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聰明的人總受苦,一如天賦異稟的孩子,不知如何使力才不至於傷到自己...
楊老師氣急敗壞來找我。說：行政會議上校長會把各班各科成績拿來比較，太過份了！又不是私校搞什麼清算大會？
楊老師一向以正義凜然著稱，在學校沒有個人風格的老師就是個屁，我也是半個，哈！啥也不懂啥也都可憐，當然還是沾到點所謂的＂特色＂。不過，至少楊老師是口碑一流的好卡。在每個會議上振振有辭，在個人職份上乾淨俐落，教同科的我，實在是很有壓力的。不過，在強人的光環邊，只要記得拈滅那星星點點，至少，還是有被照顧的感覺。
尤其對這些生態，我早已心力交瘁！
會議上，校長說過話之後，楊老師迫不及待發言。內容大致是說，姑且不論楊老師教的幾個班成績平均都超過我教的班幾分。至少，這次我出題但他的班都送了４分，而我卻堅持自己的班要原分計算。這，可以彌平落差。（還時不時對我點頭頷首，真是個好夥伴哪！）
然後說不管是之前他帶升學班時，多麼給他辛苦認真，但，一旦功成萬骨枯－－其他一樣在教學崗位上盡忠職守的教師，就只能默默甘心平凡。他覺得只有他有立場如此抱不平
好亮麗喔！我在心裡為楊老師喝采
（說實在的，也只有楊老師可以這麼英雄－－集成績最好和最差的孩子在身邊，然後卻和樂得像個遊樂園。這是那個班最可愛的地方）
但。不管別人怎生愛戴他，說實在的，我一眼就可以瞅出他的背後靈－－打我一認識他開始，他就準備把我拱上＂升學班導師＂的位子。
拜託，紅牌耶！不消說是校長.家長們請託。好歹也要走路有風一陣子。至少，他們是這般宣說。
是嗎？像燙手山芋一樣，如有這麼可口，會是誰也不想碰？
然後還要讓行政們品頭論足一般，得到＂嚴格標章＂後，才得以明令接管。這，老子我不想幹！
雖然，我還是人前微笑，打著太極拳－－我，可是一向只帶技藝班哪！
其實真的是，之前紅牌總是很多人搶著當。不言不語的我這種廢人也只好閃邊去。幾次下來，綽號變成了－－教後段班那一個。
真踏碼的靠！
什麼時代了？後段班的學生就不是人？連老師都變成鬼？
楊老師明著說，我再也不帶升學班，黎老師也不行，他去年帶過，剛好休息。你又年輕又有活力，就你了。
碼的咧！我？活力？見鬼了你！
更遑論三天兩頭行政的議論－－成績好像都不強耶！
廢話！小鬼頭只有成績，沒了笑容，這等爛事老子我幹不來。曾是飛毛腳的我，實在是快被這群肉雞給急壞。更別說那一個比一個天真爛漫的臉龐。要他們再笑不出來，老子我就哭給你們看！搞得家長老是緾著我－－
啊，我兒子數學不好怎麼辦？
（啊晚上妳在家是不會自己看著辦？碼的！數學又不是我教的，你兒子可以沒有心裡負擔，老子我已經很有承擔）
那，妳要多陪他唸書啊。不是有補習嗎？多和補習班老師溝通學習方法～～
真是人仰馬翻！
說實在的，我從來不知道怎麼教書可以收到立即的成效。於是，所有人用過的方法，我也囫圇吞棗隨便用。也包括－－體罰。說實在的，每個形相越鮮明的人，越是把日子過得越有聲有色。我也貪戀那種鮮明，所以我也很努力複製貼上
唯一的差別是，我知道我的心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呢？就是什麼都做了，卻好像什麼也沒做。結果學生成績還是不動，一如我老是在形式上動作。
我有時候在想，上位者不該是依能分派工作嗎？
而不是強硬著要”心裡屬意誰”就該誰努力撐起來
至少，我不那樣對我的小朋友。沒能力當班長，好！學！及不及格不在任何人打分數，而在最後到底對自己成長了多少
是的！我是那種爛卡。
是班長是總務是衛生...除了,那些很負責很能承擔的小朋友不需要我費心外，其他的，都是”一起併肩作戰”
在大人的世界裡，誰能和我併肩作戰？
是的，好笑，好好笑，都一把年紀了還在搞幼稚的舉動。
這是我，搞清楚現況好嗎？不然，會說會笑會做事。就是隔了頭皮，咱就再不同世界。我，從來沒有和誰同一個世界過
最後，燙手山芋有人吃掉。該是誰也都可以相安無事個幾年，這就是生態！
