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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愚蠢,我做的每一樣事皆蠢。
誰會到這遙遙的萬里雲山尋我?
然而風中的落葉讓我想起她--也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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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請允許我這樣稱呼妳
我老早就想如此和妳談個心,一如妳長期試圖在不同陌生人身上所做的事。不過,我一直一直沒辦法這麼做。因為妳...沒辦法百分百地看見我
也許,我也跟妳一樣,正處於一種不知道為著什麼而活著的虛無裡。就是那種,浮浮地,懸在空中那種。很有趣吧?我們很努力很努力地揮卻一切,覺得是束縛的東西了,卻莫名其妙地再想攫住什麼,攫住那種明明是長期植育著的牽扯,好讓自己很有價值的感覺。
它們...竟然,棄我們而去了?
怎麼可以?
所以惱差成怒了?我們像生氣的孩子要不到糖吃般,哭哭鬧鬧...用很多很多或者可愛或者討人厭的行為,只希望要一點還可以欺騙自己的
存在價值
感覺,好痛喔
如果人沒有感覺,該有多好?
所以,妳說妳可以照顧妳自己,誰也不要,也不要誰插手...
我也是,我也是,妳懂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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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白花花的餘暉,勻稱地在每個孩子身上勾勒出一圈又一圈地光廓,我想妳還是努力在汲取些什麼吧?
這讓我想起中學時,妳曾經在日記本上企圖用文字描繪的東西。而竟然,我感受不到那種勃勃的生氣了。
是的,也該說我們都老了
怎麼說的?
我們的靈魂老早老早就老死了,只剩不甘心的知覺隨之應聲崩落,在我們的身體裡,而意志卻兀自諜諜不休地訴說著自己的不甘願吧?
妳跟我說,孩子多好啊。即使喜歡妳,還是會有那種生澀,一些些美麗的幻想。那種的純粹,在我們的身上已經快要不見了。
記得妳很喜歡過玉先生?搔破頭皮也要把三角函數和幾何圖形搞到它們都要為妳歡呼喝采了起來。
只是要他可以看妳一眼,在運動會時,搶著和他打一場桌球賽,讓他因為妳刁鑽不可測的球路,輕皺眉頭
或者大聲狂笑起來。那時候,誰想得到以後呢?以後,妳埋首書中,接著為了升學再也無力顧及其他時
我們至少都保留了那些美麗的悸動了,不是?
為什麼?妳竟然哭得淅瀝嘩啦了?
只是因為...只是因為放眼望去,竟是一道一道保護得好好的城牆?
我想起妳好像跟姓王的男生都很有淵源?
連相親的對象,最不順眼那個也是
連迷戀妳的小男生,有一天沒一天地喊著,
「今天超正?」
「妳怎麼又變醜了?」
那個也是...
我似乎沒想過那些可能是怎麼樣的情緒
只是不自覺地想說,妳從來沒漂亮過,怎麼會變醜呢?
人,總是反反覆覆的多。
也許是事後諸葛吧?故意連接起這一切的牽扯,好讓自己很有神通似的
我好想做妳心裡面那個神通。
好想用極其蒼老的靈魂,揮斬一切感官的,屬於人類所獨有的覺知,然後,用多芬那種魄力,在消逝不見了的耳識中,呼喚起曾經擁有過的那些音符
揮舞出屬於我們倆的,最純粹的
樂音--
能不能?像孩子般,就只在乎當下?
永遠仰慕著的,是輕易就綻出的笑靨
~
這連著幾天,妳很努力撐著隳敗的身子,因為我很努力要妳撐著的。
妳一向,都不好。只是害怕被看見,被...傷害
所以,抬起下巴佯裝堅強
很堅強
昨天,我們的父親又因為身體的不舒服,而企圖向妳索討些什麼心靈上的慰藉。妳只是一味地說些理論上的東西,要多休息要去看醫生。其實我知道,要是妳的朋友,或是我,妳根本不會這樣說的
因為長期被揮卻慣了嗎?所以,只好順著別人的意,淨說些好聽的話,對吧?
教師這個職業誠然無趣得多。但,如果不能因為孩子的一顰一笑而莫名歡心,就好像一個無法用心了解嬰孩哭聲背後意義的母親,是多麼失職而殘忍的一件事。然後,很努力去了解,要拿什麼話,要一個孩子因為喜歡妳,而不小心喜歡了他自己,是件容易極了的事
而對大人,如何能夠?
我只是很害怕,很害怕...妳那時不時地迴光返照,一遍遍...像極瀕死前的痛楚。那通電話?
那通電話之後,就辭世去了的祖母,她是怎麼過去了的呢?妳一遍遍地囈語著...
「妳生氣有我可以吼,我生病向誰吼去?」那是妳的父親對她最後的一句話語了吧
而今,妳在父親任意地發洩他的情緒時,何等冷靜,何等地舉止合宜?
是因為害怕複製嚒?於是...形式地,功能性地...其實我又何嘗不知道妳在心底裡吶喊著--
「你生氣有我可以吼,我生病時誰可曾可憐過我?誰看得到蜷縮在最晦暗角落一隅的我?受著一遍遍自心自性的折磨?」
「我只是要你相信我而已,你難道不懂嗎?」
妳顫聲哭泣著...我只是很漠然...一字一句的...是在控訴什麼?
誰真的懂誰什麼?
為什麼?是找上我?
不是任何的誰?
流光還是一樣,勻稱地分布在每個孩子身上...妳只是小心翼翼地跟那個在扎記上寫下,由別的任課老師轉達得知的,那個最喜歡妳當導師的小君說
要好好保護自己
可以努力照顧家人,可以不對家人怨懟,可以哭泣...
但,妳沒有錯。
錯的,只是大人。就放心底就好了,一切只能放心底。我是這樣走過來的,
所以。不要對自己生氣...
「我只是要你相信我而已,你難道不懂嗎?」
~
天涼了...真的。
我只是想要很自豪地說,我不怕冷啊,這是妳所期望著的妳想要的價值
只是一個流轉,就像月圓了,又缺。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啊,我們究竟都想吟詠出怎樣的自己呢?妳怎麼能夠?
怎麼能夠問我呢?
期待著的我,空名「我」的這個意義,要如何回歸到期待著的心識裡,做種種的作用呢?
我也很努力很努力地做如此思索
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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