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鈴－鈴－』
鬧鐘叫醒了我，下午４點。也許我可以先洗個澡，或者……再躺一下。
『鈴－鈴－』
４點０５分，我掙扎看了看時間，嗯……也許做個不完全的夢是很不健康的事情，起床應該對身體比較好。而且，今天不適合再把時間交給睡眠了吧我想……。
４點３０分，洗完澡，離出發時間還有半小時，拍了拍沙發坐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沙－沙－』
轉台。
『沙－沙－』
轉台。
『沙－沙－』
嘖！電影真的都是騙人的，根本沒有那種敬業的記者跟攝影師這種時期還在播報新聞。
拿起手機打給母親，老人家應該跟群老朋友在猛Ｋ歌吧？
「喂－媽，我等等要出門了，你們玩得開心點阿，雖然你禁酒很久也不要喝醉了，喝醉了還玩什麼，嗯……好啦好啦，就這樣。」
換了套衣服，邊照鏡子邊想著昨天買這套衣服時發生的事……。
其實也不算買，老闆要收錢的時候忽然嘆了口氣說：「算了，送你吧，還有喜歡的衣服嗎？」
如果是平常，我會以為老闆是個對我有意思的同性戀。但是在當下我稍微能體會老闆在想什麼，不過我並沒接受老闆的好意。
「老闆，我不是貪小便宜的人，只要還有一口氣，我都要有原則。」我斬釘截鐵的說。
「呵……」老闆看著我苦笑了一聲。
「這樣吧，我用手上這台ＮＤＳ換這件Ｔ恤再加你後面牆上掛著的那條Ｌｉｖｅ'ｓ限量牛仔褲。」我指著那件市價２萬８但是花５萬也買不到的限量牛仔褲。
老闆不說話，只是拿著竿子把那件牛仔褲勾下來連同Ｔ恤折好放進購物袋。
「有眼光，你穿起來一定很帥。」老闆把袋子交到我手上說，沒注意我眼神閃過一絲狐疑。
「老闆……可以問你件事嗎？」我把ＮＤＳ交到老闆手上時問著。
「什麼事你問吧。」老板拿起竿子像握著關刀煞有其事砍著空氣。
「你……真的不是ＧＡＹ嗎？」看到老闆的武器，我慢慢退到門口。
「……」
老闆看著我：「從小到大……還沒打死人過……也許我該試試看。」
老闆話一說完馬上拿竿子掃過來，還好我有防備，也馬上轉頭逃奔！
『％＄＆％︿＃＃％＊＠＃＃……』
老闆話罵得很難聽，我不想破壞老闆給我的好印象，以致完全想不起來老闆在罵什麼。
看著鏡子，打扮ＯＫ、帥氣ＯＫ。
５點整。
該出門了，朝我計畫好的旅程前進，牽著當年撿回來自己花錢整理的腳踏車。
我前面提過我是不貪小便宜有原則的人，所以這輛腳踏車真的是我撿回來的，當它在我上班的店面外風吹雨淋一個月沒人認領之後，我不想它被貪小便宜的人占為己有，所以發揮愛心帶它回家了。期間有好幾個人靠過去摸摸它，我都會立刻跑到店門口確認對方是不是它的主人。
『喂！這車你的嗎！不是在摸什麼！？』
還好我遇到的都是誠實的人，所以沒有人承認，同事說我太兇了，但我覺得我口氣非常溫和。牽著腳踏車去車行整理的時候老闆跟我說這輛至少要七八千，我馬上幫它取了名字－－小八，我很高興小八選擇了我。
別問我為什麼不叫小七八，真的很難聽。
到了行程第一站了，我的國中同學、當兵同梯、退伍第一份工作同事，我在李偲銘家樓下大叫他的綽號。
『阿－－塞－－！』閩南語大便的意思。
沒有回應，我看了看一樓客廳，阿塞他爸媽正倚偎一起喝茶聊天。
「阿叔，偲銘不在喔？」我很禮貌的點了點頭問。
李爸：「他跟阿Ｍａｙ（阿塞的老婆）在樓上，你自己上去就好了。」
李爸跟李媽十指緊扣，說不出的溫馨感。
「好，我上去找他吧。」
咚咚咚的跑上二樓，阿塞的房間外面，我聞到房門外的垃圾桶傳出了點異味，放慢腳步一看，垃圾桶裡面滿滿是使用過揉成一團的衛生紙……。
