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武中先生來,總是跟我爸爸說,你工作過份了。雖然他在背後跟我們說的時候,也是說,有這麼多家工廠,你爸爸也是沒辦法的啊。
武中先生是已經台灣歲數七十四歲的人(他開玩笑說,是去死了的年紀啦~啊,是的,武中先生在台灣做生意二十多年,會一點中文單字與發音),是父親在商場上多年的好友,早就退休了。總是不贊成父親一家工廠又一家工廠得開,總是告誡父親,人生不是只有工作,雖然同時也深知父親的性格受家庭觀念影響很深。
去年在日本生病得肺炎,在台灣治得差不多時,回到日本時,恰巧遇到一個週末長假,正是到武中先生位於長野的山上小別墅去修養。妹妹很喜歡武中先生。武中先生有種自由自在的幽默與熱情,KEY很合。我有點抗拒武中先生,因為他很大男人,我同時也感受到武中先生跟我一樣,了解到生命不是只有人生的義務與責任而已,還有其他的使命在,發展了很多自己的生命的理論,也一步一步朝那樣的目標走去,但是內在其實還是有著很傳統的、自己所遵循的規範或者觀念在裡頭(例如,他老婆對他講話,是使用敬語等等)。
這次其實他來,因為我有活動在身,不太有很多機會跟他好好聊聊。不過,昨晚他還是跟我聊了一些事情。他說,「年輕的時候啊,不要怕花錢,不需要把自己逼得太緊,盡情的去享樂,盡情的去體驗與享受生命。啊,當然,是在不能做壞事的前提下。讓自己的生命是豐盛且有餘地的,自然老年來時,成果自然湧現。」「像我,就是很好的例子,年輕時就是到處玩,老年啦,我的生活自然平靜而豐盛,也沒有錢的煩惱。」我笑著,心裡想,原來他是這樣看待自己的生命,可是父親卻一直擔心武中先生老了沒有錢,所以父親擔心的,原來是父親自己對錢的不安全感。
我回問武中先生,「你是說,就像種毛豆一樣嗎」(不好意思,全腦子都是毛豆),「通常豆農為了增加量,以獲取更高利潤,會將毛豆株種得很密,但是通常這樣產量都不高,因為一株長出得毛豆莢很少。要是將毛豆株種得寬鬆一點,那麼通常一株的毛豆莢數量不但會呈倍數,而且果實豐美。」他笑著,點頭稱是。
該怎麼說呢,武中先生非常惦記父親。父親也惦記武中先生,卻總是不是那樣願意與武中先生正面交鋒,只是讓我們女兒們去與他相處。武中先生自然也心裡清楚,然後很用心得與我們交談,給我們一些訊息,即使他並不像小泉家總是習慣大或小禮物相送。因為他清楚,照顧好我們,自然父親就好。其實我想,這個心意,其實來得比什麼都重要。
看起來大男人主義的武中先生、看起來屌而啷當的武中先生,其實那些都只是表面而已,真正的心意,深沉而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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