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荒木飛呂彥《JOJO的奇妙冒險Part 8:JO JO
Lion》volume 1(東立)
讀完JOJO第七部《飆馬野郎》後,荒木飛呂彥便久久無聲無息的,還以為這個滿腦袋絕妙構想的漫畫家就要這樣消失在大批後浪裡呢,現在有了第八部《JO
JO Lion》上場,真是大驚喜。《JO JO Lion》第一集就有突破性尺度的演出,比如等待援助、泡在浴缸裡的全裸女子,以及莫名其妙失去記憶的全裸男子,看來荒木這一回要走稍微成年風格,不再固守少年漫畫路線,最清楚的是,首先登場的替身就叫:Soft
& Wet(柔軟且濕潤),實在很難讓人不想入非非,其能力顯示為「肥皂泡」,可以對敵人進行攻擊,當肥皂泡破掉,便能從對方那裡奪走某些東西,比如奪走視力、體內的水分,甚至把地板的「摩擦力」(所以踩在上面的人就會滑倒),還有牆的「聲音」(牆被破壞時不會產生聲響)都取走,真是無敵酷的替身能力,尤其是第八部回到第四部(《JOJO的奇妙冒險》最精彩的一部)也出現過的杜王町,更教人期待接下來荒木飛呂彥的日常與奇想要如何大發揮。
002:吉莉安.弗琳Gillian Flynn《暗處》(張思婷翻譯,木馬文化)
小說裡面出現的殺手俱樂部,有點意思。美國確實充斥各種匪夷所思的協會,包括被勞倫斯.卜洛克Lawrence Block寫活的戒酒協會。這本《暗處》的殺手俱樂部,並不是說成員是殺手,而是由對某個特定謀殺犯與命案極為熱中、乃至於崇拜的人員所組成的地下協會。美國生活的定義之一可以是:不懂得自我必須進行限制的自由,就是瘋狂。因此,這種呈現詭異迷戀、堅持該謀殺者無罪的俱樂部,在那塊以美國夢、美麗生活為號召的瘋狂國度並不罕見吧。馬奎斯Gabriel
García Márquez在《迷宮中的將軍》透過西蒙.玻利瓦爾的嘴說道:「別和您家裡人一起到美國去,那是個無所不能又非常可怕的國家,它有關自由的神話到頭來將給我們大家留下一片貧窮。」像《暗處》這樣看來荒誕離奇但又異常寫實美國的驚悚小說,想來就是馬奎斯此說法的最佳佐證:一個生活與精神最貧窮而邪惡的地方。《暗處》的女主角麗比.天從腐女式的生活與殘缺裡,從原來只是缺錢花用,到終於力圖解開當年發生在自己與天家人身上的屠殺案之謎,最後明白了在記憶之中那個黑暗的地方所發生的殘暴核心,完成她「可以更努力」的新人生,這個部分還算振奮人心。雙線式的書寫(追查謀殺案的現在,以及當初謀殺案進行的往日),掌握得也煞是俐落。
003:史坦尼斯勞.萊姆Stanislaw Lem《索拉力星》(趙剛翻譯,繆思出版)
這本科幻小說有三點最值得注目。其一是對索拉力星球上的海洋,非常鉅細靡遺的想像與敘述,主要是把索拉力海當做一種人類無法理解、疑似具備智慧與心理機制的龐大生物體看待,於是前仆後繼的,地球人甚至發展出了「索拉力學」,一再地挺進那未解(不可解)之謎中,萊姆教人嘖嘖稱奇地製造出一門精彩得彷彿真有其事的偽學問。不知道後來熱賣的《群》是不是因為《索拉力星》而獲得啟發?其二是,死者的復還。索拉力大海有辦法從人類的思維知覺裡找出最重要的關鍵部位,以心理包囊的型態,讓記憶火種化為實際肉身,重新復活,換言之,死去的愛人會誕生,而且是由主角的回憶抽取出的,是實體化幽靈(但沒辦法完整,記憶呈現殘缺狀態),這一點設計實在強悍,頗有解讀與探勘人類精神性(心理創傷)的壯闊感,比起史蒂芬.金Stephen King那本讓死者活回來、卻變成嗜血魔物的《寵物墳場》更有意思多了。其三是延續著索拉力大海而展開的,攸關神的思維。這個神是有缺陷的神,是無法全知全能的上帝,小說裡的科學家有以下這樣教人驚豔興奮而痛苦的討論:「這是一個……殘缺的上帝,祂的渴望總是超越自己的能力所及,而且還渾然不覺。……應該是一個處於進化的神,祂隨著時間流逝在發展和長大,可是隨著力量的增強,卻愈發意識到自己的無力?祂進入了神的境界,卻意味著進入了一種絕望的境界,……這個絕望之中的上帝不就是人嗎?……這不僅是糟糕的哲學,而且甚至是糟糕的神學……」。科幻小說恐怕一直以來都是念茲在茲、試圖以人類(科學)的語言解釋人類與神、宇宙關係的類型文學。或許說科幻小說是後神學、人學的文字與思維裝置。
004:陳浩基《遺忘.刑警》(皇冠叢書)
小說裡關於人的身份源自記憶,以及因為失憶而進入另一種虛構身世的可能,第一時間就要想到那部簡直活化了失憶機能(不像那些偶像劇、本土劇裡擺爛的失憶老臭梗)的《狙擊陌生人/Unknown》電影。而此一本格推理小說,光是最後逆轉就分有三個層次,感覺像是在白馬是馬、白馬非馬、白馬又是馬似的迴圈裡辯論著,於是殺人者不是殺人者、偵探不是偵探、被害者也不是被害者(處於三者關係持續變動、替換的模式),蠻好玩的,陳浩基提出的設定與解謎說服力也都很夠。但最值得關注的應該還是對「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PTSD)」的深入認識以及合理地運用於人物的作法。不知道陳浩基有沒有意圖仿效《醉後大丈夫/Hangover》的自我公式化,把《遺忘.刑警》拓展為系列作,每集都要大搞失憶狀態,但最後又都能找回來龍去脈,想來會有一定程度的樂趣。
005:橋《第二季水瓶谷物》(黃河出版傳媒集團,陽光出版社)
大陸70後(也就是民國五十九年以後,大概是島國六年級詩人那一代)的女詩人。在大陸詩人群像裡,橋顯然是特別的,主要是意象的靈活度、對語詞的趣味與想像力,具有相當罕見的語言性感能量(放在島國裡雖不至於是獨立一派,但在對岸顯然毫無疑問會是超驚奇)。當大陸詩人還浸淫「大」的種種敘述,耽溺於沉重、自我以及漢民族、文化的傷痛經驗時,橋已經開始滑翔到「小」的那一邊去詩她的詩、自由她的自由。她顯然不太在乎時代,或者說至少不是一個大的時代論述。她對微小的事物、微小的個人式世界更有興趣,也更能掌握。有理由相信,橋已經飛到時代的外頭,不會被時代綁架或囚禁,她知道詩使「橋」握有最小的姿勢,卻大於整個傾向於意義狂的時代。所以,她會從火星回來、爵士和月亮可以連在一起看、充滿暴力的熊還會講故事、等等的。另外好玩的還有,橋會在詩裡直接描寫「橋」(並不是主觀式的談自己,而是像解離一樣的書寫那個叫橋的女子發生了什麼事),橋在寫「橋」,橋在觀看「橋」,而「橋」就變成了中間狀態,銜接著兩端,怎麼說,都有一種輕盈、快速通過的奧義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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