房間裡面傳來細微的聲音，我輕輕靠上耳……【嗯……嗯哼……】
（靠……）我在心中暗罵，這超級禽獸阿塞真的假的用掉那麼多衛生紙！？
等等……房門外已經一桶了，這麼說房間裡面正在努力填滿第二桶是嗎！算了……到下一個預定行程吧。
我留了張紙條輕輕貼在門口，上面寫著：
「其實我昨天想過找你們兩個玩３Ｐ，畢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會答應我，只是我沒想到你們兩個自己先開始了，祝你們玩得愉快，安仔」
但我想一想不對，萬一阿賽沒看到怎麼辦？所以我把紙條放進阿塞的拖鞋裡面，還加了一根圖釘，其實我心思還滿細膩的。
下午５點３０分。
到第二個目的地有段距離，出發的時候我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喂－阿勝，蝦子有回來嗎？」我問。
林明勝，蝦子的弟弟，蝦子叫林明仁，是我的國中、高中同學。
「蝦餃！？他沒辦法回來乾脆留在那邊陪女人？」忘了說，蝦子長年在大陸奔波工作，照他本人的說法是想靠他一己之力攻陷每個省的女人。我倒覺得他是想把「根」留在那邊了。
這樣的話第三個目的地可以取消了，雖然很想跟林爸林媽打招呼，但是我怕林爸找我喝藥酒加維士比……。
才騎了一半的路程，忽然覺得怎麼不騎機車比較快，但是我馬上打消這個念頭，我要堅持，我有我的原則。於是我再撥了第二通電話。
「喂－膩好，慶文澇叔宅不宅家？」山東腔，意思是你好，請問老鼠在不在家？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為什麼我會講山東話了，因為老鼠爸是山東人，國中時大家常去他家打遊戲，剛開始學的時候常被老鼠扁，所以我偷偷學。
我感嘆人生中的謎題總是在無意中被解開阿。
『安仔喔？怎麼想到打給我？』老鼠在家，他問。
忽然又想到好像每個人的朋友或同學都會有一個綽號叫老鼠的人存在，或者自己就叫老鼠。又是一個人生中待解的謎阿。
「聽聽你的聲音，看你在做什麼阿。」
有人打電話給朋友都會先說沒有阿、沒事阿，然後再切入主題。明明就有事，我不是那麼做作的人。
老鼠：『我很好，要不要來我家坐坐？』老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開心。
「不了，我昨天開車從台中出發，現在已經到墾丁準備看海嘯了。」
我怕老鼠找我陪他打坐聞檀香，我實在沒辦法接受２０幾歲的年輕人行為像得道高僧一樣。
老鼠：『那你自己多小心了，Ｂｙｅ－』
老鼠是個老實人，其實我很討厭這樣子欺騙他，但是我有我的原則。
「你也是，棒庵更泥烙頭吻聖豪。」山東腔，意思是幫我跟你老頭問聲好。
我聽到老鼠說了一句國罵才掛上電話。嘖嘖，修道之人怎可造口業。
對了，老鼠本名叫王碧庭，既然名字跟老鼠沒關係，為什麼叫老鼠應該很好猜了。
下午６點。
抵達第二個目的地了，天空還很亮，看著命中注定我騎你的心愛小八，感覺還挺不賴的。
『鯊－魚－！！』
我拉開嗓子朝頂樓喊著。陳永龍，認識十幾年的國中同學，他的房間在三樓。
『沙－小－！！』
頂樓傳來回音，我沒近視，看見鯊魚裸著上半身。
『你－在－幹－麻－？』
我瞇起眼，好像看見鯊魚的老婆雅琪就站在他旁邊……雙手遮胸露出香肩。
『「日－光－浴－」』夫妻兩個異口同聲回答。
「……」已經下午６點了還做什麼日光浴，他們是在屋頂待多久了？
我低頭想了想，再抬頭往上比了根中指，鯊魚跟雅琪也朝我比著中指，笑得很開心燦爛，我也很開心。
