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天》/ 花姬 2
水盆裡映著藍藍穹蒼偶爾飄過的幾朵浮雲,燕雀飛過天際、掠過樹梢間隙。
因風而晃起漣漪的水面上產生一圈又一圈的波紋,使得水面上刻意被扔進水中緩慢飄盪的那瓣梨花瓣禁不住如此激烈的搖動而微微地在水上旋了幾旋,然後再歸於平靜。
陰陽師微笑地望著擱在廊板上頭的那盆用來接漏雨水的水盆,然後抬眼,「梨姬,妳為何會昏倒在這宅子裡呢!?」望著面前的梨姬已然被他取下背上的那把用來行兇的柴刀之後,那有些恢復精神的美麗面龐在瞬間微然一怔,然後低著頭、不肯說話。
「梨姬,妳無須再擔心其他,有什麼話妳儘管說便是了......」
聽著陰陽師那刻意放輕的輕柔嗓音的梨姬此時已經是紅著眼眶的模樣了,其實陰陽師與她又沒有任何的關係著狀況下,他還願意幫助她,令她感到十分地窩心,不像『他』......
因此,她十分不願替眼前這名面貌容顏一絕的美麗又體貼的男子招來任何的麻煩。
然而,望著梨姬那猶豫地咬唇樣子的陰陽師忍不住地掩唇笑彎了眼兒,然後止住了笑聲之後,放下遮住他半張秀美面龐的衣袖緣,禁不住慨嘆道:「妳這麼為『那個人』著想,可是『他』卻待妳如此......」
梨姬面有難色地垂首,沉默著,似乎默認了陰陽師的話。
陰陽師笑了笑,也不逼迫她儘速做決定,只是轉頭望著自己宅邸裡頭的庭院,視線緩慢在晴空下的花草間游移著,一邊吹著沁涼的風兒。
一旁的式神─蜜蟲,竟然打破沉寂出聲了,她皺著眉頭瞥向難過的梨姬,心又戚:「晴明大人......」
陰陽師似回應蜜蟲的那句呼喚聲似的轉回眸去望向她,抿唇,瞥著蜜蟲那正想欲替梨姬求情的眼神,在蜜蟲的求好下終於動容地嘆了一口氣,垂睫輕聲:「.......好吧!既然妳都已經到了這兒來,雖然我似乎不該插手於妳的事的......」思索地一個抿唇。
蜜蟲微笑,聽得陰陽師輕呼了垂首的梨姬一句。
「把妳的故事告訴我吧......梨姬......」陰陽師搖著扇子,淺笑。
梨姬微愕地抬眸訝視著陰陽師對著她綻出的那朵微笑,怔愣了一會兒,「......是的......」
《陰陽天》/ 花姬 3
烈陽熾熱地照耀著萬物,那每一道的亮眼光束就像是深怕自己不夠耀眼、不能給地上所有的萬物良好照顧的樣子,那一早便自天際邊升起的旭日便搶劫似掛在天空上的一角大放光芒。
地面上瀰漫著一股股的熱氣。
沒有風吹的今早,儼如酷暑的悶熱天氣讓眾人十分吃不消,大路上塵煙漫漫,來往的車、牛、馬、人的火氣都似乎被影響了的地,性情頓時變得粗暴不堪。
晴明邸。
大門微敞的那扇桔梗印記的大門裡頭只見一抹窈窕的身影在偌大的庭院裡頭來回地穿梭,唯美飄逸的十二單衣的衣矲來回拖曳,那種閒適、飄然的模樣顯得很遊刃有餘,她仍舊不畏熾熱的陽光、在燒得令人即將燃燒的陽光下的花圃裡走來踱去,不辭心勞地替花花草草澆水,等到灑水完畢後便消失在庭院裡頭了。
被陽光照得發熱的廊板上頭坐著三個人,分別是一身白衣的陰陽師、黑衣的武士、最後一個就是早上被陰陽師迎進內室的梨姬,另外,在一旁服恃的是陰陽師的專屬式神─蜜蟲。
其中,武士板著一張臉,不悅地在舉杯之後瞥向陰陽師抱怨道:「你要找我來、我很樂意,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常常使用式神代替你到我的府邸來傳達你的意思時候老是會在不知不覺中嚇到我啊!?晴明......」
