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在普通的一間小公司內擔任普通的職位。
可是最近,我慢慢覺得,鏡子裡的自己,越來越陌生。
有那一瞬間,彷彿看到了他對我咧嘴而笑,而定眼一瞧,又如往常般,跟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的恐懼,一天天的堆疊。
直到有一天,下了班,我搭上了地鐵,忽然感覺對面有甚麼東西想引起我的注意,抬起頭的霎那,血液凍結,我看到了自己,在對面的地鐵上,揮舞著雙手,快樂的跟我打著招呼。我用力的揉了揉眼,再張開時,他已經消失了。
我害怕著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因為他,總出現在我的眼角餘光中。
無可否認的,他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多。
餐廳裡的陰暗角落,用著冷冷的眼神,盯著我,盯出了我一身的不對勁。
廁所外,來回走動的皮鞋聲,時而不耐的踱步,時而快樂的踏著節拍。
辦公室內的鏡子,明明沒在笑的我,裂開一口潔白的牙齒,笑的令人膽戰。
我越來越厭惡鏡子,總是用跑的經過鏡子前面,怕身邊的人看到鏡子裡不一樣的那個我。
三周後,我失眠了,那個我,總喜歡在夜深人靜時,在樓下客廳裡,走來走去。
我不敢下樓,怕得與自己對質。
等聲音消失時,往往都是晨光灑入室間的時候。
我開始疑神疑鬼,當同事拍我的肩膀,我會驚叫的彈跳起,並反射性的拍開了對方的手。
總害怕著某個暗誨的角落,誰會在那笑望著我。
我知道再這麼下去,我會失去我的工作,失去工作便無法繳貸款,房子將會被查封,會失去,我所有的一切。
但我無法停止,恐懼。
血絲佈滿了我的瞳孔,我把自己捲在棉被裡,把頭埋進枕頭,試圖忽略,樓下那突兀的腳步聲。
忽然,腳步聲停了,我雀躍的拉開了被褥,側耳頃聽,下一秒,我失望的發現,腳步聲依然存在。
為了我的工作,我開始服用安眠藥,每晚都能很香甜的入睡,我以為我抓到了一根激流中的浮木。
當日子一久,我很絕望的發現,藥效越來越差,我所服用的藥劑越來越多,直到有一天,我吞下了整瓶的安眠
藥,沒被送入夢中,反而被推入加護病房時,我開始覺得人生掉入了無止盡的黑洞。
那個我,每晚都會在病房內的隔間走動,時而輕敲門扉,時而探顆頭顱,在牆上印上又黑又長的倒影。
我驚恐的暗下呼叫鈴,當值班護士打開了病房的燈時,那個我,消失得無影無蹤。
出了院,我回歸到我的生活,痛苦的生活。
每天,每天,腳步聲依然從不間斷。
有一天夜裡,腳步聲朝我的房裡走來,但奇怪的是,我心中彷彿鬆了一口氣。
門被打開來了,那個我,走到了我背後的床緣,坐下。
「別緊張。」那是跟我一模一樣的聲音。
「我知道,現在的你,很不快樂。」
「我也知道,現在的你,快要被我逼瘋。」
「但是別衝動,我跟你是互補的,當你存在,我就會隱藏,但當我存在,你也存在時…」 聲音,在此時隱沒。
倏地,我轉過身去,我看到那個我,正趴在離我不到20公分的地方,看著我,嘴角正愉悅的咧開,接近眼角。
「現在,還不到時候。」那個我說完後,又笑了起來,並且用著奇怪的姿勢爬起,走出了門,接著,又是到天明的腳步聲。
隔天的早晨,我沒有去公司,我把自己捲在棉被裡一整天,直到半夜11:30
腳步聲若隱若現時,我再也受不了抓狂似的衝上了頂樓。
頂樓,是一個我從未接觸過的地方,一切,是這麼的陌生。
突然覺得很可笑,在這裡住了將近十年的我,盡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陌生的令我狼狽。
11:40
風烈烈的吹,刮疼了我的面頰,提起了我的衣角,撫亂了我的頭髮。
走一步,踏一步,我接進屋頂的邊緣。
不怕,不怕,反而覺得,現在的自己,真實的好令人安心。
屋頂的邊緣,我停下腳步,看著腳下,人來車往的,擠來擠去,人擠人,車擠車,人撞車,車撞人,推成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小黑點,渺小,的小黑點。
11:50
「從這裡跳下去是必死無疑的。你想要死死看嗎?」一模一樣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
我全身發著抖,胃不舒服的筋孿,全身無力的令人作嘔。
必死無疑…跳下去?
閉上眼,我試著移動腳步,僵硬的腳,懸空了半隻
11:55
「跳吧,一切將會解脫的。」那個聲音,又盤旋在我的腦中,令人痛苦的混亂
我張開了模糊的眼,那個我,在我面前,騰空著,對我伸出了一隻手,燦爛的笑著。
心一橫,我向前直直倒去,劃開了疾駛的風,我忠實於地心的引力,向地面迫切的墜去。
我聽到,我的聲音,在我耳畔愉悅的響起。
「當我存在,你也存在時。將由其中一方,將對方…剷除。」
頓了頓,聲音再度響起,此時,話中是充斥著縹緲,迷離的雀躍
11 : 59 : 58
「現在,你已 被˙剷˙除。」
『 啪嘰 ! 』墜落地面時,我感覺不到,疼痛,反而有種,短暫的安心,我的手腳變成了一堆碎沫的肉泥,碎成數段的骨頭,混雜在血紅的肉沫中,我感覺的到,我的頭骨,凹陷、破裂,似乎從眼珠貫穿了出來。血液,正迅速的朝四面八方洶湧而去。
廣場的時鐘答的一聲,指到了 0 : 00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看到,那個我,正咧開詭異的笑容,對我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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