『頭－跑－出－來－了－』我指著雅琪喊，她嚇到像鵪鶉一樣縮了進去。
我朝鯊魚揮了揮手表示不打擾他們了，鯊魚也朝我揮手說再見。不愧是「陳黃」聯姻阿，聽起來就覺得真黃……。
第三行程剛剛取消了，第四行程有點距離，自己也很納悶現在這樣算悠閒或是時間緊迫，應該無所謂了，邊前進邊打電話吧。
下午６點１０分。
「喂－喂－是柚子嗎？」
林幼星，八年前第一個認識的女網友，其實很久沒聯絡了，但是我常常想起她。
「我喔？閃電熱牛奶啦。」
我第一個在網路使用的暱稱－閃電熱牛奶－意義不明。還有，我很討厭打電話給別人猛玩猜猜我是誰，尤其是有人打給我的時候，所以我不想當白目。
「誰說我沒想妳，只是妳都跟阿美共用手機，找妳還要經過她讓我覺得不舒服。」
我很坦白直說了，雖然阿美是柚子的超死黨，但是我有原則。不過……有時候坦白會加速事情的崩壞。
『督－督－督－』柚子掛我電話了。
唉，女人善變，上一秒還溫柔問我想不想她，下一秒冷酷的掛了我電話，還好我有把想說的說出來了。繼續撥下一通。
「喂－小舞，我閃光碎片。」
周郁珊，七年前在網路遊戲中讓我很迷戀又失聯的女孩，意外重逢卻又陰錯陽差被某個好朋友搶先一步。當然沒有事先表示立場的我也有錯，但我現在想起那個好朋友仍會感到不悅。雖然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超短。
閃光碎片是我第二個使用的網路暱稱。
「妳現在在做什麼？坐在堤防上看海，可惜我沒辦法趕過去，陪妳看海我會很開心。」
小舞那邊傳來興奮的喧嘩聲，她那邊正在開派對。很像小舞會做的事，外表跟舉止靦腆安靜卻喜歡熱鬧。
「那妳開心的玩，妳開心我就開心。嗯，Ｂｙｅ。」
好久沒這樣持續長時間運動，我在天橋旁邊的販賣機停下，還有電力供應。想起昨天看新聞播出的政府公佈事項，其中一樣是宣導人民盡量用電。
下午６點４０分，在臺階坐下，打開從販賣機取出的冰涼飲料，手機響了。是阿塞。
『％︿＄＃％＊（（％！＠＃＠＼！！』
阿塞破口大罵，我很難過他這樣傷害我們之間的友誼，不過我還是對阿塞投以關懷心。
「先塗點破傷風的藥水吧？其實會不會感染破傷風也沒關係了，你要看開點。」我正經的說著。
「我在騎腳踏車拜訪老朋友，騎腳踏車是有點累阿，想到你在房間裡面流著不一樣的汗水就有點後悔只放一根圖釘了……說笑的啦。」
生氣的阿塞其實知道我在說笑，但是他也知道我開玩笑後真的會照做。所以他生氣。
「怎麼有時間『離開房間』打電話給我？」我故意加重音問。
「喔……好像有點脫皮，所以先休息喔……去甲賽吧你。」
我發現我為了阿塞的善良在生氣，他明明可以找我幫忙的。
「好啦，天黑了我要繼續上路，還有幾十個妹在等我，自己多保重。」我聽到電話另一頭傳來嗤之以鼻的聲音。
休息結束，晚上７點１５分。我踏上命中注定我騎你的小八出發。
今晚街道兩旁路燈淡淡的不刺眼，過了最後一個轉角，巷子最裡面的那棟屋子－－第四個行程－－沒開一盞燈，但是門口前的小學操場草皮上有人在玩仙女棒，一群人聚集在操場，我看到小妹了。
『阿－立－』我大喊加跑步慢動作。
林秦立，上班認識的同事，不知不覺跟我變成了兄妹（？）。
她討厭別人叫她阿立，她說聽起來像男生。問題是本人也很像（個性）沒錯阿，所以大家還是叫阿立。她留著馬尾，遠看像史艷文的那種……。
阿立：『安－哥－』
她轉頭看到是我，跟著我大喊加跑步慢動作。認識的人都說我們除了長相以外都很像，尤其愛玩愛喇賽。
時間很慢，過了１分鐘兩人終於各跑完３０公尺。我發現跑步慢動作真的有一種神奇力量，尤其兩人互奔向對方，周圍的人很容易進入暫停狀態，我將它歸類為一種很難克制的配合行為。