我知道楊老師的痛－－私事忙，年紀大（踏碼的！我也年紀一把了）但，這種”大事”不該是有能力者來承擔嗎？
是的！你們說－－校長中意你
是的！你們說，你很強！你夠好！說了千千萬萬遍以一種”憐憫”的口吻說
是真強還是真有機心？是真好還是你就答應了吧？
其實我一點也不在乎
在內相膛炸的火爆裡，我其實一點都不在乎
管你的升學呢！那，是我一人承擔嗎？
如果你們要我馱負。我也可以沈沈地擔當，我也可以在風風雨雨中，緊鎖一切神識，在玻璃內冷眼瞅著這一切烏龍。
像看戲一樣
誰也無能讓我攪入戰況
像調皮的小子，我很好玩兒。也貪玩兒。
像溫馴的綿羊，我很好打發。也甘於被打發。
我不是不愛自己
也不是不愛別人
我只是不夠愛這個世界
所以，誰也看不到我，除了我自己！
****************
「老師,小蔥老師說妳最厲害了，要我們有問題多請教妳！所以升學班的同學勾了好多題目要我們問妳！」課程進行到一半，突如其來的童言童語，真是令人大吃好幾”斤”
這個班是所謂的「技藝班」，但，也許是因為從最沮喪的那個時期遇合至今，很多學生成員都已彼此了然於心。所以，也就沒有間隙地相繫著
有時候，我老懷疑，什麼是「老師」呢？
「小蔥老師？有沒有搞錯啊？」一向對我蔥油餅的印象是敬謝不敏的。在這個學校裡，所有的男老師都是紅牌，除此之外，女老師要有點樣子，得要很稱頭才行。
所以每個男老師都要是個小霸王。龍虎暗鬥的那種，但，有趣的是，一旦有交集－－公事上的，卻又哥兒們似的，表面功夫真是完美到一個極點，之後，再在言語上較量。活像八婆之能事。
因為不爭因為”無能”，於是我的存在總是有點突兀－－混飯吃的那種廢人。連要討論專門題目，也得耳朵承受點難聽的話－－作文寫得好喔？我們小廟奉不起大神辣
不然就是－－教技藝班的？國學常識能好到哪去？問她？不如我們自己討論了吧
之類的，讓我不得不懷疑起自己的”無能”是真無能還是真的很無能？
總之，人能做好自己己很偉大。其他的，就鎖緊耳識的發條吧
那天不知怎的，我竟然脫稿演出了。
也許，我真的也變八婆了
因為長期小蔥和小宏的明爭暗鬥之後，慢慢地連我們風馬牛不相及一干”廢人”也被襲捲進去紛爭。
碼的，教英文的和教國文的也能鬥？
不小心，索性和小鬼們”拆卸”大人們的遊戲規則起來－－
「你們讀書學習，不是讓大人們當作玩樂的工具。誰的話都不可以信，重要的是你們自己！老師們說誰好誰不好，那都是個屁！對你們的受教權又何嘗放在眼裡。我厲害嗎？去年，我在小蔥老師眼裡一直只是個屁！連點頭微笑都是熱臉貼人家的屁。
今天卻在他的嘴裡像尊神。他以為這樣，小宏老師就可以被孤立了嗎？或者，我會因為紅牌的小蔥而向他靠攏，站到他那邊？
要鬥，不該是叫出去釘孤枝嗎？
男人有個鳥屁？還不是孬！比純真的中學生還沒種！
難怪呢！現在兩邊人都對我好聲好氣，從鬼升格為人了？真是媽祖有保祐！
那個小宏老師當年羞辱你們，要你們鼻貼黑板，踹桌椅狂斥你們是禽獸時，你們誰不把他奉為神？偶像偶像咧！今兒個他和學妹大玩師生戀時，你們卻因為同學搶不到學妹而把他當垃圾。
我真不懂你們的腦袋裡，哪裡有是非公理？
我其實不該讓年紀小小的你們見識這些。因為我也覺得身處其中好噁爛！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們都不得自清啊！
說過這一回。我再也不說及了。只是要你們知道，哪天你們長大了，到哪裡去做了什麼事結交過什麼朋友，都要先做好自己。沒有自己，什麼都是屁！」
然後，重拾課本，我
又做回那個”學校裡唯一有專業知識背景的好老師”
之後有幾堂課，小蔥老師要代課時間請我去說解一些作文解析，看著那些聰明伶俐的大眼睛...眉飛色舞了一堂課，只能當是一場夢
夢，是會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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