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溫暖而深刻的什麼。這是你買了【棉花糖〔katncandix2〕】的EP《2375》(棉花糖發行)的第一印象。在夢的雅朵/Mondialito的演唱會(詳見《GoDevil的魔鬼絮語》之〈就那樣溺進影子的甜──默聽夢的雅朵《戀人絮語演唱會》〉),你第一次聽見他們。他們擔任該演唱的暖場歌手。他們的日子,和他們的〈遍地開花〉、〈2375〉。
你心裡有個東西被敲動了,被敲出了某種暖呼呼的,接近圓滿的東西。你還記得主唱球聲音裡頭的純淨(當然你那時不曉得她暱稱球,名為莊鵑瑛)。你的耳朵識得了那個聲音。於是乎,一滴純淨的圓形的火焰滴入了你的耳內。
今年【棉花糖】有了專輯《小飛行》(亞神音樂發行)。關於小,是的,關於小,在「小」不再是卑微的代稱,在「小」全面性地被復原到人們的微小姿勢裡頭,島國的流行樂便擁有了〈小塵埃〉、〈小情歌〉、〈小宇宙〉、〈最重要的小事〉。
小小的,光和溫暖,比什麼都深刻。那是人們至少可以造就的自身的完滿。人們也在那裡獲得了感動,堅定而可以持續地前進的感動。那就像是慢正在某些層面上漸次地取代了快,慢的性交、慢的生活,抑或慢的料理(想起《料理仙姬》如雪花般的蒼井優慢條斯理處理食材的動人身影)。緩慢,是生命的另一種路徑(怎麼好忘記早早提出此概念的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rea的《緩慢》)。你擋不了時代的快速掩進,所以你只好在別的文本做著假裝可以慢的夢。或者讓自己小小、小小的說自己的話,唱自己的歌。
一點都不壯大的微小的夢。但深深、深深的溫暖著。
在【卡奇社】繳出《日光傾城》(前衛花園發行)那樣華麗、風格獨具的專輯(但你難免想起王菲的呢喃與絕對犀利)後,又一次讓你驚条的兩人組合,【棉花糖】,清新淡雅如綠意盎然的草香,沉沉地在你鼻端繾綣纏綿。乾淨得像是天空的一片白的編曲,不賣弄的樂曲風格和極極平凡的音樂訴求:對生活、夢想的追求和反思,都展現了聽的舒適度和相互砥礪的融入性。
他們說:「我們都一樣 有一雙翅膀 能夠有夢想 能夠去飛翔\我們都一樣 各自有光芒………我們都一樣 有一股堅強 能夠去流浪 能夠去受傷\我們都一樣 相信有艷陽」(〈我們都一樣〉),你想:關於信仰,那真是非常、非常年輕的事,但那樣近,卻是陌生的,像是你曾經在某個時刻別過頭了就再也看不見的,某個事物的最純粹時刻。
他們說:「用一個笑臉 把美好都凝結(小王子和最愛的玫瑰)\太多的恭維 讓自己多卑微(指引我們希望的方位)\就算 純真已經失竊 無所謂 在遙遠的星球總會有玫瑰」(〈B612〉),你想:玫瑰是美麗的,但更美麗的其實是等待中的小王子,關於等待,關於必須保有內在那個鼓動的部分,是何其漫長而寂寞的事,那沒有盡頭的凝視,叫你不由自主的悸動――凍結。
他們說:「左耳聽著謊 右耳想釋放\可不可以用朵花茁壯你的徽章」(〈一朵徽章〉),他們說:「遍地開滿了花 遍地的芬芳\遍地佈滿 倔強的倔強 有悲傷 就歌唱\跌跌撞撞 依然很瘋狂」(〈遍地開花〉),你想:阿城說理會到感覺寫出來的不是感覺而是理會,感覺到感覺寫出來才會是感覺(《遍地風流》,麥田出版),所以花,開花是種感覺,花香也是種感覺,你應該也要為自己編個花的徽章,放進感覺的深處,沒人可以摘取,你住在你的芬芳裡面。
他們說:「看 我們並肩看遠方 光線透成了希望\欠一個勇敢 就能看見未來形狀\\看 雨下過後的晴天 光線做成了橋樑\欠一個勇敢 就能通往圓滿的方向」(〈欠一個勇敢〉),你想:要跳起來以前,連掉落都是要勇敢的,往下墜這件事的考量應該優先於飛躍,你不是頭猛虎,但你可以試試看,即使當一隻羚羊都好,勇敢終歸是屬於明亮的鏡子的部分。
他們說:「我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就算倒了都要在你的身邊\要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就算發現了歪斜\你就像是香水 讓香味遍野」(〈陪你到世界的終結〉,你想:這讓你聽見了〈就算全世界與我為敵〉,你多想遇上這樣的女子,這樣的不離不棄,不多,不誇壯巨大,只是陪伴,像是北野武《那年夏天,寧靜的海。》的陪伴,不斷、不斷地行走,在沖浪板跟海的這一端和那一端,一路到盡頭,一路,一路………
他們說:「時間過了兩千三百七十五天\長長的路還有一千三百公里遠\那還需要多少加侖清澈的水\才可以平衡過程中的眼淚」(〈2375〉),你想:出發往往最終理會的是回來,從專輯開頭「這是的飛行 這是我的飛行 這是我的飛行 我的小小飛行」(〈小飛行〉)到專輯尾聲「帶我回家 帶我回家 帶我回家」(〈2375〉),流浪的日子,飛行的日子,不都到頭來都得回首深情地眺望早已走遠了走成了彼岸的故鄉。而那在簡單的和弦裡,便指向了原點――
他們回擁心的形狀和家的形狀,在其靈魂最內側的地方。
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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