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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6-11 11:57:47| 人氣13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柞木扁擔（梁相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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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兒掛在中天。
我家牆角，靠著一根月牙兒樣的柞木扁擔。
它彎著腰，像一位早已佝僂了的老太婆，用凝重的目光注視著大地。每每肩起扁擔挑水，它總會和著我用雙腳敲擊大地的冬冬聲響，發出吱呀吱呀的夢囈，像一位缺牙的老太婆用沉重的語氣敍說著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故事。
現在用自來水了，它極少派上用場，一直默默地站在牆角。我大學畢業掙了工資，院裏粉刷了牆壁，我把它扔進柴堆。誰知，父親把它揀起來又靠在牆角。以藍磚白牆為襯的它，更顯得蒼老、佝僂。在現代化面前，它像做了錯事的孩子，低著頭，悄然無語。可是，父親不許動它，它就站在這個有些礙眼的地方。
黃土高原像一頭駱駝，那駝峰就是我家緊靠的梁山。這柞木扁擔是父親17歲那年從大山的密林中帶回來的。父親用它挑木炭、挑山柴、挑黃芩，還挑過山杏和核桃。他用這根"六尺長"的扁擔，挑回了全家人的口糧，挑回了大嫂、二嫂和三嫂，挑回了我的學士學位證書，挑回了我們兄弟姊妹六人甘甜的童年，挑回了我們的今天。對於父親來說，我們是那長著綠葉給人以希望的壓在父親背上的大山，父親就是那寬厚而又執著的駱駝似的黃土高原。
窮漢家的日子總是難過，他為了挑回我們的衣食，三天兩頭進山。我們壓彎了那根柞木扁擔。可是，父親原本筆直的腰杆，現在比扁擔還要彎。父親見老了，歲月在他的額頭上刻下了三長兩短的深皺紋，這根扁擔隨父親風裏來雨裏去，靠肩部的地方有幾條直紋也龜裂了。興許這扁擔上的裂紋，是從父親額頭上滑下來的。
父親和扁擔有著不解之緣。
父親用它挑著廢銅爛鐵進入"五八年"，用它挑著積攢的百餘斤糧食送到"大食堂"，用它挑土去造"大寨田"。父親也因偷著進山挑柴掙米麵而被罰站。但他總是為了我們才挑起這根柞木扁擔。
其實，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柞木扁擔。扁擔都會彎，扁擔上都會刻下各自的皺紋。
　月牙兒掛在中天。
"那是我的扁擔喲！"父親望著月牙兒說這話的時候，淚水一滴、二滴、一串串……
父親不許我們動靠在牆角的這根扁擔。當兒女們用自己的扁擔生活時，凡是父親，都讓自己的扁擔站在自家的牆角，不許兒女們動。
興許有一天，我的兒女長大，也要把我的扁擔扔掉，我也會執拗地把它放置在並不太顯眼的牆角。我也許望著月牙兒說："那是我的扁擔喲！"

 1987年2月9日
（選自《歲月鉤沉》/梁相斌著/新華出版社）

我要檢舉
#柞木扁擔#梁相斌
台長： 阿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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