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溫柔,我給的痛。
其實,我們什麼都懂。
儘管不說,儘管不語。
聯繫的心靈都會傳達。
□ ■ □ ■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事過三天,都沒有望見愔來找他的蹤影。
每當外頭有點動靜,蕤便急急忙忙的衝去開門,但若不是風聲,便是小動物經過樹叢時所發出的摩擦聲,每一個都不是他朝思暮想、殷切期盼的人兒。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蕤現在深深覺得此話的涵義說來不假,甚至真實的令他畏懼,但當時自己也沒想到一向冷靜如水的他竟會一個衝動就吻了下去,無其不是錯愕不已。
現在說什麼,或許都來不及了吧?
愔不來找他,他也沒有辦法自己去找,畢竟兩人的族群可是每日針鋒相對,去了對方族裡無疑是將一把匕首抵在自己喉間般,宛若飛蛾撲火。
深沉銀瞳,望著窗櫺外的綠蔭時,倏然看見一抹纖細身影一閃即逝。
蕤趕忙丟下手中書本一個箭步追了出去,循著氣息追蹤,他衝到一顆茂盛大樹下,眼看人影已經清晰可見,那亞麻色的髮絲正飄逸在風中,勾勒出一道道弧線,蕤伸出手緊緊的抓住那人的纖細手腕,一把扯至懷中。
「為什麼這麼多天都在躲我?」用手緊緊鎖住懷中的愔,他的語中帶著些許責備,直視對方的幽邃銀眸,宛若利刃、痛的滿身疼。
不敢、他不敢看著蕤的雙眼。
那雙彷彿就要將他看透的雙眼,他不敢看。
低下頭,他閉上雙眸,甚至不想去看到任何一切。
但,卻總是有股力量迫使他睜開雙眼,認清事實。
「我……沒什麼……」垂首,愔的語氣使的話語顯的虛偽、沒有任何可信度,而心虛的他也不斷轉移視線,望向不同的地方。
聰明如他,蕤怎麼可能看不出對方刻意掩藏的心思?
相處幾十年下來,這種刻意迴避的小舉動,他怎麼可能不懂?
「你是不是在意那天的事?如果是你可以跟我說。」蕤緊著眉頭,語氣不甚好,再度加重了手臂的力道,他道:「愔,你不說話的話,我是不會懂的啊。」
話語,已經近乎渴求。
愔終於張開了微微顫抖的唇瓣,雖然聲音猶若細絲,小到若不專心就會聽不見的地步,但耳尖的蕤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因為,那是對方的聲音。
「我不找你,並不是要躲你或是因為那件事的關係……」稍稍停頓,他好似哽咽般震了一下身子才繼續開口。「我想見你,卻又不希望讓你看見我滿身是傷的模樣,所以我才會偷偷摸摸的……」
聞言,蕤微微愣住了,略睜的銀眸中有著說不出的情愫。
一字一句,慢慢在他大腦中被解讀著,某些字眼卻烙印其中、揮之不去。
──滿身是傷?
蕤激動的把愔的袖口往上一捲,大大小小的紫青瘀痕、展露無遺。
眉頭緊蹙,他知道是哪個該死的傢伙讓愔變成這樣。
「我說過你可以逃出來找我啊!總不能每次都讓你被你父親打成這樣吧?」銀眸中盪漾著慍怒,但氣歸氣,看見懷中人兒的眼瞳盈著滿眶淚水,他也心軟的無言可語。「總之……先我們回家包紮吧。」
愔忍住眼淚點了點頭,然後與牽起他手掌的蕤一同走回屋內。
掌心傳來的溫度,使胸臆中產生一片暖洋。
那是從來沒有人可以給予他的溫度。
族人的視線、言語、調教……盡是冰冷諷刺。
冷的他疲憊不堪,甚至好幾次都想自我了斷。
想逃,卻又因為自小而來的教育使的自己無法反駁父親。
每當被鞭打在地,他也很想回擊亦是逃開,但身體卻本能的無法動彈。
為了不讓蕤為他傷心難過,他每每都硬撐了過來。
此刻,他卻發現自己早已無法再忍耐這樣的痛苦。
所以他才想和蕤一起逃,逃離這充滿傷痛的一切。
看著蕤溫柔的為他包紮傷口,他這才驚覺對方對自己原來是這麼的重要。
沒有蕤,他似乎什麼都做不好……
「愔,好了。」溫柔的聲音,自耳畔響起。
蕤出聲後,這才喚回了坐在椅子上、思緒早已不知散去哪兒的愔。
「啊、好的,謝謝你……」愔尷尬的用手指抓了抓頭,羞澀一笑,蕤的臉上也勾勒出溫柔弧度回應。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心臟莫名加速、劇烈的震了數下。
愔突然有種莫名感覺,只覺得心頭好緊,緊的迫使他得喘氣才得以安穩的呼吸。
那種像是要讓他窒息的痛楚,是什麼?