「這麼享受在玩仙女棒？」我摸摸她的頭。
阿立：「我爸昨天買來說給全部鄰居一起來玩阿。」阿立指著坐在操場中間的阿立爸。
「看起來很爽喔，一日村長的架勢有出來。」我學阿立爸的坐姿。
阿立：「哈哈！安哥你怎麼知道！我昨天也跟我爸說他想選一日村長喔，買這麼多仙女棒。」
阿立笑起來很好聽，但笑點也很低。我們常常很有默契的會想到同一件事，又同時說出口的時候我們都會笑個不停，很開心……但阿立只能當妹妹不能當情人，因為她有男朋友。
「阿妳男朋友勒？」我故意問阿立那個還沒斷奶的男朋友。
阿立：「他說要陪媽媽，還有說要我記得想著他，我叫他甲賽，哈哈。」
叫男朋友去甲賽，我教她的。
「嗯，阿立越來越ＭＡＮ了，讚喔。」用欣賞的口氣，我摸摸她的頭表示她做得對。
阿立勾著我的手肘問：「安哥你怎麼會跑來？」
「我想看看妳，看看妳家那隻我記不住名字的米格魯。」我說實話，我真的記不住那隻米格魯叫什麼。
「阿看完之後勒……？」阿立問。我覺得她也喜歡故意問。
「再繼續去看其他老朋友。」我說實話，我是個有原則的人。
『蛤－－。』阿立故意蛤得很大聲。我就說他喜歡故意了。
我拉住阿立塞進我懷裡抱著，我知道她不會推開我。
『阿立，很高興可以認識妳……喔－機車！』我用我最感性的聲音低語，阿立用注滿力量的拳頭攻擊我的腹部。
阿立：「哈哈，甲賽啦，安哥都現在才在說。」
阿立笑得很開心推了我一下，但還是勾著我的手肘。
「因為妳以前都沒問，不過我不後悔，因為認識妳真的很開心。」我笑了，因為阿立看起來很開心。
阿立用你是笨蛋的眼神看著我：「早就知道了啦，所以我也懶得問。」
「知道就好，我要出發了，再給哥抱一下。」這次我沒拉她，只是張開雙手。
「自己多保重阿安哥。」阿立走上前來擁住我，我拍著她的背。
「妳也是，玩得開心點。」我放下阿立的手轉過頭，慢慢走到停放小八的位置。
我知道阿立眼框紅了，所以我不能再多看她一眼。跨上小八，我開始奮力猛踩，希望快點從阿立的視線中消失以減輕她的難過。
晚上７點４０分。我在下一個行程的路上。
其實行程的排定沒有什麼特別的，想到誰就先記下來，從比較近的先拜訪報到，沒意義或不想見或交情淺的就刪除。但名單上還是太多人了，只好再繼續挑出有話想說的－－像柚子跟小舞。
但也不一定想說的都是想你之類的，比如廖學琳－－以前的同事。我拿著手機撥出號碼。雖然名字很娘，但他是男的。
「喂－阿琳喔，我阿安啦。」
忘了說，他有暴牙，但他永遠認為自己暴得很帥。有自信是好事……。
「很久沒跟你連絡了，是不能打給你喔？」這口氣好像還不太能表達我對他的態度。
「我只是想跟你說，我一直都覺得你很白目。」果然還是有話直說的好。很爽。
「我知道你也這麼認為，不是只有你說而已。」還好我抗壓性夠，所以能接受很多人說我是白目的事實。
「快把你蒐藏多年的愛情動作片先拿去燒一燒阿，已經在燒了喔？你這傢伙果然禽獸阿……。那電視跟光碟機勒……嘿嘿－－我就知道，還好有我提醒你。」
感覺我佔上風了，因為阿琳這個人不但好勝愛逞強，而且也真的很強，我唯一能贏他的大概就是這張嘴吧。
「快別這麼說，大恩不言謝，不用跟我說謝了，快去拿電視跟光碟機出來燒吧。就這樣，Ｂｙｅ。」
晚上８點。道路上車子不多，但只有我悠哉騎著腳踏車。按下手機撥出鍵。
「曉莉，在幹麻，都在家阿？」林曉莉，很談得來的高中同學。
「妳兒子在彈鋼琴阿，我有聽到，跟他說安叔覺得很好聽阿。」
曉莉是鋼琴老師，能免費教自己孩子學鋼琴當然很棒。
「不了，跟他說要乖乖聽媽媽的話，安叔很想他就好了。」
