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還是分四季十二個月,數千年前聖人定下的曆書載明著天氣的變遷,至今的人們仍然沿用著沒有多大的變化,天氣雖說是分著春夏秋冬的天氣溫度,但是寒冬越寒、炎夏越熱,連風災雨雨災都擴大了範圍,於是許多末日說法就越來越多,這對於一些處在困境中的人來說是一種福音,認為反正一切都將會歸於黑暗,對自己面臨的苦就有種時間表的想法,苦難就快要結束了,困苦的人總是這樣子安慰著自己,但是一天過一天,困苦的日子沒完沒了,咬牙和血吞的日子成了最難忘的一段時間。
嘉美一家人對於阿公的辭世沒有多大的遺憾傷心,阿婆也出奇的冷靜認命,日子就在彼此都不想多談的情況下繼續前進,阿婆的年紀也大了,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多,嘉美的責任也依舊沒有輕鬆,除了工作外照顧老人家跟家裡還是她的整個生活重心,只是阿婆的病比起阿公而言更加棘手,就在大家幫阿公做完七七的法事後,有一天阿婆就暈倒了,嘉美背著阿婆跑到路口叫計程車送醫院急診室,把阿婆塞上車後才發現自己淋了一身的尿,嘉美此刻的心情只有用沉重來形容,也或許有這種照顧老人家病重的經歷,讓嘉美對人生的想法多了豁達,人在風光也躲不過病痛死亡,對於阿公阿婆兩個人年輕時的風光歲月記憶猶新,可是對於他們老年的狼狽跟受難也深感同受。
醫生宣布阿婆的病是口腔癌,再加上陳年舊疾的糖尿病可以說是十分棘手的病情,平靜接受病痛的折磨阿婆的意志力哪裡來沒有人知道,但是一件挺意外的事件卻離奇的發生了。
這一天,月雲小奶奶突然匆忙的跑上門來找嘉美的爸媽,一開口就要求嘉美的爸媽幫忙阿公做還老願的法事,所謂還老願的法事的意思是一些人在死後的一段時間,由家屬做一場法事通知所有眾神明說此人已經過世,如果他有到各方廟宇去酬神未還願的部分就請取消不計,這個習俗一直流傳在客家人的傳統中,可是嘉美的爸媽對於月雲小奶奶的要求卻不太想理睬,因為阿公過世的時間還沒有超過一年,所以認為還不是做法事的時刻,加上阿婆的身體不是很好大家也沒有心思再辦法事。
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子帶過了,結果經過一個禮拜候傳來一個很靈異的消息,月雲小奶奶突然間暴斃,心肌梗塞發作不到十分鐘就沒了心跳,這件事情又成了鄉野間的一件奇談,這對嘉美一家人來說更加的雪上加霜,因為阿婆的病況也開始惡化,長輩間的說法是阿公回來找人作伴,家裡除了嘉美跟爸媽外幾乎沒有人敢上門問候,就算有人來也是蜻蜓點水般的快速離開,自己的家成了鄉間討論的焦點,嘉美更加不願意走出家們接觸外人,寧可守著隨時會消失的阿婆過日子,青春的歲月成了最灰暗的一段時光。
這一天,家裡又來了個稀客,嘉美沒有想到久沒有見面的曉雲打扮的跟貴婦一般來到家裡,心裡的狼狽跟痛苦絲毫無法隱藏的流露在五官上,可是曉雲一見到嘉美卻是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彷彿嘲笑著世事的變化,風水輪流轉的定義就是眼前的場景。
曉雲一身的貴氣刺眼的讓嘉美眼框酸痛,脖子上黃金閃閃的項鍊,手裡璀璨的鑽石戒指,絲絨質料的套裝配上高貴的高跟鞋,那個樣子根本不像是個來探訪的客人,而是像是準備參加派對的舞會女王,嘉美看著曉雲得意的笑容真的一點都露不出笑容來。
曉雲假猩猩的摀住鼻子說:「怎麼妳家有一股腥味,一進來就可以聞到,是什麼東西放壞了沒有丟掉呢?」
嘉美心裡氣的真想拿鹽巴來灑在她臉上,但是還是忍住不敢發飆,只能帶著哽咽的語氣回說:「可能是死老鼠沒有清掉吧!」
曉雲自顧的走進門到處張望說:「喔!我都忘了,以前妳家是開雜貨店的,現在沒有開店了,一些舊東西難免就是會髒會臭。」
嘉美冷哼了一下,心裡想怎麼會有人喜歡落井下石去嘲諷人家的悲劇呢?雖然覺得無奈但是還是忍住不敢落下淚,低頭落寞的說:「現在沒辦法開店了,只能慢慢的收拾一些雜貨,能送的就送人,不能送的就丟掉了。」
曉雲到處看看後露出陰冷的笑容說:「人生真的好奇怪喔!以前我好羨慕妳家是有錢人,怎麼現在看起來如此的不起眼,也如此的落魄呢?我聽說同學說妳家人似乎都過的不太好,老同學一場了,需要幫忙嗎?」
嘉美霎時間覺得一顆石頭梗在喉嚨裡,有話想說卻出不了聲音,一直努力很久後才能開口說出幾個字:「不必了。」