瞥著武士不快地噘嘴對著他出聲怨懟的陰陽師忍不住笑了,「哎呀,不小心嚇到你真是抱歉、抱歉啊!博雅,我忘了你向來不喜歡那些式神的......」陰陽師一邊微笑、一邊媚眸輕勾地說著,令武士不悅地再度瞇起眼來,好像不太相信他真有意道歉。
「晴明,我總覺得你的誠意不太夠......」武士撇唇,瞅著陰陽師笑了出來,一邊愉快地搖扇。
「博雅,沒那回事......」
「......鬼才信你。」武士邊嘟嚷著、陰陽師樂得開懷。
「不過......」武士氣歸氣,但是在喝完碟子裡頭的酒液之後還是記得要問陰陽師找他前來的目的,「晴明啊,你今天找我來是有什麼事情嗎?我才剛起床就被你的式神給嚇了一跳,因此我根本沒聽清楚牠說話的內容......」
「.......哦,這個嘛......」陰陽師神秘地笑了笑,撇瞳望向正低垂首、不發一語的梨姬,「博雅,聽我說一個故事吧......」沉勁的嗓音像是美妙又悅耳的音樂聲音般的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好啊!是什麼樣的故事呢?」武士疑問。
視線在梨姬與武士間來回交相移轉著的陰陽師垂眼輕笑,望著梨姬垂首,武士卻是抬眸、瞪眼,於是緩慢地啟口:「梨姬告訴我一個故事......」
《陰陽天》/ 花姬 4
故事這麼一說,就由傍晚說到月輪升空之時,這幾個小時內,陰陽師對著武士敘述了梨姬的遭遇,然後兩人偶爾夾雜著幾句的交談,就這樣說了幾個小時。
風兒呼呼吹過、傍晚悄悄駕臨,天邊美麗的橙紅夕照灑滿了廊板與兩人的面龐。
等到說畢了的時候,陰陽師抬眸見天色慢慢黑了去,也就順便把武士留下來用晚餐,並教蜜蟲端上了食物,吃到月兒爬上了天頂,兩人這才撤饌;宴席間,梨姬並不說話、一旁安靜地望著陰陽師與武士這兩人。
最後,當武士伸手擱下手裡端捧的酒碟子之時,他也已經明白了大略的事件發生的經過;轉而瞥著陰陽師臉上仍舊是那抹不在乎的悠愜神態,武士在一個抿唇後,輕喃著:「真是悲哀啊......」語氣中透出一抹憐惜的武士忍不住將視線移往梨姬那低垂的臉蛋上,轉頭對著陰陽師再度續言:「那麼......你要打算怎麼辦?晴明......」
陰陽師的面龐微微含笑,聽見了武士的問句之後便抬眸與之對望,一派輕鬆地搖著扇子:「你不想幫幫梨姬嗎?博雅......」
武士瞪眸地望著陰陽師問出這句突如其來的問句,單手突然地拍上廊板、發出清脆的聲響後訝異地回應:「當然,不幫忙的話,梨姬就太可憐了......」
陰陽師微笑,「那就是了......」
因此,梨姬訝然地望著陰陽師與武士紛紛回頭來,接著便對著她說『妳儘管安心吧!』
「不過,晴明啊,我們要怎麼幫助梨姬小姐?」想了想,武士遲鈍地發問。
陰陽師笑著道:「當然是帶她回去該回去的那個地方啊......」語畢之後的陰陽師一個抬眼後覷見的卻是武士的滿頭疑惑與梨姬那張由平靜轉為恐懼的美麗臉孔正瞅著自己瞧來。
「晴明?」武士詫異地驚呼,一旦回去她該回去的地方後,梨姬小姐她便會......
不是說梨姬的主人是個殘酷又無情的男人嗎?而且他還是個唯利所圖的傢伙呢!
梨姬就是沒了利用價值才會被拋棄的啊......
晴明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呢?
武士緊緊皺眉。
「晴明大人!?」梨姬驚愕地刷白了整張花顏,不敢置信地低聲訝叫著,沒想到陰陽師竟然如此殘忍,決定要把她送回原來由她侍奉的主人身邊......
