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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中秋拍攝的月圓)
(月缺月圓不斷的循環著....)
◆ 從水中煙到淚光閃閃 ◆
樂隊演奏著...
此刻我靜靜坐在靈前聽著柔和的音樂,
想著許多的事...
到了這一陣子,我才發現我沒有暗色的髮飾,
都是桃紅色、粉紅色、可愛的花小熊、紅水晶的心型髮飾...
連夾子都是桃紅色系,衣服也是以彩度高者為主,
要找出個冬天的暗色衣服,也是有一些,
但要長時間換穿,可能就沒有那麼多套了。
非常時期,許多事物都要配合家族人的要求,
把自己打理好。
找到一組綁髮的髮飾是淡紫色的,找到二套衣服暗色的冬衣,
南下幾趟...跑來跑去的,就這樣度過這一段時間,
因為每次北上都很晚了,也沒有時間再去買東西,
所以要找出非桃紅色的衣物來配合,
為何頭髮一定要綁起來?
我的長髮目前已長到快要及膝了,
穿個全身黑黑的,頭髮又那麼長,
又是山頭、又是夜晚,
加上有些長輩超怕的...同年紀的長者都一一過去了,
剩下的老人會覺得更孤單唄!不知何時就會輪到自己。
如果在那個生命園區的場合,不把及膝的長髮綁起來,
一定會嚇壞許多人,都會被刻板印象所捆綁,
人嚇人才可怕,所以這一段時間我都側綁盤成一坨。
這一段時間,所有家族人都配合時辰或家族的時間吃喝拉撒...
訂購的餐全是葷食,對我這素食者實在非常的不方便,
連著幾天,我個人的三餐和水...全都要自己打理,
都是從北部帶下去的。
在山頭更沒有素食的東西,上山下山我都要背著大包包,
好像要野戰一樣,隨時要拿出乾糧和水壺來支撐寒冬裡的自己,
宗教信仰的不同,祭拜逝者的東西我不食,
有些儀式幾乎是全程配合,但有些實在無法承受,
有時會因為理念的不同,引起家族人的不滿,
但我尊重家族的決定,也希望家族人能尊重我的信仰,
在重男輕女又保守的家族,長期以來我就是隻"黑綿羊",
無論我怎麼努力,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加上信仰的不同,己是黑上加黑了。
讓我覺得我的選擇是對的,是我不顧一切追求讀書的機會,
可以讓我靠許多的資訊和能力養活自己,不用依賴男人而生存。
有時沒有人在乎我的存在,有時卻又是那麼在乎理教,
這讓我很難理解,也很難明白...
人與人的代溝竟像深不可測的深淵。
一個父權的消失,卻是另一個父權的增長,
當我見到長子教著長孫做著一些...我看似難以理解的事物時,
這種父權關係,永遠都會在這個家族裡傳承著。
能讓我度過這些黑暗期,全靠揹包裡的---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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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常說人的一生都是在最後蓋棺論定,
每個人對自己的人生又是如何的論定呢?
又留下什麼?是多彩多姿?還是庸庸碌碌?
是一帆風順?還是坎坷不已?
我在書上讀過一個比喻,是這麼說的~
人們來世上,只是在遊樂園玩著,
拿著代幣,玩著各式各的遊樂器材,
有些已玩過或是還沒有玩到全部的設施,
時間到了,無論是否玩得盡興,都得要離開了!
只要離開遊樂園代幣再也沒有用了,無論捨得或不捨得,
都必須全留下來,留給還能在遊樂園的人。
我們常聽常看到各式各樣的比喻,
只是通常都得要等到最後...才會真正懂得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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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棺的那一刻,我不願見到,
家族人都往前行了,我停留在原地,
望著大家哭啼的背影...和道士叮叮咚咚的敲打的聲音。
我無法承受那個畫面,那種畫面會跟我往後的日子,
正如我小時候見到的告別式畫面一樣,會跟著我一起成長,
我的青春歲月會消失,但難以承受的畫面卻永遠無法擦掉或消掉。
我坐在靈前,唸著聖經教導我們為逝者禱告的經文,
無論家族人如何的不諒解,能不能承受只有自己最清楚,
別人無法替我過活,我揹負的畫面太多...太多了...
這時累積多日的悲傷,在一瞬間潰堤,
我不是為逝者流淚,我是為我從小所經歷的人事物哭泣,
我想起阿公、阿嬤及從小疼愛我...沒有血緣卻早逝的父親大人。
阿公入土前,人們用斧頭在棺緣打一個洞,
我問著大人...那是做什麼?
大人說: 這樣才能和土地一起腐化。
待幾年後,阿嬤入土,人們同樣的用斧頭在棺緣打一個洞,
此時我不用再問了,就默默的看著這樣的畫面。
而早逝的父親大人,他和妻子多年沒有小孩,
小時候我都是做男童打扮,所以非常喜歡我,
大家也以為我是男孩子。
父親大人生前收養了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入籍,
因為我大了,只有以民間的收養儀式,並沒有正式入籍,
雖然已有這麼多小孩,但妻子還是想為男人生一個自己的孩子,
用盡了各種方式...民間和醫學方式、中醫西醫併進....
也真的添了一個小弟,於是有四個血緣皆不同的兄弟姐妹。
和一般人一樣,新增的小男孩倍受寵愛,
媽媽請算命先生為男孩批命盤...