高中畢業的時候約定好曉莉第一個小孩要認我當乾爹，曉莉可能忘記，所以我也沒再提起了。但我一直放在心上。無緣的乾兒子阿……。
「幫我跟妳老公問好，嗯，Ｂｙｅ。」
高中的快樂日子快速且大量的竄過回憶，那三年也挺開心的。
行程終點是車站，照這個速度前進大概還要兩個小時才能抵達，老實說小八很累，我更累。不過我想堅持。
晚上８點３０分。
夜空暗中泛紅，我望著泛紅裡面有顆正閃爍亮著的大星星。我知道那是什麼，全世界都知道。
『叭噗－叭噗－』手機響了。
我看了來電顯示，不是我在等的那個人，但很意外他會先打給我。
「Ｋ門，我才正要打給你而已，真的啦。」
Ｋevin，陳文山，因工作認識十年的好朋友，互稱兄弟，認識的時候他說自己叫Ｋevin，我笑說你是Ｋ門那我就是Ｋ窗。一個門一個窗，就這樣戲稱兄弟十年了。
「我知道我很少主動跟你聯絡，可是不代表我忘了你阿，兄弟耶！」我心虛的講。
平時我很懶，也很少主動跟朋友聯絡，所以每當被朋友點名的時候都有點愧疚……不過第二句是真的。
「雅琦阿，其實我想她多過於想你，所以待會兒也當然要打電話給她阿。」
曾雅琦，我跟Ｋ門同時追求過的女孩，但我很高興雅琦最後選擇Ｋ門。我覺得他們比較速配。
「喂，兄弟，跟你說件事，我沒後悔認識你，不過你結婚沒寄帖子給我我還是很不爽。」
事情的真相是Ｋ門沒我家的住址，我換手機號碼也沒通知他……。
「好啦就這樣，幫我跟你老婆問好，Ｂye。」對，他老婆不是雅琦。
他們分手的時候雅琦跟我通電話，在電話裡面哭得唏哩嘩啦，我在電話這一頭聽得心很痛……但只能安慰她。
Ａngel，曾雅琦。加上我跟Ｋ門，我們三個裡面在分道揚鑣之後日子過得最精采的應該是她了，當過平面模特兒，拍過電視廣告，當過舞蹈老師，船務公司助理……。
說是精采，我知道雅琦心底深處藏著一塊憂鬱，我知道，所以我不去碰觸那塊憂鬱。電話通了。
「喂－我找大嘴魚。」我幫雅琦取的綽號之一，還有一個叫點滴奶。
以前醫院的點滴是玻璃瓶裝的，雅琦的胸部像吊著兩瓶點滴一樣大因此得名（？）。當然這綽號不能當她面叫的，雖然她跟Ｋ門交往後我就被Ｋ門背叛了……。
『安－仔－！沒想到你會打電話給我。』
雅琦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但是後面那句話好像是多餘的。
「當然會打，沒理由世界變這樣了還不快打電話找妳聊聊。」
我理直氣壯否定了她的第二句。
「妳跟那個叫什麼Ａaron過得好嗎？」
對於雅琦，我最後得知的消息是她打算跟那個Ａ什麼的結婚。
雅琦：『嘿嘿－－安仔，看你多久沒關心我了，真令人難過阿。』
好酸喔。都怪我認識太多愛說實話的朋友。
「你們離婚了！？」我驚訝。
雅琦：『根－本－沒－有－結－婚！那傢伙沒來由失聯半年的時間又忽然出現找我，我馬上就斷絕了跟他的來往。』
雅琦的口氣很平靜。
「那個Ａ沙小的竟然對妳做這種事！？」既然這樣，我就不用刻意去念那饒口的英文名字了。
『別提他了，你現在在幹麻？』雅琦問。
我聽到雅琦那邊傳來相機的快門聲。
「我在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的路上，你呢，在幹麻？」我好奇。
雅琦：『我在留下最後的紀念，說不定以後會被挖出來當古蹟。』
雅琦很漂亮是當然的，不然不會被找去拍廣告當模特兒。
『曾經，我也能當那個重要的人吧……。』雅琦忽然幽幽的問。
「嗯……，但是我知道妳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如果連Ｋ門都辦不到的事情，我不認為我能做得更好。」
