然不可靠,但也沒有可靠的資料。最可靠的資料是白一呈,涉及了長舟船運公司的血案,白一呈最後失蹤了,留下來的照片和白愁飛的相貌也不一樣。「白幽夢是怎麼死的?」
蘇夢枕的語氣很溫和,近似哄人,就如同平常講話,不強硬,而是理所當然地不容拒絕。聽在別人耳裡教人順服,在白愁飛耳中就是挑釁,常忍不住就要反唇相譏或相應不理。偏偏這兩個方法對蘇夢枕都沒用,這話題蘇夢枕原本沒想說,是白愁飛勾起來;拒不回答,蘇夢枕不會如何,只是落個自討沒趣。
沉默了好一下,白愁飛緩下氣,妥協地開口:「他死在俱樂部的火災裡,嗆死的,法醫驗屍後火化了。」
「他的DNA曾被輸入系統,最近有比對要求。」
「有人太盡責了。」按理只要有人認屍,就不會將DNA送入系統。顯然有個承辦人太認真工作,在認屍人來之前就把資料輸進去。資料塵封多年,直到最近有案件比對,才被重新叫出。
「被火化的白幽夢,原本的身分是誰?」
「不是有線索才會被提出來比對?」
「就是與二弟有關的無名氏。」不管是認識或者擦身而過,一個契機讓他變成名為白幽夢的屍體。「他是誰?」
「每天到俱樂部討飯吃的年輕人。」
「沒有人記得?」
「就算是俱樂部裡受歡迎的歌手,死了也沒人會去問,何況火場有很多人失蹤,名字列一串,一天就沒了。」
「要無人聞問,也得花不少功夫。」
不用到燒成灰,就無人聞問了。「所以是失蹤。怎麼,那個無名氏是扯進什麼事,需要姓楊的通報你?」
「俱樂部的火災被列為一名縱火犯的過往犯罪,他的收藏紀錄中出現白幽夢。」
白愁飛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也點得意有點俏,壞心眼的嘴角勾像是露出意外的小狐狸尾巴。「姓楊的還是把白幽夢列為死亡吧。」
「所以是因為你?」
「是,也不是。」坐起身,搭著蘇夢枕的肩,彷彿小孩子得意洋洋搭著桌子看好戲。「他以為我死了,所以這麼多年都沒有認出我,也或許是他都沒看電視──因為電視節目是犯罪的溫床。」
「你知道他是誰。」
「姓楊的如果發現是衝著我來,肯定忙不迭加強這裡的警備,他可是個縱火犯。」
「他是為了你縱火。」
「是得不到就想殺掉我啊。」歪著臉,他知道自己最漂亮的幾個角度,在月色下可以怎麼好看魅人,但週遭太多俊男美女導致美感麻木的蘇夢枕總視而不見,偶爾的心動顯然不是因為同居人擺出來的姿態,讓白愁飛氣得牙癢癢又莫可奈何。幸虧還是有心動。有個起頭,總會琢磨出蘇夢枕到底吃哪套。「大哥有沒有覺得我很有魅力、很有價值?」
近在咫尺的美貌,半裸浮汗的性感身軀,在朦朧夜色中確實有令人口涎發乾,無奈蘇夢枕宛如看待雜誌上的廣告圖,直接翻過,口吻敷衍:「很有價值。」
「口是心非,大哥不認為我很有價值。」
「值上一個金風細雨。」
「才金風細雨啊。」
蘇夢枕伸手往他眼角捏了下,彷彿拉扯畫皮妖怪的外皮,「你當時沒有出名,是如何把人迷得神魂顛倒?」
「講得我好像出賣色相。」
「現在沒有?」
「但大哥買帳嗎?」
「當時的縱火犯買帳。」二十幾和三十幾的男子,外貌氣質大不相同,他不曉得年輕一點的白愁飛看起來如何?更輕挑些?更天真些?或者更凌厲些?但肯定是個俊俏的小夥子。白愁飛想一鳴驚人,在沉潛時期就不會讓自己出風頭。外加認為對方已死,這名縱火犯認不出白愁飛是情理之內。對方會注意且迷上當時低調的白幽夢,是迷上什麼?「白幽夢是俱樂部的歌手,所以縱火犯是瘋狂的歌迷?」
「是個假道學的教士,遮遮掩掩,特別愛點高音的歌曲叫我唱,不知道當什麼聽。」
「難道那俱樂部沒有女子?他的對象不一定是同性。」資料顯示的俱樂部其實是酒吧,有別於一般酒吧的是門口的公關保鑣,篩選來客,讓能進來的男女符合老闆的標準,營造俱樂部的特色。
「他欲蓋彌彰。」
「例如?」
「他固定星期五來俱樂部,正襟危坐,只點威士忌托迪一杯,坐在陰暗的邊角座。」他喜歡現在蘇夢枕看著他,在月光下有些亮的眼閃著鼓勵,等他講下去。「他花錢,所以老闆讓他進來坐聽歌,要不然在門口就會被攔下來了。」
「既然他貌不特出,你怎麼注意到他?」