曉雲瞇著眼睛嘴角彎成一個美麗的弧度,看著嘉美狼狽又疲勞的模樣她心裡十分高興,多少年了,她永遠都記得小時候她來探訪生病的嘉美時被人嘲笑的場景,那些同學都崇拜嘉美,喜歡嘉美,把她當成女神,而她則是女神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小婢,她們嘲笑她喜歡老師,也看不起她跟志剛做朋友,可以呀!小時候的她流著眼淚離開嘉美家的時候,心中就立下志願她一定要比嘉美強,她要所有的人都用崇拜的眼光看著自己,把鄙夷的目光送給嘉美,她就是不要讓志剛回來找嘉美,她絕對要把嘉美的幸福給毀掉。
曉雲伸出指頭嫵媚的撩撩烏黑的髮絲,高跟鞋響亮的鞋印聲徘迴在小小的空間裡,仔細的看了看嘉美家中的殘破模樣後走到嘉美身邊同情的說:「希望妳可以度過難關。」
嘉美閉起眼睛許久,才有勇氣的抬起頭看著曉雲說:「我會的,我不會因為一時的困境而自暴自棄的。」
曉雲看不到落淚認輸的嘉美表情微怒,不由得提高音量說:「是嗎?妳的意思是說在怎麼樣都不會像我這樣,屈服在無情的社會裡自甘墮落囉!」
嘉美突然間想起小時候曉雲家中的窘況,原本充滿恨意的心情一下子化為烏有,曉雲今天會有如此扭曲的念頭,是她家庭的錯誤,也是社會的錯誤,當初沒有人對可憐的曉雲伸出援手,任由她自尋生路,而如今她心存報復也只是想要發洩而已,嘉美覺得曉雲就算擁有了夢想中的富貴,外表雖然完美可是看起來卻很泡沫,彷彿她擁有的東西隨時都會消失一般,這樣子曉雲沒有值得羨慕的價值,反而有濃的化不開的同情。
嘉美跟曉雲已經多年沒有見面了,一見面才知道曉雲的心理問題很大,那麼志剛呢?他整天跟曉雲在一起,他知道曉雲的心理問題嗎?突然間了解到志剛的難處,也開始擔心志剛的安危,眼前這個曉雲太危險了,她會不會是那種得不到就會想辦法毀掉的那種女人。
嘉美看著曉雲半天實在想不出該跟她說些什麼,好久不見的老同學應該是要好好的敘舊跟閒聊,想想以前兩個人曾經一起背著書包走過校園,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嬉戲,嘉美也常常拿出自己的便當跟曉雲分享,這些往事如今都隨著微風消散了嗎?她跟曉雲之間的友誼是根本不存在過。
曉雲似乎沒有見到嘉美屈服認輸的模樣不肯罷手一樣,露出巫婆似得意的表情說:「哈哈哈!妳知道現在的志剛身價已經不同凡響,手頭上的連鎖店就有十家以上,資金的運用也有上億元,交遊廣闊到四方各面層級的人都有,現在的他是我精心打造出來的,全部都是我幫他策劃規劃經營的,接下來我就要風風光光的嫁給他,過去我做過什麼低等的工作,出身是什麼低等的家庭都無所謂了,大家永遠都只會知道我是企業家的夫人。」曉雲停頓了一下,把臉朝上笑著說:「我要所有的人都用崇拜的眼光看著我,彷彿我是他們的心目中的女王。」
嘉美覺得額頭出現三條線,眼皮眨呀眨的感覺眼前的曉雲簡直想是個演戲的瘋子,冷不防的從喉嚨裡哼了一聲出來說:「妳在演戲喔!」
曉雲眉毛一上一下的瞪著嘉美看說:「妳不會懂的,這是我的夢想,是我一生努力的目標,我一定要當個企業家的夫人,我要當個上流人物。」
嘉美愣了一下後又說:「這是妳的夢還是志剛的夢,妳有想過這是志剛想要過的生活嗎?妳是真正的愛他嗎?」
曉雲生氣的吼說:「志剛的想法當然跟我一樣呀!只要是男人哪個不想要功成名就,我跟他是一體的,是無法分割的。」
嘉美低下頭黯然的說:「如果妳們相愛的話,我除了祝福以外也沒有多餘的話好說了。」
曉雲得意的笑著說:「我們當然是相愛的,我們是很相愛的一對。」
曉雲不知道自己已經露出了很狼狽的一面,真愛需要用言語來解釋的嗎?嘉美看著曉雲彷彿看到過世的月雲小奶奶一樣,過去她不也是常常發著誓說會愛阿公一輩子,保證她會不離不棄的照顧阿公到死,就因為她的甜蜜誓言所以阿公才會把財產分一些給她,但是呢?自私的人心是無法考驗的,一經考驗不管什麼醜態就出來了,常人也常說現世報很可怕,嘉美想起這一連串的經歷心中除了淒苦外真的也裝不下其他思緒。
嘉美強打起精神看著曉雲說:「既然如此祝妳幸福,我家裡還有很多事情不方便招呼妳,下次回來時提早通知我再好好招待妳。」
曉雲還想多說一些刺激的話,但是被嘉美拉著到門口後直接就被關在門外,曉雲待在門外看著門板很久,她心中是百味雜陳,她在內心裡是很喜歡嘉美這個好朋友,小時候嘉美跟她是最好的同學,可是一個家貧一個家富,她就是會被人嘲笑是賴蛤蟆賴著嘉美,嘉美對她的好心中明白,但是妒忌跟恨意卻往往不由得會冒出來,佔據身心後成了一股濃的化不開的情感,曉雲離開嘉美家時眼角不時的流出眼淚。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