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男人有了新歡,要搬離他們同住的公寓。在他搬家的哪一天,她抱著他養的貓在外面晃蕩了一天。
抱隻貓能去哪裡呢?
貓看不懂電影,所以戲院不賣票給一隻貓。貓討厭喝像泥漿般的咖啡,所以咖啡店也不賣咖啡給一隻貓。她抱著貓,把他們以前常去的哪些地方全走過一遍,卻發現貓都不喜歡,而哪些店也不喜歡她了。
為什麼貓不喜歡?牠的主人是多麼喜歡哪些店啊!為什麼哪些店都不喜歡她了?明明昨天還親切的向她微笑說道:「歡迎再度光臨」的,怎麼今天全變了樣?
就像曾經那麼愛她的男人啊!在一瞬間得了失憶症,再也記不起他所有關於她的言語、承諾,沒有任何留戀的轉身離去。
她抱著貓,想著。
抱著貓的失戀女人是不被任何人喜歡的。
曾經他和她那麼喜歡的地方已經不再歡迎她了,因為那個男人已不再愛她了。
她抱著貓,在美術館的走廊上看著別人放風箏。這裡是她最喜歡的地方,也是那個男人唯一不陪她來的地方。
只有這裡會歡迎她啊,不拒絕任何人的到訪。
陽光很暖,所以貓在她懷裡睡著了,打著細細呼嚕。天空很藍,所以風箏飛得好高好高,看不見形狀。周遭很靜,所以她聽的見自己的心跳聲。
原來她的心還在啊,在她的胸膛裡繼續跳動著。
原來心從來也沒被男人所擁有,它一直都只存在於她的身體,沒有給了誰......
看來她沒有想像中的愛那個男人的,就像男人也沒那麼愛她。
她抱著貓,在美術館的走廊坐了一天。回到公寓,是晚上十點半了。
找出鑰匙,打開門開了燈,還是熟悉的擺設模樣,只缺了屬於男人的東西。
她把整個房子走了一遍,衣櫥空了一半,書房的電腦不見了,書架上放的是她的席慕容和夏宇的詩集。廚房裡的咖啡杯不見了,客廳的沙發,從紐約帶回來的畫......她想著原來屬於那角落擺放的東西。
公寓空了一半。
貓在叫著,牠的貓碗和東西不見了,牠著急的叫著。
「怎麼辦?你的主人忘了你了。」她對著貓說,男人帶走了他所屬的物品,卻忘了帶走他的貓,就如同遺忘了她一般。
她是故意的,抱走了貓,以為那個男人會停留下來的,為了他的貓。結果,男人不要貓了,就像不要她了,只帶走屬於他的東西。
男人有了新的女人,也會養新的貓。
對著空了一半的房子,她終於忍不住的哭了起來。貓在一旁嗚嗚叫著,這一刻,貓和女人都為了自己被拋棄的事實哭泣起來。
隔天,她帶著貓去買碗、貓砂,在店裡遇見了很久沒見的一個朋友。
「蝴蝶,好久不見。妳養了貓啦?」朋友明明看見了她那無法掩飾紅腫的眼睛,卻只問起貓。
「是他的貓,他不要了,我們要一起生活。」她微微笑誠實說道,她的好朋友還是像從前那般善良,而和男人在一起日子裡她卻從沒想起過她的朋友來。
「蝴蝶養貓可是件新鮮事!從前妳最討厭接觸小動物了,這事大家一定會感到不可思議的,我們待會就去咖啡店裡嚇嚇他們吧......貓不能去,誰說的,就怕妳不帶牠去玩......」她東西都還沒買,就讓朋友給拉去以前還沒和男人認識時,常去的那家咖啡店裡。
「是蝴蝶耶~~」
「天啊!真是蝴蝶!」
「她手裡抱的是什麼?啥?!是隻貓?!」
「蝴蝶養了一隻貓!真是大新聞了,快打電話把在台北的同學叫來看!!!」
那一天來到咖啡廳的同學一共23位,每個人都是為了看「養了一隻貓的蝴蝶」而來。
蝴蝶養的貓該叫什麼名字?同學提出這個疑問。
貓,是有個屬於自己的名字,一個由男人為牠所取的名字。
只是是什麼?她遍尋腦海裡的記憶.........
男人寵貓,總是親自為牠打理一切,餵食、梳毛、換貓砂,從不假手他人......撫摸著貓,輕喚牠的名,宛如心愛的小情人。
她在一旁看著,始終無法介入,彷彿連在旁呼吸都是一種打擾,討厭這種感覺,索性走開。
其實,她在嫉妒那隻貓。
男人外出時,她和貓待在家中,一人一貓保持著固定的距離。貓似乎也懂得她並不喜歡牠,從不試著接近她。
明明存在於同一個空間,卻徹底忽視。
只因她們被同一個男人愛著。
而失去男人的愛後,她們卻和平共處起來。深知,除了彼此之外,還能愛誰?
鬧了一晚,朋友開車送她和貓回到那空了一半的公寓,約好了下星期天要幫她搬家。
昨日與今日,並無不同。
可是她卻不再有心痛的感覺,沒有難過。
「喂,是我。」撥了那組號碼,接通後,她說。
男人的聲音顯然有些緊張。
「......沒事,我很好。只是想問你,貓叫什麼名字?」
三年的感情在這一通兩分鐘不到的通話時間,結束了。
她幫貓在新買的砂盆放上貓砂,開了一罐鮪魚口味的貓食罐頭,倒在她最喜歡的藍色陶盤裡,放在貓面前。
「原來妳叫『MAY』啊......」她蹲下身子, 對著貓說著。是啦,她想起來了,在那個下著雨的五月天裡,她看見客廳角落有隻米色的小小貓縮成一團很不安地睡著.......那一天,是她的生日。
貓抬起頭,對她「喵」了聲,第一次對她的叫喚有了回應。
蝴蝶終於補全了失落一角的記憶,貓不是屬於男人的,牠是她遲到的生日禮物.......
這就是「蝴蝶養貓」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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