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家族聚會,順著母親的意旨,到老家的最深處,三合院最靠山的一角拿幾張舊板凳,到前廳給尚未有座位的客人。低頭穿過幾扇小門,抵達大屋的倉庫,手掩鼻搧動氣流,灰塵惹得我脆弱的鼻子打了幾次噴涕。離開前的一個轉身,眼角瞥到後院空地的獨棟的小木屋,眼光便再也無法移開。
多年未見,小屋仍立於此,像是守著幼時的記憶,樹蔭、清風、和不知道是誰手植的蔬果。
父母皆出外工作,獨留我一人在老家與祖母和親戚相伴,某次受責罰,使起性子地往外跑去,不料我卻看見那幾近被樹蔭所掩藏的木門,褐色反著白日光,融在一起卻像是已放到泛黃的舊照片。搜遍記憶卻毫無關於此小木屋的記憶或是大人們的相關話語。靠近了幾步,我拾起地上的樹枝,『篤篤篤』地戳了幾下門板。
──沒有反應。
像是為祖母鬆弛多時的手臂搔癢一樣,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反應,於是我再靠近了一點,用力地打了幾下『碰碰碰』。
──沒有反應。
週遭極靜,像是某次午睡突地被安靜吵醒,慌亂地找尋著本該躺在身旁的祖母,奔到大門口時,只聽天空傳來爆裂一聲,滂沱大雨前的寧靜。啊,我記得那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猛地恐懼襲上心來,後退了幾步,急轉身,跑──
「叩、叩、叩」
緩慢而清楚的,三聲輕響,聲音極小但我還是聽見了。四下張望尋找的音源,確定沒有其他人在附近,那麼必然是木門了。站定迴身,但木門一如先前那樣默然挺立,像是從未發生過任何事情那樣。正當想要再去敲個幾下時,大屋那裡傳來了呼喚聲,結束了那個下午。
我曾探問過祖母關於那小木屋的事,只見她難得地對我皺起眉,要我別在四處亂跑,只說那是「過去」的倉庫,用來堆放無法丟棄卻又束手無策的東西,除此之外便不再多說,也不讓我問。而後可能是她囑付了其他人,家中的大小長輩對於我探問此事皆閉口不提。但每次我偷溜至小屋前,敲門,上鎖的門後像是裡面有人一般,給予我如數的回應。屢試不爽。
開學後,課業繁忙,久了我也忘記此事,遑論北上求學之後。
後來如何也已忘記,只記得最近一次回到老家時,還有走到三合院的最深處,那到上鎖的門前。再一次,敲了敲那陳舊的木板門,門已不再像是有人在門後那樣,回給我同樣的敲門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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