「大哥總清楚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如何,例如……我的目光,不是嗎?」
在臉頰上啄吻的嘴唇溫熱,輕輕呵著意圖蠱惑的氣息,蘇夢枕不為所動:「那個年輕人是何時出現,讓你留意利用?」
「那個每天來蹭飯的小鬼,每星期五都會窩到他那一桌,喝可樂,裝裝可憐。」在耳邊輕聲細語,曉得蘇夢枕任他上下其手,但沒有心動就談不上情動,更談不上主動配合到兩情相悅。他只能想辦法慫恿勾引。「那小鬼可是很努力地賣乖。」
「說是小鬼,其實跟你年齡所差無幾。」
「差別可不只是年紀。」
「他能進來吃飯,表示容貌不差。」俱樂部要吸引人進來,得有基本盤的俊男美女,通常老闆或者管事會請些容姿上相、會跳舞的男女,以免費晚餐之名進來,當成攬客的活廣告。這些男女為了晚餐,也在來客中尋找獵物。那個年輕人鎖定了那名那位教士,也會注意到教士關注的是舞台上的白幽夢。「那年輕人找你談?」
「他知道那個教士想找我做什麼,他以為他知道。」
兩人年齡差不了多少,但對危險的敏感度大不相同。「所以白幽夢的死亡,是在你計畫中,還是意外?」
「稍微提早了點。他可是很樂意當替身啊。」
「因為教士找你攀談了,那個年輕人想桃代李僵?」想造成既定事實,後續要勒索或當地下情人都容易。
「不管如何,他沒發覺他是個神經病縱火犯。」
「你什麼時候發現他是縱火犯?」
「大哥莫非是指控我見死不救?我當時被縱火犯迷上,差點被殺了。」
「彼此彼此。」移動位置,不是因為反感,是白愁飛身上的薄汗和溫度薰得他有些熱。蘇夢枕索性坐到外邊的棧臺。夜風很涼,比空調還沁人心肺。那個冬季的人形暖爐隨即跟出來散熱,沒再纏過來,而是很舒服地伸展四肢乘涼。
「二弟事先知道他會縱火?」
「我以為他縱火是要毀屍滅跡,但不是。他之後向聖像認錯和自罰,我還以為他是苦修派的教士。」
時隔境遷,犯人可能已被逐出教門或者改頭換面。追查的崔警探已經挖到白幽夢的死亡證明有問題,要跳過白幽夢的環節,就是直接告知縱火犯的名字。既然白愁飛跟蹤到他的居所,知道的可能是縱火犯的真名。「教士的名字?」
故意不馬上回話,藍眼睛眨巴眨巴,努力營造水汪汪的無辜色澤,卻藏不住惡作劇的笑意:「大哥不會以為這不用代價吧。」
「你講很多,其實也不需要。」
「有名字,警察可以找得更快。」
「崔警官的速度向來很快。」
「大哥不是在消遣人吧?」蘇夢枕不上鉤,就別想有下一步。「乾淨俐落的一個名字,崔略商就可以乾淨俐落地去逮人,早一步逮到人,也許就少一個犧牲者。」
這次回應足足隔了半分鐘才得到。綠眼直勾勾地瞧著他,被外人說宛如陰側側鬼火的可怖色彩,在白愁飛眼裡,卻是可愛可親的萌心綠意,那雙眼裡只有他,他在裡邊瞧見自己的倒影,裡面只有白愁飛一個……
能在對方眼裡瞧見自己,當然就是人已經靠過來。想要湊前啄吻,忽然後腦勺微疼,他發現自己被按倒在棧臺上。不是箝制,蘇夢枕雖然按倒他,但沒讓他的頭硬生生地往地板撞,手扶了下緩了衝擊力。白愁飛連忙揪住蘇夢枕的領子,不給抽身,被揪住的人也沒打算起來,臂肘撐在身下人的頭兩側,整個人罩在上邊,說話的氣息直撲上臉:「二弟還有什麼籌碼?」
「沒有。」相對於發問口氣的平淡,白愁飛整個人興奮地都要發抖了,腳一勾把人卡住,另手攬上腰想把人拉下來。「現在是大哥有籌碼。」
「名字給我。」
明明是命令句,冷冷的語調卻帶著丁點若有似無的笑意,有著想逗弄、想惡作劇,甚至近似撩撥的風情,宛如小小的爪子,撩著他癢,癢得他想翻身撲倒人,用對方的體溫熨平身上的躁動。「大哥你放了火卻置之不理,實實在在是個縱火犯。」
「那我起來了。」
白愁飛拉著領子將人拖近,彷彿將氣息直直灌到對方嘴裡,帶著名字輕吟撞上緊閉的嘴,輕輕地隨著氣流上聲,溜進耳中。
「怎麼寫?」知道身下人還想討價還價,蘇夢枕隔著褲子往那硬梆梆的小傢伙掐了一把。
冷不防被攻擊,痛到眼前閃過白光,手差點鬆開,青年乖乖吐實,手仍緊緊地扣著人,眼角噙著委屈的淚花:「我已經坦白,大哥何必這樣?」
