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只剩下蜂蜜的幻覺。 如果可以變成花的話 如果可以變成雷聲的話 如果可以變成時間的反面 如果可以變成抵達的極限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而我們就是黑暗的維度 在思索，書寫與閱讀之間，接近神聖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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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００７，《桃姐》。

　　在香港電影最低迷、市場萎縮的年代，還是有《桃姐》這樣的傑作出現──

　　這也許是到了谷底時，還在頑固堅持的人，就有他非說不可的故事，就有他最深沉的意願的緣故吧，所以像《桃姐》這麼微小瘖啞但美麗的文本即使困難但仍舊誕生了。反觀去年島國電影票房大豐收，但除了《河豚》、《星空》等少數的片子外，幾乎沒有一部值得再看第二次，一味的綜藝化、取悅多數，讓你難以喜歡，或許是因為你總覺得這裡面有著暴發戶終將泡沫化的危機在。

　　你喜歡《桃姐》的簡單調度，那些靜靜凝視、關注的互動，那些潛藏在枝微末節的人情（當然了也包括電影人的力挺，包含徐克、洪金寶、岑建勳、寧浩等人的客串），譬如最後的鏡頭，葉德嫻（這麼棒的表演者確實難找了，讓你想到島國的歸亞蕾）飾演的桃姐總是等到Roger（劉德華詮釋）回來才熄燈的舉動；譬如在吃（吞食，一種由外而內的進入，生的進程）的這件事上顯示出的距離之改變與深刻的關懷，從片頭桃姐站在廚房吃食、Roger像個大少爺一樣等著伺候到後來他們同桌共餐（兩個人分工合作似的擦筷子、桌面）、Roger和昔日同學吃著桃姐中風以前留在冰箱冷凍室的美味食物而孩子似的哄鬧打電話給桃姐、兩人攜手母子般去電影首映會、在公園關於嫁娶與否的對話等等，都讓你的靈魂安靜而豪華地開展。

　　關於凝視，你個人以為這是導演許鞍華在此文本裡最教你心醉神迷的部分。

　　那些眼神的來去，不論是桃姐看著Roger講電話、批文下來的喜悅樣，或者是Roger睇住桃姐一臉灰敗地看著老人院裡熟識老者之死或病友的離去，那都是靜靜等在那裡、沒有宣告與干擾的凝視：一種細微的貼心，乾淨而隱密的──單單是那些人物埋伏得極深的相互愛護，就足以撼動你，讓你在電影院的黑暗時間裡，確切地感受到光線降生在你心深處的模樣。

　　而老人的議題在香港所遭遇的某種廢棄品式的對待（在全世界都是這樣子的吧），編導也沒有輕易饒過這個部分，除了養老院的遺棄感之捕捉外，還讓Roger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桃姐上斜坡，在長椅處休息，而歪著頭的桃姐嚷著要吃某某食物，Roger且還將定位好的輪椅由右推到左，讓他可以看見桃姐的臉，幫她擦嘴角後，拿衛生紙去扔垃圾桶，此時的鏡頭鎖定在他的背影，他的肩膀下沉，暗自嘆著氣，而你知道那是他的極限了，那真的是極限了，疲憊已極而即將失去耐性。無論是再大而深的情感都會有那樣的時刻，看護者都會面臨的黑暗時刻。

　　於是，電影來到尾聲，Rober決定去大陸一個星期，他告訴醫生若期間桃姐去了，就將她送入殮房，口氣平淡而冷靜，然後下一幕是他替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桃姐整理頭髮、還有襪子──那是他最後的溫柔，他的送行儀式。

　　對你來說，這真是對人情豐饒而細密的展演，有美好親密的時光，也有人再也不能承受的底線。關於疾病與老的守護，那絕不可能永無止盡，始終有著難以逾越、必然要結束的終結點。那真真正正是人性的一部份。

　　而他們淡淡、堅固的情誼，即使微少，你已覺得是人最龐大的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