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巨嬰是我都年前給你取的暗號,只有我與同樣暗戀你的男子能懂,我們在那一年的微妙關係裡,亦敵亦友地珍藏了關於你的種種。
兩個同樣無望的暗戀者,以巨嬰為暗號,極小心地絮語著,也惴惴不安地偷歡著。
你一定好奇,為什麼我們會給你安上這巨嬰的暗號呢?
那不過是我們充滿偏見的歸納罷了!
你總像個孩子似的,沒有曲折地當場把脾氣了結,是寧願匡噹丟下,也不拖泥帶水拎著的爽氣,常常讓我們這群太世故了的人,瞠目結舌地卻又不知如何回應。
你逕自地破壞某種表象的和諧時,我們並不覺得你錯,卻也不全然地認為是對,感覺你的脾氣是跑在對與錯之前的先馳得點,孩子的真是亮晃晃的太陽,依旦看見了,其餘皆是可有可無地陪襯著。
你的脾氣不全然是給人不安與難堪的,反倒是面對你的一身清新,我們倒是自慚形穢起來。
難得的,對於自己的過度壓抑的優雅,有種隱隱的鄙視,像是穿了腳趾頭邊上破了洞的襪子,挺難堪的,雖然也只有自己藏在鞋子裡的腳趾頭知道。
從來無法提起對錯的二元分立,來框住你的一切,就像我們面對笑得無邪的嬰兒,也不會板起臉孔厲聲指責他的哭泣一般。
於是,那段暗戀你的時光,我與另外一個暗戀你的人,稱為你巨嬰。
巨大的,讓我們顯小了,而太嬰兒的,更讓我們顯得猥瑣蒼老。
那段時間遠了,那暗戀你的另外一名男子,已遠走他鄉,至於我,也早就忘失那極其神秘的偷偷摸摸心情。
巨嬰,這代號失去了時間的意義,也脫落了那一份汗沉沉的興奮與濕濡。
那天,夢見了你,或許與巨嬰有關的,我只能這樣揣想著,但也或許不是,就像那遺失了的切片,查不出與現在關聯的DNA。
夢裡,你極其溫馴地躺在床上,一如多年前的夜行,安靜地坐在我的電腦桌旁,將椅子反坐,讓整個頭靠在椅背上,貓咪一般地瞇著眼睛看著。
在你那張太凝止了的面孔裡,讓我想到那杯清晨溫熱的牛奶,那乳白裡有一種香軟的厚實。
我極愛的,總是在喝之前,一次次戒不掉的眷戀儀式。
只須睜大眼睛看著,美好就自若地在一片白裡滋生。
湊嘴喝上一口,都成了太過分也贅叨了的唐突。
對於你,從來是凝視著就能止息了的好,千萬分之一秒發生前的偷偷。
但,你愛笑,雖不是經常掛著的營業中,卻是突如其來的更令人期待。而這迷人的笑就往往讓我生起了太多慾望,下探。
我的纏縛,都是在你奶般的面容,輕輕地牽扯出一條弧線開始的。
像是手指頭撩撥開那層凝止了的奶皮,那多了些嫩嫩的介於固態與液態間的奶凍,小時候沒開過洋葷的我,只管它叫起司,孩子氣地滿足自己對美好的想像。
你,正是我對情愛美好的所有想像。
你是,一切幸福就是了。
你的笑,總是那麼不經意的,讓我忍不住想像,是促狹的天使在你奶般的面孔上,以貪嘴的食指指尖一沾,惹皺了那波紋,一圈圈的,極其可口的。
我也想以指尖貪食、偷歡,但那速度總不及我的自持與壓抑,就連力道都抵抗不了。
於是,我只能是看著,故作神秘地收藏。
但,夢裡的我是可以手欠的,或者做了那太頑皮了的天使,可以伸手撩撥你,然後吸吮一下指尖的歡快。
沒有現實那般太大的心理負擔,總怕驚擾了你。夢裡,既然是夢,就算惱了你,夢醒,也就忘了。
果然,夢裡再度看見你那一臉的奶白,我竟拿起棉方巾,一手揉揉地撐起你的臉,另一手細細地以方巾纏繞著你,像是給嬰兒裹上襁褓一般,一圈歸復一圈,一層疊上一層。
不知裹了多久,你只剩下那美好的臉孔,從那棉柔的方巾裡,出水般地浮了起來,笑盈盈的,溫實地笑著,像剛睡飽了的嬰孩,就連吹過的風都要屏住呼吸。
是太飽實的幸福著。
你到底是紅赤赤的嬰孩,白裡無限可能的天使面容。但我呢?
夢裡的那個為你裹上襁褓的我,誠意滿足地凝視著你的我,究竟是誰呢?
而夢醒,想思著「我是誰」的我,又是誰呢?
少,再一次地你又讓我陷入追尋自我的疑惑裡?
但,我怎能如此假設居心地說著呢?
如果你是嬰兒,而這一切的叵測,終究還是我自己的。
少,我的自疑自問是有的,但是,印記著你嬰兒般的笑容,對於那答案的慢慢不知所終,我於是變得更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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