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了那狹斜幽漆的小道後，我的雙腿果然變得酸痛。或許，金字塔，總是有點方法令世人牢牢記著這個早已被掏空的帝王墓穴。
象徵埃及的崇閎古蹟 - 金字塔，是由一大塊、一大塊大少各異的巨石、經多少時間、心血及人神之力所疊砌而成。它，一向都令人入迷、著迷、疑迷。它，奧妙、神秘、高深莫測。如果世人仍要苦苦探求它的建築程式、尋求那個永遠沒法得悉的玄機，那又是何必呢？讓我們說句游目騁懷吧﹗那怕，一些更令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都不可從表面領略箇中的意義。就似是那端在阿斯旺內、尚未完成的方尖碑…
阿斯旺，位於埃及中部，天氣炎熱得像煉獄。可是，此地區的石質卻是首屈一指的好，顏色多為有小黑點的瑪瑙紅，而石體亦見光滑注澤。據說，古埃及的石料都是從阿斯旺開採，通過水路運輸以滿足尼羅河兩岸的建設需要。而距阿斯旺市區僅兩公里的地方，有一個古埃及沿尼羅河而建的採石場遺址。進入那六公里長的採石場後，就等同進入了花崗石的世界、也彷似步入了地球赤道的中心點。無法再高的溫度，吞噬了乾巴的空氣，以焰燠猛烈的攻勢，不斷向人四面侵襲熱罨，令人脣乾口得、不得不向這些居功厥偉的大石，由內至外的嘆服。那裡，有一端著名而被遺棄了的方尖碑石。它，橫臥在採石場中，長約四十米，重達一千三百噸，原本是女王哈特舍普蘇特修建的。但最終，卻在不明的原因下，被棄置在此。縱使它沒有刻上美麗的圖案及花紋，可是若將這端方尖碑豎立起來，它將是全埃及最大的方尖碑。
另一方，位於樂蜀、大概花了一千五百年不停興建、為埃及最大的遠古神殿 – 卡納克神殿內，也豎立了一根長長的方尖碑。奇怪是，原本在埃及的方尖碑也應該是成相成對的，但這一根卻是單一的。為什麼？只因，在十九世紀末的時候，埃及政府跟法國，將另一根代表古國文明的方尖碑、以一個代表了當時先進發展的大時鐘交換予巴黎。諷刺是，當天的先進、今天已變成古舊無義；原是國家的恥辱，卻以最粲然奪目的姿態、展示於協和廣場上。忽然也記得，在羅馬的聖彼得大教堂廣場前，也有一根大概相同命運的埃及方尖碑。
這四根方尖碑、位於四處不同地方、命運各異。
被遺棄了的石碑，留在比火爐還要酷熱的地方數千年，每天只是默不作聲的朝著烈日、無語問蒼天；卡納克神殿內的，形影相弔，好像獨個懷念往昔輝煌熾盛的日子；協和廣場上的，每天看見衣香鬢影的人兒，享受世無其匹的讚譽及聲名；而意大利的一根，就聳立於天主大教堂旁，得到數以萬計信徒的欣賞目光。故此，有人說，在圾埃樂蜀的那一根，雖身處最龐大的神殿中，氣質高雅、卻是隻影形單、苦苦淒淒的；而在巴黎及意大利的兩根，卻是穠豔縟采、意氣風發。那靜靜躺臥的一根又怎樣？似乎就是最悲愴、最令人費解的。
可是，我卻大不為然。
若然我們只從個別的情況看那四根方尖碑，或許我們會認同以上一般人的意見。然而，當把它們一拼的看，你或許有更多的感受。數年前，我曾到巴黎及意大利欣賞過那兩根離鄉背井的方尖碑，猜不到今天自己會親身到埃及一睹那些於故里內的風采。遊子的心情，我大底不太清楚。可是，我知道一個人一旦離開自己的家鄉，遠走他方，心情一定不好受…。其實，無論是在採石場的、神殿的、巴黎的、羅馬的、它們都見證著重覆又萬變的歲月、歷史及人類的文明進化…又有誰可以奪走它們自身的價值？
外表是怎樣、際遇是什麼，可能會令人及事被分門別類。有些人總會自覺懷才不遇，介意得不到應有的，覺得自己被世界遺棄了，彷似那端在採石場的方尖碑。然而，它卻最能葆真。有些人總是曲高和寡，以為得不到任何人的了解、心靈孤獨，就似在卡納克神殿的方尖碑，被人奪去了另一半，從此寂寞不堪。可是，它也未免有點孤芳自賞。又有些人，迷戀名與利，以為贏得全世界、得到別人的認同，就可如巴黎及意大利內的方尖碑般一登龍門，身價百倍…實際卻失去了根本的性情，背負沒有自尊的恥恨。想想，你會是其中一種人嗎？
假使，我們凡事能看得遠、看得真…一切的評價便會不同。
生命，從來沒有遺棄你；大底，只有你遺棄它…
自從埃及回來後，我的雙腿當然不再酸痛。可是，我又怎可能忘掉金字塔？不管是花崗石的、還是琉璃的。有一些事情，要記著的，必然永誌難忘。
(附圖為惜攝於埃及樂蜀內的方尖碑)
(惜 04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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