我說實話，也是我一直想對雅琦說的話。
雅琦：『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雅琦笑了，滿意的笑了。
「認識了妳十年，我最遺憾的是跟妳相處的時間卻只不到三分之一。」我說實話。
雅琦：『知道嗎，我相信不管當時我選擇誰，我都不會後悔，是真的。』
「我也相信。」不談能力，我相信Ｋ門跟自己對待雅琦的心。
雅琦：『快去找那個重要的人吧，自己多保重了安仔。』
「妳也是，Ｂye。」
成功避開了雅琦心底那塊憂鬱結束了對話，雖然好像少做了什麼，但我想用僅剩的力量為雅琦做最後的保護。
晚上９點３０分。
我累了，停在一家便利商店門口，儘管現在不會有人打小八的主意了，我還是上了鍊子鎖，坐在人行道的長椅上休息。
店裡沒人，但東西也被清空了，一份昨天的報紙就放在長椅上，第一眼就看到了頭條。
【……彗星，將於後天清晨６點整……太平洋……】
報紙的Ａ１被撕得有點破爛，看不到彗星的名稱，但應該沒人會想去了解一顆要撞爛地球的石頭叫什麼名稱吧？那顆石頭的名稱，留給能活下來的人去紀錄就好了。
晚上９點４５分，休息結束。離清晨６點剩下８小時１５分。
你可能會注意到，最後的２４小時我睡掉了１０小時……０５分。我希望在最後的時間能精神飽滿的執行我的計畫，我不想散漫惺忪的等一切結束。
我只做一個計畫行程，做太多不但多餘，而且很累，我行動不太方便。看著天空，雖然已經入夜，卻像黃昏似的紅艷。
９點５０分，我聽到小八在催促我上路，解開了鎖我繼續前進，剩下最後一個，重要的人。
１０點３０分，終於到了車站，我在地上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很喘。
車站沒什麼人，對於那個重要的人會不會出現我沒把握，我只是昨天電視上看到那顆石頭的新聞之後，打電話給她說我在最後的６小時會在車站等她來，我不知道這樣有什麼意義，也不知道在於她，我有多少的分量。
整個就很白痴的行為，但應該沒人會笑我吧，在自家屋頂天體營跟用掉Ｎ包衛生紙的事都有人做了，我只是打電話約人見面而已，而且我沒喝酒買醉……好像說到我老媽了（窘）。
還是有點喘，從便利商店離開之後連續騎了４０分，果然太久沒運動是體力變差的好藉口阿，十個男人有九個都會這樣為自己的不力辯解。
『叭噗－叭噗－』手機響了，看了來電顯示，是她。心情一半期待一半失落，我按下通話。
『龍欸？』Ｎ年沒聽到的聲音，牛奶。
牛奶，劉玉玲。我剛知道她本名的時候一直問她霹靂嬌娃怎麼沒續集了，她很煩，我樂此不疲。
「說好幾次了叫我安仔，不要叫我龍欸啦。」
去吧龍騎士，我跟牛奶認識的時候使用的名稱，當年某個很紅的戰鬥陀螺卡通，主角的必殺口號。
牛奶：『叫習慣了咩。』
「妳……在哪？」我試探性的問，不想太快給自己致命一擊。
牛奶：『我在家。』逃不掉的致命攻擊阿。
『你呢？真的去車站等我了？』牛奶問。
「其實，我睡過頭了，昨晚跟朋友狂歡到早上，才剛起床。」我說謊，違反我的原則，我不想讓牛奶認為我真的跑來車站而感到愧疚。
牛奶：『那不就還好我沒去，不然白跑一趟？』
我的多慮好像造成反效果，忽然不知道怎樣搭話，一點都不像我。
「我……那妳等一下要幹麻？」
牛奶：『陪爸媽吃大餐，你呢？』
「我打算跟妳聊到手機沒電，我帶了兩個預備電池出門。」我的回答好像哪裡有問題。
牛奶：『出門？你不是說才剛起床？』女人有時候很會抓漏洞。
「我……其實我人在車站啦。」我老實說，表情有點尷尬。
