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只剩下蜂蜜的幻覺。 如果可以變成花的話 如果可以變成雷聲的話 如果可以變成時間的反面 如果可以變成抵達的極限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而我們就是黑暗的維度 在思索，書寫與閱讀之間，接近神聖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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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螢幕上已經開始了，他們一個個站定

　　舞台監督在幕後指揮若定，要那些表演者先從

　　怪物的形狀脫離，並且把一張張冠冕堂皇的臉穿戴好

　　手腳亦不得扭曲，要以最端正的姿勢長著，長著

　　掌聲，長著那些憂愁，那些痛苦得展現同情的深度

　　的容顏，長著語言，長著快速、表面的流行樂

　　吟唱著希望啊，愛心啊，吟唱、吟唱

　　他們從暴力環繞的戲劇氤氳底脫穎而出，企圖完美實踐

　　犀利與慾望，他們徘徊在遺棄與被遺棄的深淵

　　總是要比別人擁有更強悍的數字，以殘酷對勝利追逐

　　他們的口號、表情都很完美，他們說感同身受

　　他們說這是人類歷史最慘痛的一刻，他們說請加油

　　受難者並不是孤獨的，他們在眼睛底雕琢悲傷

　　他們細細、秘密地繼續狂歡，他們集體編織破天荒難得的

　　實話（但卻最接近謊言），他們打造形象，宣傳新戲、新歌、新節目

　　他們說，多少不重要，就算是一塊也很好

　　而就在剛剛，一個流浪漢在便利商店的愛心箱投下十元

　　就是剛剛，另一個營養午餐要靠政府補助、腳上踩著穿了兩年

　　199元布鞋的小女生，也安靜無聲地捐獻了一枚硬幣

　　「鏗噹！」、「鏗噹！」

　　我聽見了宇宙在誕生，天地在運轉，人類在成形

　　如此行使緘默像是揮動神聖的翅膀，讓我垂淚

　　恍如兩具天使屍體直直從我的臉上掉落，光滑、透明

　　無比柔軟，您說，這就是慈悲，這就是從苦難底綻放的

　　巨大手勢，即使無人凝視，仍舊巨大，我的靈魂振動

　　我感到眼前的煉獄景象因而遠去、逐漸遠去

　　但那些卡在電視裡的人，像是一群蜜蜂，他們在競技

　　看誰能募得可怕而凶猛的數量，他們說愛心無價

　　看見大老闆的年輕妻子拔出身上的一根毛

　　暢快地揮灑捐款，讓美麗聲名籠罩在企業體（並且可以抵稅）

　　他們寫著驚嘆號符號的臉，遂猙獰地波動、善良起來，表示鼓舞

　　哪一個公司，哪一個企業，他們一一唱名（幾百萬幾千萬幾億）

　　而他們其中大部分都還在繼續吃人，當然吃得很乾淨

　　骨頭都沒有剩下，所以便誤會了自己的演技高超、無人驚覺

　　請您繼續瞪大雙眼，作怒目金鋼，觀荒天下之大謬

　　羞世間之巨恥的種種，請您務必執起良心的教鞭

　　狠狠抽打我的背脊，讓那兒隆起的太古恐龍縮回去

　　請您燃燒那些水面上的詩句，讓語詞與煙霧從此分道揚鑣

　　請您命蝴蝶不要再跟我的夢境周旋，讓永劫繼續永劫

　　讓地獄暴露在偽造的人形之間，讓忿怒從我乾涸的心臟

　　爆炸！爆炸！！爆炸！！！

　　然後，我會脫掉褲子，讓您看看我光禿禿的屁股上

　　是不是剛好冒出愛心或島國的形狀（像是煙塵嗎）？

　　如果有，請您以那些不太被認識的字

　　設法模仿一陣笑一般的屁聲，深深地吹醒

　　我悲慘的左胸，私藏起來的一條狗（支離破碎的）

　　而如果您最終失敗了，或許就再也無法抵抗噪音

　　抵抗群眾一致趨於瘋狂的速度，抵抗他們的神經運動

　　那時，也許請您問我，問我：這一次，到底捐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