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只剩下蜂蜜的幻覺。 如果可以變成花的話 如果可以變成雷聲的話 如果可以變成時間的反面 如果可以變成抵達的極限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而我們就是黑暗的維度 在思索，書寫與閱讀之間，接近神聖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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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我有想哭的衝動。什麼都不管的嚎啕大哭。

但不行。

在這個男人面前哭，是絕對行不通的。我心裡明白得很。

他根本不懂什麼叫做哀傷什麼叫做無能為力。大象會懂老鼠過街的驚惶戒慎？或者反過來老鼠明白大象噸位重的不便？就像我永遠弄不清楚36F的乳房是怎麼樣的沉甸甸，因為老娘不大不小剛好32B，買胸罩還非得要有鋼圈的，最好還能集中托高，一舉電死那些滿眼睛冰淇淋想融化的臭男人。

在他面前哭，只突然顯得我的可悲和可笑。

我不能讓那軟弱的一面翻出，這時不行。吸回去，我用力擠了擠酸酸的眼眶。何況老娘的眼淚珍貴得跟什麼一樣，他憑啥看見？一根頗硬次數又多的陰莖？還是一嘴永遠都不會腐爛的鏗鏘語調？或者滿腦袋飄來飛去的詩句──他並非羅智成，我可也不是寶寶。

那麼多年以後同學會再見，他果然跟我印象中的他一樣。

那天，我說：「大學時我一句話都沒跟你說過欸…同學。」

他回扔了一個冷冷的眼神，還有一句「沒人跟我說過。」

果然一樣哪…

一模一樣。

只是也未免太機車！最好是真的有這麼冷這麼嚴酷！

不過，一開始真的被他唬了。那黑色的冰冷的形象。

好像這十年的時光在他身體裡沒留下什麼無法磨滅的痕跡，依然倔傲、冷硬，跟《rummble fish》裡我超迷的Mickey Rourke有得比，不過只是那感覺有到，臉啦身材啦或者神情是遠遠不及。

像是活生生有一道雷劃在他身邊似的。

黑色的警戒線。

一靠近，就有冷冰冰的「警告！警告！」在耳際敲鑼打鼓。

那樣子接近純黑色的他。

同學會時，安靜不語的他，既沒有露出開心緬懷的表情，但也好像一點都不無聊。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狂點咖啡猛喝。我有注意到的就已經兩壺熱義大利濃縮跟三杯冰的不知道什麼鬼。咖啡狂啊他。當下我就認定這傢伙八成不正常，誰會那樣子眼睛發亮完全無視於其他同學的浸淫在自己的世界。一般該有的禮數，像是應酬啦招呼啊之類的，他像是完全沒放在眼裡似的。

我還記得那時就是這麼想的，哦，對，那傢伙是個咖啡狂。八成以後會跟老外得的病一樣，手抖啊抖的，整個人沒事就會亂抽搐，臉歪來歪去的，那叫什麼來著，帕金森？可憐的傢伙啊…我都可以預見他的晚年將多麼淒涼了。再怎麼張狂孤傲也都只有現在了。

總之他囂張得令人覺得可恨。但也好奇。

是那種並不落寞的孤獨，好像能打動什麼的，所以我好奇。

猶如陰影，而且還是哪種能夠反射內在幽黯的陰影，腦袋裡不曉得在盤轉什麼，以致於大家一面開開心心地聊過往趣事，一面又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好像他就是有那種說服力。

這一好奇，讓他得以堂而皇之插入我體內射精。這兩三個月來跟我做了幾十次。沒完沒了的做，想到就打電話來，即使老娘在或剛跟別人上床，他也照約不誤。一整個色欲。

或來我才發現，原來他只是能夠自在地享受孤獨罷了。關於孤獨，他一點都不逃避，反倒很自在。但這不代表他堅強。其實，就老娘的標準，他不但一點都不堅強，還離得遠遠的，簡直像是德蕾莎修女跟漢尼拔的差距一樣的遠。他很脆弱，我知道。他並不覺得孤獨有多麼難受，他總是能夠找到讓自己的孤獨安靜飄落的場所。

那傢伙只是單純的適合孤獨罷了。

而這在我看來，是多麼難得多麼令人嫉妒的天賦。

我總是被孤獨折磨，總是想要被理解卻又無法找到可以流洩的出口，所以我想要拖他下水。只要我想摧毀他，隨時都可以。因為除了孤獨以外，他什麼都不成，他是脆弱的，特別是情慾。他根本無法駕馭老娘的魅力。勾一個稍微媚點的眼神給他，我保證他會硬得連啞鈴都頂起來。

雖然我也知道，那之後他很快又會恢復過來。但我曾經一度毀損他的事實不會改變。那很好，真的很好。我很想試著這麼做。無論如何我只想知道自己能破壞他到什麼程度。

所以我做了。而他也確實毀了──

一陣子。

然後他又回來了。就站在我身邊。彷彿真的關心我似的。

更堅定。

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好像我對他投下的傷害就像在廣島的原子彈久了只剩下記憶的灰以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好像我就是廉價的。

連傷害也是廉價的。

真是讓人不爽。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