牛奶：『那幹麻騙我說你剛起床？我不喜歡跟騙人鬼聊到手機沒電喔。』
「是善意的謊言啦，唉唷。」我辭窮。
牛奶：『……』
「欸……牛奶。」我打破沉默。
牛奶：『怎麼？』
「我是不是半調子？」我問，我很在意牛奶對我的感覺。
『你是阿，一直都是。』牛奶肯定的說。
「怎麼這樣講？我好難過。」我裝憂鬱。
牛奶：『你小說寫不完，追我追一半，送完生日禮物就失聯快一年。』
那年牛奶生日，我照她的心願送了她最想要的手機。
『還有對朋友也不常招呼連絡，忽然想到才願意參加聚會，平常要找你出來……』
牛奶說的是實話，我眉毛挑高高，不置可否。
『而且－－』牛奶還打算繼續說下去。
「好啦好啦，我知道是我的問題，妳舉個例子就好了不用全部說出來啦。」
我搔搔頭，這個動作證明我還有點羞恥心。
『你的腳現在怎麼樣了？』牛奶問。
我出過車禍，走路有點不方便。
「就是這樣了，除了跑不快其他也都還好。」
說不遺憾是騙人的，當兵的時候跑五千公尺我都是領先第二名半圈。
牛奶：『住在醫院的時候會不會悶到發慌阿？』
住院躺在病床上兩個月才好不容易把腳救回來，我感謝醫生，也感謝不離不棄照顧我的家人。
「不會，因為我都在想妳，所以不無聊。」我說實話。
牛奶：『最好是啦，講得好像真的，有多想？』
嘖嘖，女人善變，上一秒還否定我，下一秒問我有多想。
「除了妳……我什麼都想不起來……現在也是。」
我說實話，現在我沒有想別人的理由。
『……』牛奶又沉默，不語。
「喂，不要太感動啦，雖然我說的都是真的。」
牛奶：『感動個大頭鬼，我要出門了啦。』
「出門？妳不是說要陪爸媽吃大餐？」
牛奶：『騙你的啦，我不想傷了你的心咩。』
「那現在又說出實話是怎樣？」好矛盾。
牛奶：『我反悔了咩，誰叫你要騙我。』
「妳要去哪啊？」我很想知道，因為我的心開始忐忑不安。
牛奶：『剩下的時間我都要去陪他，所以應該算是對我很重要的人吧。』
我感覺我變成石像了，還被閃電劈開的那種。
牛奶：『龍欸，如果我去找你，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握著妳的手直到最後一秒……」我伸出右手，假裝牛奶就在我面前。
『……』牛奶又被我感動一次了吧我想。
「對了，叫我安仔不要叫龍欸啦。」我無奈的抗議。
牛奶：『吼－－你很愛破壞氣氛餒，我差點就想去找你了耶。』
「那妳出門自己多小心，祝妳跟那個重要的人在最後的時間過得很快樂喔。」
我感覺到眼框有點溼潤，快撐不住了，我想結束對話。
我的右手仍停在半空，在等一個不會出現的人握住它。
牛奶：『在趕我了喔，我掛掉之後就要關機了喔，我不想跟重要的人在一起還被打擾。』
「我才不想當電燈泡，妳快出門吧，時間不多了。」快點結束吧，我心想。
牛奶：『那Ｂye囉－－嘟－－』
晚上１１點。跟牛奶的通話結束。
我收起手機，坐在地上看著天空，夜空已由泛紅轉為白皙，氣溫上升，有點熱。右手好像帶著我的堅持，不願縮回。
我低下頭，朦朧的視線中出現一對穿著帆布鞋的腳丫子走到我跟前。
「安仔，你在偷哭喔。」是剛剛在電話裡跟我通話的聲音。
抬起頭，是牛奶。她握住我那在堅持的右手。
「騙人鬼……」我微哽咽著說。心裡好亂，但開心的比率佔了大部分。
柏油路面釋放出熱氣扭曲了周圍景象，牛奶站在我眼前與背景融合，很美……很美。
我們彼此對望，氣溫仍在持續攀升……。
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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