《陰陽天》/ 花姬 5
「晴明!」武士大喝一聲,雙眸大瞠地怒視著陰陽師,激動地說:「你到底是在想什麼啊!」瞥著一旁的梨姬小姐已然花容失色地垂下首來不語地沉默著的武士忍不住訝異的心情,對著陰陽師就繼續出口責備,「你竟然這麼殘忍嗎!?你知不知道你一旦這樣子做會害死梨姬小姐的啊!」
「博雅大人......」梨姬與蜜蟲一旁憂心地望著武士。
怒氣狂放的武士沒發現陰陽師那張臉上有的只是不該於此時出現的閒適,因而沒發覺陰陽師真正的打算。
「......別緊張,博雅......」陰陽師仍舊是那一派的神清氣爽,絲毫沒被武士的怒火所影響,仍然露出微笑。
陰陽師的一句話還是沒能撫平武士心情的激越,使得聽不下陰陽師那正要出口的解釋、臉色不快地直想把陰陽師給搖醒。
「我哪能不緊張!這事關梨姬小姐的生、死啊!」
陰陽師淡淡地瞥了武士一眼,語氣不輕不重地說:「喔,博雅,你忘記梨姬早就已經『不是人』了嗎!?」眼底帶了抹訕笑的陰陽師出言提醒,好整以暇地以那雙閃爍著有趣光芒的瞳眸瞅著武士,左手托腮。
武士被這句話一堵,瞬間愕然到無言。
「呃......是這樣子沒錯啦......但是──」氣焰頓時小了一大半的武士還在唇邊囁嚅著,陰陽師這才再度接過話尾。
「我絕對不會做出傷害梨姬的事情來的......你們儘管放心吧!」陰陽師微笑著望著兩人保證道。
「是、是嗎?」武士不期然地轉瞳瞥向陰陽師、然後再望了望梨姬,梨姬沉默著沒有答話,因為她正望著陰陽師臉上的那朵笑容是那樣的真誠無欺,然後臉上終於露出一抹安心的笑顏,跟著點頭。
「因為我已經答應要幫助梨姬了。」陰陽師一邊淺笑、一邊勾唇。
「那......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等。」陰陽師抿了抿唇瓣後只說了這一個字。
「啊?這是什麼意思啊?晴明......」武士詫異地睜眼。
「我們再等一會兒,梨姬會知道要帶我們往哪兒去的。」陰陽師笑道。
「喔。」
梨姬頷首微笑。
《陰陽天》/ 花姬 6
夜色迷茫、大路上一片沉寂,月光朦朧地照耀著路上正緩慢行駛的一輛樸素的車輛,車前是由一隻黑牛所拖拉,牠的身邊還伴著一名美麗的十二單衣少女,她便是陰陽師的式神─蜜蟲。
陰陽師與武士在前幾刻就搭乘著自家的牛車出門,陰陽師手捧一株淺白的梨花枝,好讓梨姬暫時借宿在裡頭之後,便與武士雙雙前往梨姬指示的宅邸前進。
車輛軋軋地往前直駛著,碾碎了車輪底下的星光與月芒,走在恍若鋪上一席長方的亮眼彩帶上頭的車輛也隨著閃閃發光,車內的陰陽師與武士便不約而同地望著窗外遍地的碎星光,定定地瞅著。
「你看!晴明啊......外頭好美麗啊......那地上好像是使用了星月之光芒鋪成了長方地毯呢......」
陰陽師眨眼、笑語:「是啊!不過,博雅,不要在半夜的時候揭開牛車的簾子,不然大概會看到不該看的喔......」
意識了陰陽師的話意之後的武士連忙鬆手,不悅地說:「喂,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欸!」
陰陽師轉頭就是一陣的悶笑,武士連連拋了幾枚白眼予陰陽師。
當車輪轉了幾大圈之後,黑牛與車駕前的蜜蟲將牛車停在一處宅邸前方,燈火濛濛的屋內似乎有客來訪,因為宅子的大門前方除了他們搭乘的牛車外,還有一輛的女用車。
「晴明大人、博雅大人,我們到了......」蜜蟲由外往內揭簾,探頭進入車內笑了笑,說。
然而,在蜜蟲揭簾後的陰陽師便以眼角往外瞄去,就著簾子的縫隙往外望,不巧地望見一輛陌生的車子停靠在這宅邸的大門旁邊,車子邊還留有隨從,隨從便好奇地向他們的方向看過來。
八成是來向『那個男人』求助的吧!
陰陽師淡淡抿唇,「知道了......」
一旁的武士見陰陽師臉上的猶疑,因此覺得奇怪地往外頭望去,也跟著見到了那輛女用牛車,「晴明?那是......」
「大概是訪客吧......」陰陽師淡道。
武士這才點點頭,隨著與陰陽師訝然地對望了一眼,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看見自宅子裡走出幾個女人,似乎是牛車的車主和她的侍女,陰陽師趕緊伸手打掉了武士扯著簾子的手,引回了博雅的視線。
「放下簾子,博雅......」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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