「不是縱火犯,所以要滅火。」
「就算大哥是縱火犯,也有本錢燒得起。」
「為兄經不起你折騰。」說歸說,還是安撫性揉了揉剛剛重擰的地方,在白愁飛放開揪住領子的手,想抓攬他時抽手起身,很滿意地見到白愁飛側過身拉整褲子,沒試圖撲過來。他將消息傳給楊無邪,瞧著坐起身、臉上滿是抗議的同居人。「那時發現差點被殺,嚇到了?」
「我又不是被嚇大的。」雖被強迫熄火,身上仍是泛了層薄汗,彷彿方才才有場交歡;穿過庭院的風雖然不強,撫過稍嫌燥熱的身軀,和點點汗水結成點點舒爽的涼意,很是宜人。
「二弟會回頭調查,甚至去領屍、火化、送到公墓,難道不是認為沒把跡證清理乾淨,不安心?」
「我是想知道死亡證明是怎麼開。」
「二弟有了替死鬼,接著使用別人的身分,之後是換了白明的身分,加入傭兵訓練營?」
「姓楊的那裡的資料都很齊全,你不用問我。」
「事情與事情關連是旁人加上,正如腐草為螢,並非因果。」
「白幽夢不過是一場夢,沒什麼因果。」
「既然是場夢,為何取『白幽夢』這名字?」
「當時中二,就取了個中二名了。」
「不是一簾幽夢?」
白愁飛被那猜測逗笑了,「大哥你也太跟不上時代了吧?」見蘇夢枕露出微笑,知道是想轉換他的心情。被在乎的感覺很好,甜蜜的感覺消弭被追問過去的不滿。他撩開蘇夢枕耳邊的髮絲,意料中觸手無汗,夏夜溫度對蘇夢枕而言是舒適。「大哥是因為姓楊的打電話,想問我事情才故意下樓?」
「是望見外邊的夜空,想到曾經在外看過。後來接到無邪的消息,不及上樓,二弟就過來了。」露出個小小的微笑,宛如夏夜一閃而視的螢火。「之前提到:『水邊腐草為螢,而無水之地的螢火是死人火』,不是因為白幽夢。是因為無邪來訊,而我想到螢火蟲。」
在心裡嘖了聲。遇到楊無邪的事情,蘇夢枕講話就會沒頭沒尾,因為跟姓楊的心有靈犀,一句話當五六句話講。「姓楊的跟螢火蟲有什麼關係?」
「我們在叢林裡看到時,正離開一處村砦,無邪打了鎮靜劑,在他睡著前,我們說著窗外的螢火,叢林溽濕,腐草為螢,不會是死人火。」
「你是安撫他。」東拉西扯是蘇夢枕緊張時的習慣。但白愁飛不認為當時的蘇夢枕緊張,楊無邪是中了什麼暗算,才需要打鎮靜劑。「他不是不出門?」
「在那之後我不讓他出門,他不適合。」伸手捏了下眼角,力道輕柔,宛如啄吻。「二弟不喜歡提起過去,也不想聽無邪的事情,為兄便有些顧慮。說和不說,都是徒增困擾。」
結果自己因為一個眼神飄移犯了疑心病。白愁飛哼了聲,「總歸的,大哥該叫醒我,一起乘涼,夏夜裡,我可以陪大哥臥看牽牛織女。」
「沒有空調,二弟不嫌熱?」
「不說天階夜色涼如水,大哥想在這邊睡,我自然奉陪。」
「那看一會兒吧。」蘇夢枕平躺下來,雙手交握在肚子上。
白愁飛跟著躺下來,他的頭歪過去,腦袋靠著腦袋。大腦的運行不會在頭皮上反應,如此頂多是感覺有沒有發燒,但從他有機會靠著蘇夢枕,無論是發燒的溫熱或者平常的冷涼,總會讓他從空虛的浮躁中平靜;身旁人那緩緩的呼吸聲宛如長梳,撫平梳順紊亂的毛,單純躺著也不覺枯燥無味,能平靜悠閒地遠眺高廣深闊的天幕。
即使城市有光害,在一方幽暗庭院裡仰望的深藍星空,仍能看出幾抹淺色雲彩,能發覺十數顆的明星隱約閃爍,點點星子彷彿涓滴溪流,緩緩匯聚,當眼睛適應天際的黑暗,便能望見米芾白毫點出的天河澎湃橫跨天際。那銀色閃爍的寧靜大河最終落入林間,讓穿林而出的風帶著天河的沁涼,讓置身其中的人宛如漂浮於溪水上,舒服地令人昏昏欲睡,在清醒與沉睡之間的朦朧載浮載沉沉。
半夢半醒間,身邊人半支起身,撩了撩他汗濕微涼的臉邊髮絲,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沒穿外衣,夏夜會著涼,上樓睡吧。」
扯住領口往下拉,在臉頰輕咬了幾口。聽見蘇夢枕低笑了聲,他有些高興地想著等會兒在樓上肯定能討點溫存。
夏至腐草為螢,那麼土潤溽暑,雲雨相依,不也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