我只記得...其中有一句是...命中無時莫強求。
當時大家也不懂這句話的意義。
在小弟出生沒多久,父親走了。
(大家才明瞭...真的應驗了這句話)
大人要我們跪著拜別父親,
要送走父親的那一刻,大人要小孩"捧斗",
一般都是找男孩,但是小弟們都太小了,
一個才剛會走路,一個才出生沒多久,
我沒有入籍,所以他們找了妹妹,
(這也讓我想起前一陣子的新聞報導)
(以後要改由女孩也可以捧斗)
(其實誰捧又有何關係,也改變不了逝者已逝的事實)
我望著個子小小的妹妹,
捧著一個重重的圓物,上面插著香,
捧著這麼重的東西,跪下去幾乎站不起來,
她只不過是個小孩,卻要捧著這麼沈重的東西,
身體沈重,連心靈都是沈重不已。
我和妹妹都是扶棺者,在車上我們一路站到山頭,
早逝者和老人的一些儀式不同...
我也不太清楚...只能跟著做...
上山頭時還有一段插曲,
車子開不上去,還一路往下滑,驚險萬分,
上去又滑下來,司機又往上開,又滑下來,
聽大人說: 這是逝者不願離去...
太年輕了,心有不甘...
經過一些儀式,車子才開了上去,
可能要逝者安息之類的...
父親大人入了土,我們繞著墳,一邊撒鐵釘,一邊剝蛋吃蛋...
我也完全不懂這些儀式,直到後來我大了些,查了一些資料,
才明白那是"添丁"和"重生",及請逝者明瞭從此人鬼殊途,
不能留戀...也不能纏住世人。
在這一刻,我也正式和這個家庭說再見,
曾經我以為有很多的美好可能...
但美好的事物不是垂手可得,
幾十年過了,再也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什麼也沒有了,只有留下一幕又一幕令人悲傷的回憶。
沒有人可以了解,也沒有人可以替代上帝的安慰,
也沒有人可以替代我的人生。
這些都是別人無法替我承受的,
我只能交給上帝,一點一滴的交給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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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隊持續演奏著...
已從水中煙再演奏十多首後...到淚光閃閃,
這是許多怪儀式中,我較能接受的事,
這資深的小型樂隊,演湊的柔和音樂都很好聽,
和早期的"西索米"和電子琴完全不同,
大小薩斯風的演奏,流行樂中帶有"批安諾吧"的風格,
如果不是這種場合,一定會以為自己在喝咖啡或小酒。
但一刻很快消失了...
儀式接著進行,道士又是敲敲打打...
還有很年輕的辣妹禮儀師...擺出像儀隊般的架式,
看得出是有受過精良的訓練,
司儀唱名...又是要家族人又跪又拜又哭的...
有時人已經夠悲傷了,身心靈都到了極限了,
還要邊跪邊拜,往前爬,再往後爬,還是"巴庫"往後退爬式...
遵守一堆看似非常不合理的儀式,
繞著大棺一邊喊著出丁、大富貴....
(如果真的有用,這世上就沒有窮人和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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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逝者往羽化館,家族所有人還要跟來賓跪...
說著~就送到這裡為止,其他由家族人送逝者即可。
來賓才全部離去。(真令人錯愕的習俗)
跪下企~~~~ 我剛好跪在石頭上,
這一跪讓我痛了好幾天,
要不是特別穿了較厚的牛仔褲,
膝蓋瘀黑可能會更大塊。
可能是好日子唄!
在羽化館進進出出的"人"很多...
羽化館也出乎意料外的乾淨,地板清徹發亮,
是很現代化的設備,一推進去...
道士要大家喊出: 請逝者看見火要記得跑開來。
於是大家就拼命的喊著~~~~
(人死後,有時神經和一些身體的反應現象)
(或許還沒有完全消失吧!)
(正如明明冰了一段時間)
(家人回來看的時候,還會微微的睜開眼再閉上)
(這是後來趕回來看的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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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二個小時...逝者變成一堆白色灰燼,
無論生前如何,現在都成了灰燼,
其他很像鈣化的珊瑚。
儀式還要家族人一個一個夾起部份骨頭,
再放罐子裡...
還要一邊夾一邊說著: 請您住進新房子。
我本來站在最後面,但家族人堅持我一定要去夾一塊,@@
多年來連一塊雞骨頭都沒有夾過,竟要我夾死人的骨頭!
只好邊唸禱告文邊夾....在阿們中結束夾骨頭的儀式。
我有注意納骨師有點楞住,因為我唸的文和家族人不同吧!
我也不管那麼多了,我只知上帝會保守我的心靈平安。
說是簡化的儀式,但也多到令人吃不消!
從羽化館出來,我有點反胃,拼命的噁著酸水,
但緊接著又要出發轉到另一個山頭,
要安置骨灰的地方,一個靠海的山頭,
這個山頭可以望見台灣海峽,
讓逝者可以望著對岸的故鄉,
說是為逝者安排,倒覺得是安慰著活著的人,
讓活著的人安心,覺得為逝著做了功德圓滿。
道士告訴我們,全部告一段落了,
你們可以自由到處走動了!
一切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
在2010年的年終,終於結束了!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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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101大樓開始施放煙火以來,
站在高處看煙火,無論是美麗的煙火,還是不清不楚的煙霧,
像是讓自己度過一個年度跨進另一個年度的儀式,
但今年我卻站在另一個山頭,望著台灣海峽。
沒有101煙火的跨年。
我也想到我從未見過面的爺爺,聽說他來台經商,
兩岸分隔後死在台灣,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去掃過一次墓,
其他再也沒有印象了,我不知爺爺的那個山頭,
能否見到台灣海峽。
結束,也是另一個開始~
2011年,一個新的開始。
一個為自己繼續往前走的喜樂開始。
你已將我的哀哭變為跳舞,將我的麻衣脫去,給我披上喜樂,
(詩篇3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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