「……愔,我決定了,我要跟你一起走。」
過於突然的話語,讓愔一時無法反應,錯愕眨著碧眸,他歪著頭傻傻一笑。「呃嗯、你剛才說什麼?對不起……我沒在注意聽……」
蕤將手往臉上一拍,嘴中發出無奈嘆息。「我說,我願意和你一起逃,而且……」銀眸靈活的轉動幾圈,像是在思考似的運作轉,好半晌才定神凝視著對方。「我將時間和地點都想好了。」
道完,蕤起身,走向旁邊的木桌上到著熱茶,順道將方才自己急忙之時所丟下的書撿起,放置旁邊書櫃。
「呃……你說真的?當初你不是很反對?」疑惑的眨著幽邃綠瞳,他滿心不解的看著蕤,但後者起先給予的回應卻是淡淡一笑。「吶、說說看理由嘛。」
到底是什麼驅使著你的心會有如此改變?
若你是強迫自己要跟我走,那我也不要!
蕤輕輕吐息,原先略帶羞澀的表情頓時轉為堅定。「在看見你滿身是傷後我就這麼決定了。」話,淡淡而出。
言語中充斥的威嚴,使人不敢輕易反駁,或許就是身為領導者的特質吧,愔只是愣在那兒,不知該說些什麼。
「因為……我不希望再看見你受傷了、愔。」難受的斂下眼睫,他看著雖然已經處理過,卻依舊烙印在對方身上的證明,拳頭不覺的緊握,直至沁血。
「……蕤……」其實,愔一直強忍著滿腔淚水,卻在這時徹底崩潰,只因為對方的一句話而放下防備,毫無形象、如同新生娃兒般大哭起來。
蕤站在原地征了征。
過了數秒才回過神來開口問對方怎麼了,卻只換來陣陣搖頭以及令人鼻酸的哭聲。
蕤彎下身子,提起袖口心疼的為對方拭去淚水,但淚水卻源源不絕的傾洩而出,不管兩人怎麼擦也無法抑制。
蕤嘆著氣,然後將對方輕輕摟入懷中。
「……等你哭完我們再討論好了,你現在這樣大概也沒辦法說話。」蕤的唇邊揚起一抹無奈的笑靨,然後輕輕拍了幾下愔的腦袋,聲音溫柔的水,好似南風般讓人感到一股溫暖。「想哭就哭,不要壓抑,這樣……比較好。」
愔輕輕的點著頭,由著眼淚不斷染濕彼此的衣。
卻怎麼,也無法將真正的感情沁入對方的心中。
遍地碎心,點綴著蜿蜒的憂傷。
眼底掀起的波瀾,餘波、蕩漾。
是什麼時候開始,心情會隨著對方而有所起伏?
雖然已經不記得了,但那似乎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有的感情……
會為對方,著想的心。
光陰荏苒。
恍然之間,夜幕已悄然降臨。
蕤倏然睜開銀眸,錯愕的左顧右盼,看著熟睡在自己懷中的人兒,再看看窗外一片深邃的暗,他這才驚覺彼此居然相擁入睡到夜半。
原本想搖醒對方,但看著那睡著的可愛小臉他又不忍,只好動作輕緩的起身,爾後將愔抱到自己床上,為對方蓋好被子確定不會著涼後,他才帶著淡淡笑容走出房外。
「晚安、愔。」
聲,飄散。
音,猶存。
恍然之間,似乎聽見了對方的回應。
但那、也是在夢醒之前的事。
--待續。
*某狐後記:
忙了一下午,終於把師父指定的東西都寫完了。
目前呈現暴斃狀態,後記日後再補,以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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